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無人焉則必亡,非生才之數於將亡之國獨儉也。上多猜,則忠直果斷之士不達;上多猜而忠直果斷者詘,則士相習於茸靡,雖有貞誌,發焉而不成。


    宋自孝武迄於明帝,懷猜忌以待下,四十餘載矣,又有二暴君之狠毒以閑之,人皆惴惴焉旦夕之不保,而茸靡圖全之習已成。其不肖者,靡而之於惡,以戴叛逆、戕君父而不愧,則褚淵之流是已。


    其賢者,雖懷貞而固靡,其敗也,則不足立皎皎之節,即使其成,而抑無以收底定之功,則袁粲、劉秉是已。粲與秉孤立,而思抗悍鷙多徒之蕭道成,不愛死以報劉氏,則固無容深求者。


    粲聞道成廢立之謀,而不能抗辭以拒之,秉以軍旅一委道成,授之以篡逆之柄,且置勿論。徒其決計以誅道成,幸而克矣,不知二子者,何以處沈攸之,而終延宋祚也?


    蒼梧之昏虐,安成之巽愞,皆道成所不以置諸目中者,所與爭天下者,攸之而已。攸之又豈有劉氏之子孫在其意中乎?攸之之欲為道成也,非一日也。


    兵已順流直下,而道成授首於內,則攸之歌舞而入,挾重兵,居大功,握安成於股掌,二子欲與異而固不能。委社稷於攸之,擲宗祊於道成,有以異乎?吾知二子者,歧路倉皇,欲如今日之捐生以報國,不可得已。


    此無他,以剛決為嫌,以深謀為諱,自孝建以來,士大夫釀成雍容觀變之習,蔡興宗已啟其源,而流不可止也。故興宗之死,無可為宋惜者。


    興宗存,則為袁、為劉,否則為謝朏而已。史稱粲簡淡平素無經世材,非無材也,狎於全身避咎之術,以逃猜主之鼎鑊,氣已茶而不可複張。


    宋末之人材,大抵然也。故以猜馭下者,其下懾焉而旁流,剛化為柔,直化為曲,密化為疏,禍伏而不警,禍發而無術,為君子者,無以救其亡,而小人勿論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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