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王朝的皇宮,完全談不上金碧輝煌。


    據說太祖是山野中人,喜歡純正的木質調,建築多半是原木配上少許磚石,很少會用大量的漆色。


    倒是各種花草樹木,在這裏種了許多。


    林苑司負責皇宮所有建築,布局,花草裝飾,總計一千五百餘人。


    董鬆昌也算常來的熟人了,塞給門口侍衛二兩銀子便輕鬆入內。


    他姐夫是一個留著兩撇小胡子,身著布衣,看起來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


    衣服上的泥巴和樹葉,無論如何走動都不會掉落,就像黏在上麵一樣。


    看到小舅子來了,這位名叫沈之文的林苑司副司匠眉頭一皺。


    “姐夫。”董鬆昌賠著笑臉走過來打招呼。


    “你不在鐵匠營好好做事,又來這做什麽?”


    董鬆昌立刻做出一副委屈狀,道:“我可是想好好做事的,也一直按姐夫說的多讀書,少說話。可那趙岩魁太欺負人了,仗著司匠大人愛護,對我百般欺辱。就連他的徒弟,都敢對我出言不遜,以下犯上!”


    “我要將那學徒治罪,趙岩魁便要打人,這鐵匠營實在是沒了規矩,我也找不到別人訴說……”


    沈之文眉頭挑起:“一個學徒敢對你以下犯上?”


    “可不是嘛!很多鐵匠都看到了,我可沒有撒謊,姐夫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問問。”董鬆昌道。


    “行了,一個學徒而以,有什麽好問的。”沈之文有些不耐煩,道:“知道你的意思了,回去吧,我這忙著呢。”


    “好好好。”董鬆昌點頭哈腰的又說了幾句好話,這才離去。


    一名林苑司的花匠過來,道:“沈司匠,你這小舅子又來訴苦了?”


    “他苦個屁,整日遊手好閑,不做正事。”沈之文道。


    “我可聽說鐵匠營的趙岩魁,今年可能要升副司匠,這個時候得罪他怕是不太好吧?”


    “今年鐵匠營定期考驗還沒到,趙岩魁未必能升任副司匠。就算升了又能如何,一個打鐵的莽夫罷了。”


    沈之文這語氣,倒是和董鬆昌有些相似,或者說,董鬆昌就是從他這學的。


    略一思索,沈之文道:“你去一趟鐵匠營,讓那個叫江林的小子打一把鋤頭帶回來。”


    “隻打一把鋤頭?”花匠有些不解,這怎麽整人?


    “讓你去就去,哪這麽多廢話!”沈之文嗬斥道。


    花匠不敢多言,連忙應聲離去。


    沈之文重新拿起剪刀,瞥了眼花園中若隱若現的幾道曼妙身影,遠遠的有人稱呼娘娘。


    他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更加賣力的做事。


    這名花匠來到南鐵匠營後,毫不避諱的找到江林,要求他打造一把鋤頭。


    趙岩魁走過來,知曉其來自林苑司,便明白一定是董鬆昌去找人了。


    “他是個學徒,未必打的好,還是我來吧。”趙岩魁謹慎的道。


    雖不怕林苑司,但鬼知道那些常年混跡在宮中的人會出什麽幺蛾子,趙岩魁對這種人的精明和陰險,可是領教過很多次了。


    花匠瞥了眼趙岩魁,道:“沈司匠說了,必須要江林打造。我也聽說,江林的錘煉技藝很不錯,得了鑄造司司匠大人誇讚,還剛剛通過學徒考驗。莫非,這一切都是作假?”


    趙岩魁聽的心中一凜,拿學徒考驗說事,若他不讓江林動手,等於承認作假,到時候林苑司怕要借這事做文章。


    江林微微一笑,道:“師父,還是我來吧,一把鋤頭而以,出不了什麽茬子。”


    趙岩魁猶豫了下,最後道:“那伱打吧,切記不可偷工減料!”


    江林哪裏會偷工減料,完全沒這個必要。


    拿了塊生鐵去燒紅,然後回來便開始大錘塑形,小錘找平。


    鋤頭這種工具還是很簡單的,不像兵器那般對品質有很高要求。


    趙岩魁在一旁看著,見江林的錘煉技藝愈發精深,已經和尋常鐵匠無異,心中頓時放下心來。


    這樣的鋤頭,就算林苑司拿了去,也挑不出什麽毛病。


    不久後,花匠帶著江林打造的鋤頭回去,趙岩魁盯著那人背影看了又看,念叨著:“那個沈司匠不知道會找什麽麻煩,江林,這幾日你可得小心一些。”


    “我們做好自己的事情,自然不怕他們找茬。”江林道。


    “但願如此吧。”趙岩魁搖搖頭,心想這小子還是太單純,不知道人心險惡。


    林苑司絕對不會無緣無故隻要一把鋤頭了事,隻是自己又猜不到對方要做什麽,頗為無奈。


    ……


    南嶺大營,瘸著腿的衛老漢走起路來慢騰騰,好久才到了這裏。


    門口小兵看到他,連忙上前要扶住,卻又驚訝出聲:“衛爺,您這身上怎麽濕漉漉的,還有一股子飯菜味道?”


    衛老漢擺擺手,示意不用攙扶,他坐在地上緩慢平複自己的呼吸,道:“廖參將是否在大營內?”


    “在的。”


    “勞煩小哥代為通傳一聲。”衛老漢拱手道。


    “衛爺何須如此客氣,不如直接入營等候吧。”


    衛老漢卻是搖頭,道:“我已不屬軍伍之列,不過行將就木的老頭子罷了,還是在大營外等候吧。”


    小兵知道他的性子,也沒有多說,返身跑回去匯報。


    沒過多久,數人從大營內跑出來,個個身披戰甲,威風凜凜。


    “衛爺!您怎麽坐在這了,不是說過了嗎,若來便直接入內。”一人連忙上前將衛老漢攙扶起來,同時嗬斥門口小兵:“你們眼瞎了嗎,竟讓衛爺坐在地上!”


    小兵滿臉委屈,他倒是想請衛老漢進去,可老人家不願意進啊。


    “參將大人莫怪,是老漢我自個兒身份低微,進不得這大營。”衛老漢道。


    “衛爺這說的什麽話!”南嶺大營參將廖明許正色道:“當年我在邊軍入伍,遇敵襲,若非身為百戶的您帶著兄弟們來馳援,拚命殺敵,我這條命早就交代了。這條腿也是那一年才受的傷,否則以衛爺的本事,現在少說也是個提督!”


    “是啊,衛爺的風采無人能比,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咱們南嶺大營本就是邊軍退下的老人改組,也算衛爺的家,何須如此見外。”


    其他人紛紛附和,他們都是南嶺大營的遊擊,都司,手裏握著實權。


    這時,廖明許也聞到衛老漢身上的怪味,再仔細看去,見衛老漢臉上有一片細密水泡,眉間還有飯碗砸出的淤青,不由驚怒交加:“衛爺這臉上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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