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倉皇地闖入醫館,衝著為首的白胡子老頭就上手,抓著人就往外拖。


    “大夫,您快點。我家小姐快不行了!”冬梅這會已跑得滿頭大汗,這陣子天氣雖然已經挺涼,但劇烈的運動之下,已然氣喘籲籲。那白胡子老頭心想,再跑下去,你比你家小姐更快就不行了!


    “藥箱,藥箱!”白胡子老頭打發學徒給冬梅灌下一碗溫熱的鹽茶水,自己收拾起東西,跟著冬梅匆匆趕去安樂侯府。


    安樂侯府高門大院,四周也都是大家宅院,距離開在鬧市的醫館還真不近。白胡子老頭年紀不小了,冬梅雖然心急如焚,也不好再三催促。


    等他們終於到安樂侯府門前的時候,冬梅搶先一步往裏衝,正好與一雙人影打了個照麵,沒等冬梅反應過來,身子已經進了門,又一個急刹,停了下來。


    小姐?!


    那人背著的,是小姐吧!


    “冬梅?你回來啦!”夏荷腳步匆忙,手裏還提著一個大大的包裹,那包裹沉甸甸的,冬梅不禁懷疑:連夏荷也被攆出去了?連夜打包行李出走?!


    “走!我們跟敏之小姐去祺王府!”


    “祺王?!”冬梅驚呼出聲,就看到一個一身月白錦緞,揣著袖子悠悠哉哉的俊美男子被安樂侯恭恭敬敬地送了出來。


    侯府的馬車在崔漢的安排下,穩穩當當地停在了門口,元來背著崔敏之走到馬車邊,沒人給他搭把手,倒是白胡子大夫趕緊扶了崔敏之一把。


    “喲,這傷得不輕啊!”


    元來瞅見了白胡子大夫的藥箱,請大夫幫一把手,將崔敏之扶進了馬車。


    “我還以為還得我跑一趟去請大夫呢,正好,大夫你就跟馬車一起走吧,正好照看著點兒崔小姐。那倆丫頭,還不跟上!”


    元來使喚起夏荷冬梅也不客氣,夏荷拉起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冬梅,一起跟著馬車離開安樂侯府。


    賀遐和元來兩匹馬在前頭走著,馬車跟在後麵。賀遐沒什麽反應,倒是元來時不時往後頭看一眼。


    “王爺,這位敏之姑娘就這麽住到咱們王府啊?”


    賀遐聳聳肩,表示還能怎麽辦,這不是被訛上了嗎?


    元來也聳肩,不過是忍笑忍的。他家王爺什麽時候吃過這種癟啊?以王爺的手段,三兩句話便能將這個麻煩事甩出去。之所以能被訛上,必然是王爺自己願意。


    這位敏之小姐到底有什麽特別,能讓王爺願意沾染這樣的麻煩事?


    這可是安樂侯府的小姐,算起來是太子的表妹、皇後的侄女兒,全都是些王爺不樂意關聯的人物。就連當初對安樂侯下手,也是因為不願意沾手這兩位麻煩的人物,一次性給安樂侯長了記性,便不再來尋他的不是了。


    賀遐權當沒發現元來的小動作,兀自撫摸著馬兒,招呼元來:“將那位安穩送到王府。”話音剛落,對著馬脖子一拍,訓練有素的馬兒撒了蹄子就狂奔起來。


    “我?!”


    元來看看遠去的賀遐一人一馬的背影,再回頭看看馬車,這被訛的人,好像變成了他?!


    馬車裏頭,白胡子大夫已經給崔敏之診完了。崔敏之這傷確實不輕,除卻皮肉之苦,筋骨也有所損傷,還在不算嚴重。白胡子大夫從藥匣子裏找出外敷的金瘡藥,交代冬梅使用方式,又寫下了一道方子給夏荷,讓她尋醫館或者藥鋪抓藥,按時按次給崔敏之煎服。交代三日後沒有好轉,再去醫館尋他。


    隨後白胡子大夫從馬車裏出來,讓車夫放他下去。王府什麽的,這種富貴地方,不是他一個街頭醫館的大夫能去的。


    身為醫者,他當然不能對著傷患坐視不理,但對於侯門貴勳,他也真切喜歡不起來。想來,這些高門大戶也不會將他的處方當真,不過是小丫頭著急找上了他,轉頭說不定就傳召禦醫再看一次,將他的藥粉、處方統統扔進垃圾堆。


    他這把年紀了,早就練成了做他的職業分內之事,不計較多餘的得失。


    看著這個丫頭跑成那樣的份上,這位小姐應是位不錯的主子,便給她開最好的藥方吧。貴是貴了些,他們也不差這個銀子。


    白胡子大夫想想能給同行創收,心情又好了三分。


    冬梅找夏荷要了銀子,追出馬車交給給大夫,給的多了,說是小姐賞的,馬車一路過來回醫館挺遠,讓大夫找個轎子坐。白胡子大夫也不客氣,盡數收下了。


    回到馬車裏,崔敏之已經趴在了夏荷的身上,後背的傷痛實在坐不住,大夫一走,崔敏之就趴下了,這會也不管不顧了,咿咿呀呀地嚷上了。


    “誒喲喲,今兒真是多虧你們了,嘶,尤其是冬梅,辛苦了。”崔敏之一邊忍不住叫喚兩聲、一邊沒忘謝謝這兩位丫頭。一開始,這倆丫頭就是安樂侯夫人安置在她身邊的,早就訓好了,是安樂侯的一雙眼睛。


    崔敏之知道嗎?她知道。倆丫頭知道崔敏之知道嗎?她倆也知道。


    就這麽稀裏糊塗地相處了倆月,反而將人看得真切。崔敏之不是別人口中愚蠢蠻橫的無知村姑,倆丫頭也不是安樂侯夫人的親信打手。這日子打打鬧鬧折折騰騰,竟過得不差。


    崔敏之在祺王府遭遇魏良正奚落這一遭,便想過回府之後,安樂侯夫人必然要與她為難。隻是沒成想,安樂侯夫人會下這麽重的手。若冬梅沒有及時將崔傑叫回府裏,她或許……


    是的。她不會死,可安樂侯夫人就不一定了。


    她會用袖箭一擊刺穿安樂侯夫人的喉嚨,然後冠上殺母的罪名,流放千裏之外。可能死在路上、可能死在流放地,總之她的複仇計劃是再難著落。


    崔敏之是真的很感謝這兩個人。


    前有金豆、後有冬梅夏荷,崔敏之慶幸她總是能遇到很好的丫鬟。想來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可是可惜,好人也可能死的不明不白、無聲無息。


    崔敏之突然緊緊握住倆人的手,握得實在有些緊,夏荷與冬梅對看一眼,冬梅掏出一塊帕子,小心地給崔敏之擦了擦額角的汗。


    “小姐你再忍忍,馬上就到了,等會我們給您上了藥,應該能好些。”


    崔敏之“嗯”了一聲。


    是啊,且還得忍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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