白祈言第一次感受到這種觸及靈魂深處的劇烈疼痛。


    他的魂魄都在哢哢作響,仿佛隨時都會碎裂成無數片。


    一口鮮血猛地吐了出來。


    白祈言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在慘叫,還是身體內的另一個靈魂在慘叫。


    “疏寒,你負我!你負我!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你的大道斷了……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你受用了不屬於你的壽數,你的下場會比我更慘……哈哈哈哈哈……我就等著看……哈哈哈哈哈哈哈……”


    整整七日七夜。


    天雷地火滾滾而來。


    武神的真身已經被燒的隻剩下一副玉白骨架。


    怨毒的詛咒始終響徹天地。


    淩淵在他出生之前,便抽走了他的情魄,以至於他心性涼薄,未出世時,便將自己母親的血肉吸食殆盡。


    他父親含辛茹苦的一個人將他養大,他卻始終不願開口說一句話,冷眼看著父親被旁人譏諷,冷眼看著父親的腰杆慢慢彎下去。


    涼薄無情之人,終歸不好控製。


    於是,淩淵將他的情魄一分為二,一半還給了他,另一半則是帶在了自己身上。


    他有了一半情魄,漸漸明白了何為親情,在淩淵製造的那場亂世中殺敵為父報仇。


    卻也無可避免、不可自拔的愛上了擁有他另一半情魄的淩淵。


    他這一生的意義,便隻是成為淩淵的替罪羊。


    這一刻,白祈言都感受到了剜心徹骨的痛苦與恨意。


    可他又太愛淩淵了。


    被一分為二的情魄,對自己的另一半無比向往。


    即便幻夢破滅,也是愛極恨極。


    惡事他做了,那些無辜的神官也是他殺的。


    他心裏明白自己一點都不冤枉。


    可真正的罪魁禍首仍舊是天帝,高立於雲端之上,垂目望著他,眼中既冷漠、又悲憫。


    他不服!


    他好恨……


    遙遠的九重天上。


    飛天神女擊鼓奏樂。


    仙音繚繞,伴著雷聲轟鳴。


    似乎是在慶祝這個為禍六道的大魔頭終於要伏誅。


    就在白祈言以為自己也要跟著魂飛魄散的前一刻,淩淵的臉色突變,周身氣息混亂。


    抑製不住的慘叫出聲。


    也正是這一聲,吸引了在場所有神官的注意。


    淩淵麵上神情變了又變,而後手中幻化出一把利刃來,竟是直接揮刀將自己的半顆心剖了出來。


    “你既然愛他,不如去陪他!”


    那半顆心上,附著一縷散著靈光的情魄。


    在離體的一瞬間。


    天帝的半顆心便化作了一道黑色人影。


    飛身去為白祈言擋下了即將令他魂飛魄散的一記天雷。


    神官們還沒反應過來,黑影便已經攜武神魂魄消失的無影無蹤。


    雷雲散去。


    吉光大盛。


    天道降旨封神。


    自此,疏寒為天界神尊、冥司鬼王,掌陰陽六道輪回。


    在場神官無人敢去看天帝的臉色。


    以往天界新神,都是由天帝封神位的。


    如今天道封了這樣一位與天帝同出一體的神尊,且奪走了天帝的名諱……


    天道似乎大有要他與淩淵分庭抗禮的意思了。


    ——


    “疼——!!!”


    白祈言驚醒之時,發現自己竟然躺在無想宮的魚池邊。


    腦袋還枕在疏寒的腿上。


    想到幻境中看到的一幕幕,他下意識便要爬起來躲避。


    如果說他前世封神還是凡人的那段時間,他隻是站在第三視角上看,並沒有太大情緒的話。


    那成神之後以第一視角經曆的一幕幕、在參透所有真相後……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麽樣的心情去麵對疏寒。


    在他看不見的角度,疏寒眸光暗了一瞬,卻又很快恢複如常。


    “怎麽了?”疏寒問道。


    白祈言不想對他說謊,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沒……沒什麽,我……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在幻境中待的時間太長了,自己被畫中仙拉入幻境之前發生的事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此刻也就隻能隨意應付一句。


    疏寒道:“你在側殿裏睡著了,叫你你也不醒,我便將你帶出來了。”


    白祈言絞盡腦汁的回憶著之前的種種細節。


    最終也記不起自己究竟想問什麽。


    隻能攥住了疏寒的衣袖。


    “天帝……淩淵可能早就墮魔了……”


    按理來說,堂堂天帝,不說與天地齊壽,但也差不了太多。


    可他卻要處心積慮的去人界借壽。


    白祈言猜測,淩淵可能因為一些不為人知的原因,早就已經出現天人五衰的症狀了。


    所以他一下子借了波大的。


    二百多萬本不該死的凡人的壽命,八千多萬年。


    足夠他高枕無憂了。


    然而借壽這種邪法,卻不是尋常天神可以做到的。


    淩淵大概率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墮魔。


    一番猜測說完,疏寒沒說話。


    白祈言突然想到,疏寒本就是淩淵的半顆心。


    淩淵的事,他必定清楚!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疏寒沉默良久。


    “半顆心……是沒有靈智的。”


    聽了他的話,白祈言這才反應過來。


    半顆心,的確沒有靈智。


    疏寒有了靈智的時候,已經跟淩淵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了。


    也正是因為疏寒的提醒,白祈言才慢慢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他剛剛……


    竟然險些將鏟屎官與淩淵混為一談了。


    也不知道是白祈言反應遲鈍還是得知的信息太多。


    他突然回過神,瞪圓了一雙眼睛看著疏寒。


    “你活了?你是鬼王大人?!”


    疏寒點頭。


    “嗯。”


    “……”白祈言:“那……那……”


    這不是位麵局用來做任務的小世界,而是真實世界??


    白祈言隻覺得自己好像是被天雷給劈傻了,整個人都變得呆呆的。


    他想了又想,最終問道:“那你為什麽也要瞞著我?”


    白祈言對自己還沒化成人形時的記憶很是稀薄。


    畢竟貓的智商有限。


    他不記得自己到底是怎麽到的冥司,記憶裏零星的幾個片段,大概也就是他趴在疏寒的懷裏、蹲在他的肩上……


    即便後來能夠化為人形了,他也不太喜歡變成人形。


    他習慣了做貓,不是很喜歡像人一樣直立行走。


    或許是因為時間過去了太久,白祈言也不記得自己化為人形之後,為什麽還是與前世一樣的長相。


    按理來說,妖的麵容,是可以隨意變化的。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的名字的確是疏寒為他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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