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了徐名遠語氣不善,楊枝膽戰心驚的走到了門口,不進來也不出去,就靠在門邊上擋住了一半身子。


    “嘖,過來!”徐名遠不耐煩的招手,低頭看了眼照片上的女人,又看了看她,“你媽給你取了個名字叫辛雅琳吧。”


    “嗯?沒有……”


    楊枝莫名其妙的搖著頭。


    “不是?那你親爸是不是姓辛?”


    隱約記得徐軍讓自己叫楊枝媽媽楊阿姨來著,看來她應該是隨媽媽姓。


    “我爸姓張。”


    “嗯?是麽?那你爸人呢?”


    徐名遠隨口又問。


    “沒了。”


    “沒了?怎麽沒的?”


    “說是做錯事了……”


    楊枝繼續小聲回答。


    “做錯事沒了?”徐名遠沒明白楊枝是什麽意思,但看她神色黯淡,頓時明白了,“哦,你爸被‘啪嗒’了?”


    徐名遠伸出手指對著太陽穴做了個開槍的手勢。


    “……”


    楊枝沒有回答,隻是想哭,她覺得今天的徐名遠話好多。


    見她神情黯淡的模樣,徐名遠明白自己大概是猜對了,頓時豎了個大拇指欽佩道:“狠人,嘖嘖,狠人呐!給你爸搞沒了,還我老子也搭進去了,下次遇到她我一定要取取經,好好學習一下pua的手段。”


    “……”


    楊枝憋著嘴,她不知道什麽是pua,但她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如果不是自己的媽媽,徐叔叔一定不會沒錢給徐名遠交醫藥費。


    這樣想的話,確實是自己媽媽對不起徐叔叔。


    小腦袋瓜裏胡思亂想著,一頭鑽進了死胡同。


    今天她在公安局裏強忍住了淚水,現在終於是收不住了。


    見楊枝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徐名遠覺得自己這麽說好像有點傷人,這小姑娘本就內向,心思也敏感,別哪天沒想開從樓上跳下去了。


    徐名遠沒再提這件事,自己和徐軍也沒什麽感情,但他畢竟是老爺子的兒子,也是自己的親爹,如果自己有能力了,肯定會想辦法給他撈出來。


    但現在是別想了,讓他蹲在裏麵冷靜一下吧。


    “這樣啊,那你親戚有沒有姓辛的?哎哎,行了行了,我還沒說什麽呢,你有什麽可哭的,把眼淚給我收回去。”


    “也沒有。”


    楊枝哽咽著,偷偷擦拭了下眼角,不停搖著頭。


    辛姓還是很少見的,如果有的話,她一定有印象的。


    徐名遠沉默了,拿著相片走到楊枝麵前,左瞅瞅右看看。


    直到楊枝都有點發毛了,徐名遠才說道:“把劉海扶起來。”


    “把頭繩解開。”


    “嘶……”


    徐名遠倒吸了口涼氣。


    “這也太像了吧!”徐名遠在心裏暗自咋舌,“不會真這麽巧吧?”


    等楊枝把頭發披下來,沒有七分像也有六分了。


    不過和印象裏的人的氣質差距太大了,簡直是天差地別。


    如果不是她媽媽的笑容,徐名遠還真沒把兩人想到一塊去。


    “喂,看照片裏你媽媽怎麽笑的了嗎?你學一下……”


    “你倒是笑啊!就是笑一下,你抖個屁……”


    “眼睛別四處瞎看,眼神要淡然點,來點自信的感覺……”


    “是自信,不是自卑,你懂什麽叫自信不?膽子放大點,我還能吃人?”


    “算了,你快一邊呆著去吧。”


    徐名遠覺得楊枝的氣質越差越遠,索性揮手趕她走了。


    楊枝如同得了赦令,頭也不回的溜回了房間,“啪”的一聲關上了房門,隨後就是一陣房門反鎖的聲言。


    給他做局的辛雅琳家裏條件不菲,在九十年代就富甲一方了,不然徐名遠也不至於上當,


    反觀小楊枝她媽窮到都快賣姑娘了,讓她去中一百次彩票,都摸不到辛雅琳家的鞋底。


    如果不是徐軍拉了她母女一把,楊枝別說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了,再過兩年差不多要去住橋洞了。


    徐名遠沒再深究,長得漂亮的大都相同,長得醜的才是各有千秋,世界上長得漂亮的人相像的可太多了。


    窗外的夜色漸濃,燈光亮起,雖沒有二十年後的絢麗,但也有一番味道。


    徐名遠靠著床邊坐下,吹著微涼的晚風,看著燈一盞盞燈火滅掉,心思早就飄向了遠方。


    等再次睜眼,天光方亮。


    回過頭,就看見楊枝探著個腦袋在輕輕的敲門,聲音很小,像是老鼠在啃木頭。


    沒睡到自然醒的徐名遠十分不爽,盯著眼眶還是紅著的小楊枝說道:“大早上沒完沒了的敲門,你沒看見我在睡覺?”


    “八點多了。”


    楊枝脖子一縮,小聲支吾著,昨天沒發現,但現在天光大亮,她覺得此時徐名遠的眼神有點懾人,像是常年板著臉的教導主任。


    “叫我有事?”


    “吃飯麽?”


    “端過來吧。”


    徐名遠擺擺手給她打發走了。


    “哦。”


    楊枝點點頭,去端了一碗粥和一碟小鹹菜放到桌上,還有兩個從外麵買的包子。


    徐名遠昨天就在看守所裏蹭了一頓盒飯,加上今天早晨的清粥鹹菜,兩口下肚,腹中依然是空落落的沒填滿。


    “家裏都過的如此慘了麽?已經沒糧了?”


    吃了個半飽的徐名遠見楊枝在廚房裏偷偷啃饅頭,眉毛都擰起來了,不禁問道。


    “還有。”


    楊枝抹著嘴角說道。


    “有多少”


    “還有半袋大米,三條掛麵,七個雞蛋,半顆白菜……”


    楊枝趕緊翻了下廚房,對徐名遠報著數目。


    “誰問你這些了,我問的是還剩多少錢。”


    徐名遠皺著眉,這傻孩子腦筋怎麽不會轉彎呢?


    “哦哦,還有三百七十八塊錢……”


    楊枝覺得自己要有點眼力見,連忙從包裏翻出個小荷包,裏麵是疊的整整齊齊的紙幣。


    “行了,拿來。”


    徐名遠也沒把自己當外人,把紙幣全抽了出來,就給她留了幾個鋼鏰。


    “去買十個包子,兩碗豆腐腦,再買兩碗豆漿。記得去小區對麵的那家鹿鳴早餐買,好長時間不吃,怪想念的。”


    徐名遠邊說邊把一塊五毛的錢都遞了過去,想了想又抽出兩張十塊錢說道:“再買一盒煙。”


    “哦。”


    楊枝不懂得什麽是拒絕,逆來順受的跑腿去了。


    徐名遠去衛生間洗漱了一遍,把嘴上的絨毛刮了個幹淨。


    青年時留的非主流鍋蓋頭已經被醫院剃成了平頭,一眼看過去就是個清爽陽光的小夥。


    又拿鏡子照了下後腦勺的傷,傷口的縫線已經拆掉了,禿的一塊能看到殘留著一道兩厘米的口子。


    傷口不大,頭發稍微長點就能蓋住,隻是一塊青色的大包還未消去,碰到就一陣生疼。


    徐名遠曾經也有過這麽一段經曆,當時天黑下雨,被人撞了下磕到了路沿,當時不過是住了兩天院沒事了,誰知道今生差點摔成了植物人。


    徐名遠又在屋子裏翻翻找找,最後在主臥的床下搜出了兩個紙殼箱子。


    裏麵是徐名遠的一些衣物,還有從小收集的一些雜物,再就沒任何有用的東西了。


    徐名遠不由的歎了口氣,又規整的放好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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