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銳打著了車子,許晨和父親坐上了後排,這便一路朝南駛去。


    許晨握了握手機,想給謝冰冉發條信息,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或許是關心則亂,一向沉穩的許晨,還是露出了些許慌亂。


    謝冰冉的生父根本不回家,謝冰冉自出生總共也沒見過他幾麵。


    後來他犯了事關進去幾年,直到今年聽說被放了出來,之後也是杳無音信,不知道人在哪裏。


    謝冰冉的母親,在她七八歲的時候便改嫁出去了,之後便再也沒關心過自己的親生女兒。


    這些年來,謝冰冉一直是跟年邁的奶奶相依為命。


    可想而知,奶奶的過世對謝冰冉來說,將會是怎樣的傷痛……


    許知泉轉頭看了眼兒子,發現他對這個“同學”明顯在意。


    “是高中的同學嗎?”許知泉開口問道。


    許晨頓了頓:


    “爸,你還記得我初中時候的同桌嗎?


    那個叫謝冰冉的女孩子。”


    許知泉想了想:


    “我記起來了,你回家跟我提起過好幾次,說她家裏條件很不好,飯都吃不上……


    我還讓你給她帶飯來著。”


    許晨:


    “她高中跟我也同校,跟李銳也很熟。”


    許知泉:“原來如此。


    一個女孩子這麽小就孤苦無依,也確實可憐……”


    許知泉心中想了想“謝冰冉”的名字,卻忽然記起許晨之前讓自己注冊的那幾個商標……


    “燃冰”、“冰動力”……


    許知泉隱約已經猜到,這個叫謝冰冉的女生,似乎對許晨很重要,對自己家裏的生意也很重要。


    ……


    ……


    天城東南,有一條彎曲的小河。


    河畔的村子,被稱作“南河村”,便是謝冰冉出生的地方。


    車子沿著鄉道,穿過一片片農田,終於來到了那條彎曲河流附近。


    車窗四開著,河道中的清新水氣,隨著微風拂上麵門……


    村口有一站公交,再往裏便都是土路了。


    黑色雅閣一路顛簸,緩慢朝裏開去。


    一顆大榕樹底下,坐著十幾個閑聊家常的老人。


    李銳停穩了車子,快步走下車去。


    “麻煩問一下,謝家怎麽走?”


    “哪個謝家?可有兩三戶姓謝的。”


    李銳:“他們家老人剛過世,應該在辦喪事的。”


    “哦……就是勞改犯那家呀!沿這條路往裏走,第三個胡同左拐一下,最破的那間屋就是了……”


    “他家也沒人了,哪還正經辦喪事?就剩個小姑娘家家……”


    “小夥子去那家幹嘛?他家出了勞改犯,這又剛死了人,少去沾些晦氣。”


    ……


    李銳麵色很不好,但還是壓抑住內心的惱怒,轉身回到了車裏。


    許晨父子也聽到了外麵的言語,神色都有些難看。


    看來在這個冷漠的村子裏,謝冰冉和奶奶,平常也沒少受冷眼和閑言碎語。


    郊縣鄉村中人,本就不全是所謂淳樸善良,亦有現實冷漠、自私狡黠……


    車子沿著村中主路朝裏開去,卻無法轉進略顯逼仄的胡同。


    李銳找了塊空地將車停好,三人便都下了車。


    步行沿著胡同朝裏走了三四百米,便見到了那處破落的青磚舊屋。


    確實如村口的老人所講,這間屋並不難尋,它與周圍貼了嶄新瓷磚的鄰居新屋,形成了鮮明對比。


    不遠處,幾家鄰居門口圍攏了十幾個村民。


    他們隔著遠遠的,卻朝這裏指指點點閑聊著,也並不避諱碎語閑言被人聽見。


    “這是誰啊?這家人還有親戚?”


    “哪還有親戚,有親戚也早就躲著了……


    家裏出了勞改犯,誰還願意沾邊?”


    “這還是開著小汽車來的,我看可能是追債或尋仇的呢!


    他家的勞改犯兒子,聽說可有不少仇家!”


    “你可小聲點,這仨也不像良人!”……


    碎語飄進許晨三人的耳中,麵色都有些難看……


    狹小木門敞開著,裏麵擺了張桌子,坐了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


    她看到三人走了進來,露出一抹疑惑站起身來:


    “是本家的親戚還是?……”


    一個高大的少年從裏麵快步走了出來,正是寸頭的方濤。


    “晨哥、銳哥!”


    李銳:“冰哥呢?”


    方濤:“冰哥在靈堂守著呢。”


    方濤看向那胖胖的婦女,給介紹道:


    “這是村裏的婦女主任馮大娘,過來幫忙的。”


    那位馮大娘已經又坐了回去,開口道:


    “這家就剩個小丫頭了,沒人處理喪事。


    村委安排我過來,給盯著點而已。”


    許晨等人見她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也便沒有多言語什麽。


    許知泉四處望了望,皺了皺眉頭開口道:


    “馮主任,還沒有安排操辦白事的對吧?”


    “哦……他們家也沒人了,兒子幾年不著家,兒媳婦也早就改嫁了。


    就剩個丫頭孫女,還是個沒下學的高中學生……


    這估計也沒有親戚來祭奠的,也就喪事簡辦了……”


    許知泉隻是點了點頭,也沒有再多言語什麽。


    院內破落空曠,卻收拾的幹幹淨淨。


    堂屋的門大敞著,裏麵擺了張破舊的大方桌,布置成了簡單的靈堂。


    許晨抬步朝裏走去,便又見到了謝冰冉。


    她跪在靈堂前麵,穿著白麻布的孝衣,腰背彎了下去。


    許晨沒有言語,走到了謝冰冉的身旁,蹲了下去。


    謝冰冉身子晃了晃,微微抬了抬頭。


    淩亂的短發垂落,遮擋住她的臉麵、猩紅濕潤的雙眼。


    “沒事,我來跟你幫忙……”


    李銳也已經跟了進來,輕聲叫了句“冰哥”。


    許知泉緩步走進屋,四下望了望簡陋破落的屋子,神色黯然。


    許晨仍蹲在地上,低聲說了句:


    “這是我爸,他一起過來幫忙的。”


    許知泉彎了彎腰,用大手拍了拍謝冰冉的肩膀:


    “孩子別怕,叔叔幫你來操辦!”


    謝冰冉身子晃了晃,她抬手整理了下額前淩亂潮濕的頭發,用沙啞的聲音低聲說了句:


    “謝謝許叔叔……”


    許晨扶了扶謝冰冉的胳膊,輕聲說了句:


    “沒事……”


    方濤走到靈堂前,拿起桌上的香點燃,遞給了許知泉、許晨、李銳三人。


    祭奠之後,許知泉四下看了看,開口道:


    “方濤你是這村的對吧?你跟我來,去置辦些東西!”


    方濤點了點頭,甕聲甕氣應了一聲。


    李銳開口道:


    “許總,還有些兄弟在趕過來,需要人手的話,稍等下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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