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敏之這幾日並未出門,折騰華仲盈什麽的暫且放下,什麽都不如對付賀遐重要。崔敏之指使冬梅出去打聽祺王的事,沒過多久整個侯府都知道崔敏之與祺王對上了。


    “敏之小姐這是怎麽了,那可是祺王殿下!”


    “你還不知道吧,那日他們路上遇見了,祺王殿下直接把敏之小姐喚作‘鸚哥’!”


    “鸚哥?嘿嘿,你別說,還挺像!”


    “敏之小姐憋著要去找回場子呢,可是祺王殿下被陛下禁足了,根本遇不著呢!”


    府中暗地裏的竊竊私語,崔敏之並不關心,甚至樂見其成。有這麽一個理由在這,她今後去找賀遐也理所當然。


    “禁足?”崔敏之得到冬梅打聽回來的消息,豁然從秋千上跳了下來。


    這秋千是崔敏之剛剛使人做的,剛剛架在院子裏,崔敏之喜歡得緊,時常招呼夏荷給她搖秋千。


    冬梅是從給侯爺架馬車的小廝那裏打聽來的。每每上朝,各家的馬車都停朱雀大門邊兒上,朝裏的風吹草動他們這些小廝車夫最是清楚。誰家大人今日沒來上朝,好像是病了。誰家馬車幾日不見,應是革職了。大人們與同僚聊天裏頭,也能聽著不少信兒。比如半年前,祺王就因辦事不力被皇上降了郡王打發去封地了。本以為今後除非年節,是見不著這位的馬車了。但前陣子,竟又被召回京城了。好不容易回京了,按理說當吸取教訓,低調處事。誰料沒過兩天,又被皇上禁足了。


    “小張哥說,好像是因為當街械鬥,無視民眾安危,被禦史參了一本。”冬梅一五一十說著各處打聽到的消息,挑揀有用的,如實告知崔敏之。


    崔敏之又坐回了秋千上,夏荷小幅度給她搖著。崔敏之聽得認真,半晌才道:“冬梅,你這口舌倒是伶俐。”


    冬梅心頭一緊,難道崔敏之懷疑她了?她確實將崔敏之打聽祺王之事透露出去了,但小姐也未曾交代需要保密。況且,大家內宅,哪有什麽秘密。


    “你這消息少說也打聽了三四個人吧,竟然能說得一清二楚。真是可靠!”崔敏之誠心實意稱讚道。


    崔敏之想起了金豆。金豆呆頭呆腦的,讓她去打聽個新進門的姨娘是個什麽人,都亂七八糟說不清楚,得費她好大的勁兒,才能從雜亂的信息裏,把想要的挑出來,細細問兩句,才能摸個大概。


    再看看冬梅,這事兒辦的,不愧是侯府裏的丫鬟。


    冬梅被讚得有些心虛,不太肯定崔敏之是否話裏有話。崔敏之進府之後,一直都是她與夏荷兩人在跟前服侍。崔敏之覺得使喚人有意思似的,沒少折騰她倆,夏荷叫苦不迭,罵說真像是沒見過世麵的鄉野村姑。眼見著這苦日子看不到頭的時候,崔敏之不知是村姑的主子癮過了,還是尋著其他爭風奪彩的趣味,對她們越發寬鬆了。夏荷得了賞高興得很,冬梅卻不敢掉以輕心。


    這小姐是一時興起、還是本性單純,冬梅還看不明白。


    “對了,祺王是半年前被降為郡王打發去封地的?”兀地,冬梅聽見崔敏之問她。


    “啊,是的。”冬梅恍惚著,腦子還沒周轉過來,嘴巴已經動了。隨後她理了一下思緒,繼續補充道:“去年祺王殿下領命核查京畿農地產糧,發現不少田地被侯府高門圈了做獵場。祺王也不與人協商,直接讓人圍了莊子,把地鏟平了。有幾個莊子有人硬拚,鬧出了人命,被告到了皇上跟前。祺王殿下就被奪了親王的位子,趕出京城了。”


    崔敏之驚奇冬梅竟然連這個都知道,這可不是她交代的。


    大抵是崔敏之的目光太過明顯,冬梅即刻解釋道:“這事兒夫人母家也有點牽扯,府裏上下都知道。”


    崔敏之點點頭,怪不得呢。“夫人的母家,成安伯府?”


    崔敏之盤算著倒是極可能。前些年父親俞豐年到京城做生意回去便同她說過,京城圈地情況嚴重,許多農民失了地,飯都吃不上了,淪為流民。運貨收賬都得多雇點人手,不然被搶了絕對追不回來。


    賀遐這一棒槌的確給世家臉上打得不輕,難怪直接被趕出京城。算算時間,正巧是在華家出事之前。


    “祺王的封地在何處?”


    “盛州。”


    盛州!


    崔敏之單腳點地,停住了秋千。


    俞家出事沒有半點預兆,華家也是突然之間被發難,府中上下都有人盯著,決不能在這個關頭出城給俞家報信。正巧當時祺王已經被貶,收拾東西準備去封地,盛州與青覃縣相隔不遠,華家人找他報信的可能性不小。


    崔敏之回想那日街頭相遇,華仲盈對祺王的人很是熟悉,賀遐在青覃冒充的身份也是“華仲盈”,崔敏之基本可以推定,正是華仲盈給賀遐傳了信,請他幫忙。


    這忙到底是沒有幫成,隻救下了她一個。不知道華仲盈是否知道此事。


    崔敏之有些懊悔那日見到賀遐時過於震驚,沒有注意華仲盈的神色,不然指不定能從華仲盈的表情中尋得蛛絲馬跡。華仲盈與賀遐有什麽聯係?華仲盈對於她知道多少?華仲盈是否會有心幫她報仇?


    崔敏之什麽都不確定,卻又不能問華仲盈。


    崔敏之嗤笑自己的無知。


    明明賀遐有很多漏洞,偏偏她從未察覺。


    華家是寒門清流,走的是科舉仕途,從未有過學武的經曆,如何有那樣的身手。


    華貞昱不過是四品,要說朝中局勢分明確實可能,但“華仲盈”還在備考科舉,怎麽可能朝內宮廷皆通透明白,能給她縷清京中形勢。


    “華仲盈”藏得並不好,隻是她當初,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看不清。


    崔敏之此刻才發現自己把複仇想得太簡單了。


    崔敏之從沒有覺得複仇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一腔憤恨,隻覺得拚到絕命,也當把凶手拖下地獄。她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來麵對京城的腥風血雨。她以為自己成功拿到了崔敏之的身份,便成功了一半。接下來,隻要小心翼翼、隻要好生謀劃,總能拿到安樂侯的命門一擊即中。當然,她還要前期蟄伏,將所有凶手都揪出來,拔出蘿卜帶出泥,將這些人統統踢進黃土裏。


    但現在呢,“華仲盈”一開始就耍了她,而她竟一點察覺都沒有。


    俞豐年自小就教育俞進寶:不要相信天上掉餡餅。崔敏之自不會天真的以為賀遐假扮“華仲盈”隻是為了幫她。


    他圖什麽呢?華家的人情?安樂侯的把柄?


    一切的答案,都在賀遐身上,隻在賀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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