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市臨挨著江城,離海不遠。


    一到十二月,一周裏有兩三天要下雪。


    寒冬臘月下的雪十分幹燥,踩在上麵‘咯吱咯吱’的響著。


    雪也是有味道的,是一股淩冽的氣味,很清淡。


    徐名遠和小楊枝都沒有打傘,隻是把羽絨服自帶的帽子扣上。


    “哎?我給你買的那頂白帽子呢?”


    見到她頭上的帽子被白雪覆蓋,徐名遠才想起來好久都沒有看到她戴那個白兔帽子。


    小楊枝是敏感脆弱的小女孩兒,和落下來的雪花一樣。


    環境微微有點變化,就會在不經意間化掉。


    其實那頂白兔針織帽挺適合小楊枝的,帽子上的長耳朵帶著點俏皮可愛,正好衝淡了她清冷的氣質。


    “忘,忘家裏了……”


    小楊枝擰巴著小臉,憋了半天好歹憋出了這麽一句話。


    “你哥的眼光有這麽差嗎?你竟然不喜歡,我倒是感覺挺好看的呀。算了,下次再帶你去挑個別的樣式的帽子”


    徐名遠有點可惜,但也沒放在心上。


    當了太久的老板,徐名遠是個容易把自己的意誌強加於別人頭上的人。


    但徐名遠有分寸,並不會在對方表現出抵觸時,還要這樣去做。


    不過謹小慎微的小楊枝將徐名遠隨意說的話記了下來,等到第二天出門的時候,戴上了她覺得愚蠢到爆炸,而且會被人笑話的針織帽。


    就當她心慌慌的時候,徐名遠終於注意到了她帶著的針織帽。


    “怎麽想起今天把帽子戴上了?我就說麽,漂亮的小姑娘隻要稍稍點綴一下,就會更漂亮的。嘿,你照鏡子的時候覺不覺得自己很好看?”


    徐名遠順手揪起她帽子上的耳朵捏了捏。


    “我沒照鏡子。”


    楊枝臉頰微紅,有些害羞。


    “那可惜了,要是你班的小男生見到你現在的樣子,一定會春心萌動,然後偷偷往你書包裏塞情書。”


    “啊?”


    楊枝變得有些糾結,感覺自己腦袋上戴的不是帽子,而是一包火藥。


    “別不好意思了,走,吃早餐去,今天你想吃什麽?。”


    “都可以呀。”


    楊枝一如既往的回答著。


    徐名遠也就是隨口一問,南溪市早餐就那麽幾種,包子油條豆漿豆腐腦,遠不如南方早茶的花樣多。


    “哥,你也覺得好看麽……”


    楊枝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那當然了。”徐名遠隨口回答道,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麽,“哎,你手機帶了沒?”


    “嗯?嗯,帶了。”


    楊枝回過神來,連忙拉開羽絨服,從內兜裏掏出一部淡藍色的翻蓋手機。


    “你先站著別動啊。”


    手機也沒鎖,徐名遠就順手打開拍照功能,然後給小楊枝拍了一張照片又到她的手裏,“看吧,你哥的拍照水平是不是很不錯?”


    這款愛立信的彩屏手機,吹噓的就是高達30萬像素的拍照功能,但徐名遠感覺這畫質還不如路邊攤拍的大頭貼清晰。


    不過小楊枝氣質可人,隨便拍一下就很漂亮。


    等過幾年非主流大行其道了,這小丫頭稍微一打扮,就會成為不少人的qq頭像。


    “以後閑著沒事可以多自拍下,把自己青春的模樣記錄下來,要不等以後想回憶的時候,都沒有機會了。”徐名遠說道。


    見小楊枝抿著嘴唇,徐名遠明白她是不喜歡表現自己。


    但這種羞恥心太旺盛了也不好,在這個青春期的關鍵時刻,徐名遠偶爾會肩負起教育的責任。


    “來吧,哥教你。”徐名遠順手摟住小楊枝的肩膀,然後壓低身子和她平齊,“看見這個小凹凸鏡了沒?這個就是專門用來自拍的,看到自己對到鏡子中間了,就可以按下拍照鍵……”


    楊枝根本沒有仔細在聽徐名遠在說什麽,隻覺得呼吸的熱氣打在了脖頸上,酥酥麻麻的。


    徐名遠拍完看了下,拍的有點歪,人都不在屏幕正中間,沒有前置攝像頭的手機就是不好用。


    然後又調整了方向,連拍了幾張才找到了正確位置。


    “來,別傻愣著,伸手比個耶,笑一下。”


    徐名遠搭著的手在她腦袋上比了個剪刀手,又晃了晃小楊枝,見她也羞澀的抬起手,按下了確認鍵。


    照片拍的還不錯,年少時的徐名遠很有欺騙性,陽光開朗的很。


    小楊枝最終還是沒有笑出來,隻是咬著下唇麵帶羞澀,帶著種想笑又不敢笑的僵硬感,一臉受氣包的樣。


    又拍了幾張後,總覺得沒有隨意拍下來的好,徐名遠就把手機還給了她。


    小楊枝翻著相冊,一直走到早餐店門口,才匆忙的把手機裝回兜裏。


    隨便吃了點東西,再往前走就是路口了。


    往左邊望去,就能看到遠處九中四層高的教學樓了。


    離這不遠,再走幾分鍾就到了。


    “哥,你到學校會不會遲到呀?”


    “不會啊,我都打車走,到學校還算早。”


    “哦……”楊枝點點頭,見到遠處的出租車往這邊駛來,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哥,往九中走走唄?”


    “咋了?有人欺負你啊?”


    “沒有沒有,也不用啦,我就是隨便說一下……”


    “那就走唄,這有什麽的。”


    徐名遠也沒當回事,推著她就往九中的方向走。


    “叔叔在家的時候,也經常送我呢。”


    楊枝小聲辯解著。


    徐名遠揉了揉她的小帽子,沒有回答。


    他又沒養過孩子,對生活上的細節肯定照顧不到,這點小小的請求對自己來說沒什麽,可能在小楊枝心裏就占很重的分量了。


    楊枝微微勾起嘴角,在心裏微微掙紮了下,便挽住徐名遠一起朝學校的方向走去。


    “剛才是你同學啊?”


    見到騎自行車路過的學生往他這邊看,徐名遠便問了下。


    “不熟呀。”


    “你離初中畢業也就半年時間了,還不熟的話,再遇到就難了。”


    徐名遠有些感慨。


    “哦。”


    楊枝就是點點頭,看樣也沒在乎。


    “……”


    徐名遠見小楊枝神色平淡的樣子,也就沒說什麽。


    其實她除了樣貌外,性格上多少也有她媽媽的遺傳,對不關乎自己的事物,也挺涼薄的。


    再拐個彎就是九中的校門了,楊枝還在琢磨是不是把帽子摘下來時,腳下一頓,和徐名遠一同停了下來。


    好奇的抬起頭,隻見他皺著眉,盯著一旁的報亭不動了。


    不是吧?動手這麽快嗎?


    徐名遠眉頭緊鎖,他自己都沒做好準備。


    見徐名遠神色異常,小楊枝也有些心慌,便小聲地問:“哥,怎麽了呀?”


    “嗬嗬,沒事,再走兩步就是校門口了,快去上學吧,等明天我再送你。”徐名遠笑道。


    “哥哥再見!”


    楊枝擺擺手,嘴角勾起,掛上了甜甜的笑意。


    還在思索中的徐名遠抬起頭,忽然間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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