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祈言故意落後了幾步,默默的望著疏寒的背影。


    他隱約覺得,疏寒其實根本解決不了這樁麻煩事,最多不過一命換一命。


    可是……


    憑什麽呢?


    錯到底在誰?


    是誰偷天換日,向人間借壽八千萬年?


    這時候,耳邊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沒有錯!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他們都有錯!”


    “你覺得他真的對你好嗎?他欠你那麽多,最後把你當畜生一樣養起來,就算是對你好了?”


    “你別傻了!清醒一點吧!”


    “你快要死了,他對你說的那些話,隻不過是緩兵之計而已!你怎麽這麽蠢啊?”


    ……


    白祈言聽著這些聲音,隻覺得呼吸急促起來,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然而這些聲音卻一刻不停。


    這些其實都是白祈言自己的心聲,隻是從前一直被他潛意識壓製著。


    如今疑心越來越重,他心底裏最隱秘角落裏的想法,自然也就被翻了出來。


    “他隻是在騙你……他對你承諾再多又有什麽用?等最後一道天譴來了,你會被天雷劈得魂飛魄散,到時候他自然不需要兌現承諾了……”


    “別說了!閉嘴!閉嘴!!!”白祈言忍無可忍,捂著耳朵,痛苦的嘶吼起來。


    原本同樣在出神的疏寒見狀,被嚇了一跳。


    “你怎麽了?”


    白祈言渾身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疏寒卻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直接伸手捏住了他手腕的脈門,用一縷真氣幫他穩住心神。


    “寧心靜氣!什麽都不要想!”


    白祈言這才穩住了心神,卻又很快陷入到了另一種恐慌之中。


    他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著疏寒,眼神裏滿是警惕。


    “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剛剛聽到有人跟我說話,我……”


    其實白祈言很清楚自己的情況和前世一樣,都是墮魔前的征兆。


    他好像習慣了在疏寒麵前扮演單純弱小的模樣。


    隻是疏寒在聽到他的解釋之後,眼底難免露出黯然的神色。


    “你不相信我麽?”疏寒問道。


    白祈言連忙搖頭,眼裏淚光盈盈。


    “沒有!隻是……我害怕……”


    見疏寒沒說話,他直接上前抱住了他,聲音很低,又無比沉悶。


    “你不知道,我真的很害怕,我怕我死了,然後……然後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


    “假話。”疏寒直接戳穿了他。


    白祈言當然知道自己說的話半真半假。


    他愛疏寒是不假,可他也愛自己。


    所謂眾生,求的便是一個生字。


    在這偌大的天界,他隻是一個最微不足道的小妖而已,如果逃不過天譴,他就要壽終了。


    別的生靈死了還能進入輪回,而他若是死了,可就真的魂飛魄散、什麽都沒有了。


    他怎麽能不怕?


    而疏寒從誕生起就是神,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的壽命是接近無限的。


    他怎麽能懂他的恐懼?


    想到這裏,白祈言深吸一口氣,盡量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什麽是假話?我害怕是假話、還是我愛你是假話?我在靈智未開的時候,就已經陪在你身邊了。


    你是神、你高高在上、你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但我隻有你啊,寵物隻能依賴著主人生活。在凡界,家養的貓被拋棄之後,活不過冬天的。”


    白祈言畢竟不是一隻普通的貓。


    普通的小貓隻要吃好睡好就好了,而他要想的事情就很多了。


    在明知道自己的生命麵臨巨大風險的時候,白祈言怎麽可能不憂慮?


    白祈言趴在他懷裏,輕聲細氣的說道:“你養了我,就要對我負責。”


    疏寒感覺到他的身體在發抖,索性直接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不要怕,你不會死的。”


    他總是這麽說,白祈言卻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或者說,當信任發生動搖的時候,信任本身就已經不複存在了。


    白祈言心裏有自己的打算。


    他想要把自己的真身拿回來。


    他越是一直依賴著鬼王大人,就越是會一直患得患失。


    白祈言緊緊的抱著他的腰,將自己的臉靠在他肩上,這種身體緊貼著身體的姿勢,難免有些曖昧。


    尤其是,白祈言還在刻意的撩撥他。


    白祈言將手貼在他腰間,聲音悶悶的帶著哭腔。


    “我真的害怕……你讓我怎麽辦?你讓我怎麽辦……”


    說完,不等疏寒回答,他便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一瞬間便是天雷勾地火。


    疏寒扣住他的後腦深吻上去。


    在這種麵臨無數危機的時刻,兩人之間反倒是欲望占了上風。


    或許是因為白祈言習慣了在疏寒麵前做出一副可憐樣子。


    他眼裏淚光瑩瑩的,輕輕一眨眼,淚珠便滾落下來。


    而正在這個時候,白祈言身後出現了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疏寒的腿上輕輕蹭著。


    疏寒再也抑製不住,將他緊緊的扣在自己懷裏。


    他指尖輕輕一動。


    整個無想宮瞬間由明轉暗。


    宛如夜幕降臨一般。


    白祈言纏著他、吻著他……


    卻又忍不住落下淚來。


    疏寒輕聲問道:“你哭什麽?”


    “沒有。”


    白祈言搖了搖頭。


    在情意最濃時,白祈言分出了一縷元神,悄然離開了無想宮。


    他原本是不想跟疏寒耍這種小心思的,可他又無法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全心全意的托付於另一人之手。


    他愛疏寒沒錯。


    可他同樣也愛自己。


    如果他連自己都不愛的話,又談什麽愛別人?


    不管疏寒怎麽看他,他都要先把被困在星雲沙海的真身拿回來再說。


    出了無想宮之後,白祈言便以最快速度前往了星雲沙海。


    誰知到了半路上,卻遇到了腓腓。


    白祈言的法力未必有多高深,但隱匿的功夫卻還能說得過去。


    誰知腓腓一眼就看見了他。


    “你站住!”無憂厲聲道。


    白祈言剛開始還有點不確定對方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他,當他發現無憂的視線的確是看向他的時候,下意識愣了一下。


    他又飄了回來,在無憂麵前晃了晃。


    “你能看見我?”


    無憂冷哼一聲,“我乃神獸,豈是你這種妖物可以隨意蒙蔽的?我一早便知道,你這樣的妖物即便到了天上,也是心存邪辟,心術不正……”


    他仰著下巴,絮絮叨叨的對著白祈言罵了一長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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