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砍了‘師父’,向遠心中再無迷惑,縱有霧氣再次變換,也亂不了他的心如止水。


    他橫刀身側,一雙冷目掃過四周,見重重迷霧退散,四周隱有門戶虛影,不像鬼打牆,更像是什麽陣法。


    黃泉道弟子,不是庸俗,手段猶在黑袍之上。


    上一次越階斬殺,是因為黑袍輕敵大意,自以為掌控全場,不知向遠元神三分的金手指,更不知他有師伯相助,還有天刀一式的武道絕學。


    這一次,來者謹慎小心,獅子搏兔全力以赴,偷襲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說是一場惡戰,但絕對是一場死戰。


    九死一生。


    向遠九死,對方一生。


    換作沉穩,此刻已經開始謀劃,以獵物的形象出場,示敵以弱,謀求一線生機。


    冷血不然,一線生機是打出來的,不戰不足以破敵,不殺不足以求生,猶猶豫豫將希望寄托於敵人失誤,不如舍去全部後路,隻信手中長刀。


    失誤也是殺出來的,你不打,對方怎會失誤!


    逗比什麽情況不清楚,向遠沒敢駕馭此本心,生怕來一個猛虎落地式,說著願拜為義父的荒唐言論。


    別說,逗比真幹得出來。


    向遠雙眸噙著寒光,長刀在手,直衝一道門戶。


    此地為死門,最凶險,也最充滿變數,無大無畏之心,不可輕易踏足。


    向遠一腳踏過死門,前方出現一道身影,黑袍遮擋和昨夜的黃泉道弟子一般無二,隻是輪廓大為不同,似是一位女子。


    見向遠毫不猶豫踏入死門,長刀在手,寒眸無懼,黑袍女愣了一下,聲音沙啞道:“好膽色,某缺一個傍身凶鬼,便是你了。”


    黑袍女後腰別著一柄黑布包裹的武器,似杖似劍,她沒有拔出兵器,手臂揚起,纖細手指撥動亂葬崗陰氣,引動狂暴風勢,呼呼卷起黑袍獵獵作響。


    曲線婀娜,的確是個女子。


    向遠將王文敘墨寶護在身前,炙熱紅光破開‘烈陰風’的攻勢,一步躍出,手中長刀劈開暴風,直殺至對方身前。


    陰風絞殺之下,人有所操四個大字光芒黯淡,紅光熄滅,再無驅邪克惡之能。


    向遠雙眸冰冷如霜,唯餘強敵身影,再無其他,舍棄橫軸長卷,禦刀之勢如天外流星。


    人刀合一,劃破黑暗,刀光所至,空氣裂,風聲絕,陰氣失色。


    天刀一式,孤星追月!


    出手即必殺,不給自己留半點退路。


    黑袍女隻看到刀光一閃,若寒星一點,淩冽刀芒殺至身前的瞬間,其勢凜然恰至極點,若以肉掌相接,縱有爪功巧妙,也會被斬斷五根手指。


    鏘!


    長劍出鞘,劍光如詩如畫,如夢如幻,一抹璀璨絢麗心馳神往,難以忘懷,不知是哪家傳承的劍法絕學。


    刀劍相碰,濃烈殺機迸發電光一閃,於半空留下一道不可磨滅的痕跡。


    兩門絕學碰撞之下,向遠占了先攻的優勢,黑袍女占了境界幽深的優勢,不相上下,誰也沒有討到便宜。


    隻是,殺場搏鬥並非校場切磋,除了境界、心性、武學等較量,還有裝備上的比拚。


    半截刀鋒落地,直直插進泥土。


    向遠緊握手中斷刀,再看黑袍女手中鋒利長劍,以及被刀風掀開的黑袍兜帽,冷冷念出一個名字:“司馬青煙,縣令的女兒竟然是黃泉道弟子,真是有趣。”


    得昨晚斬殺黑袍的經驗,以及熬夜修行之功,無相印法的性功‘燭陰鑄神’有所進步,對孤星追月更為熟練,冷血使出這一招,並未有元神精力當場耗盡。


    雖不能繼續駕馭‘孤星追月’,但也不會砍完一刀直接下線。


    “我才奇怪,適才那一招是天刀宗正統,你一個無門無派的小捕快,從哪裏學來這等上乘武學,難不成是武館傳授的?”


    司馬青煙俏臉生寒,聽到‘黃泉道弟子’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不快。


    她翻轉手中長劍,劍光如水波暈開:“你境界遠不如我,任脈不通,真氣不成氣候,以心禦刀耗盡元神氣力,眼下手握殘刀,還想再戰不成?”


    “再戰!”


    向遠閉上雙目,再睜開時,雙眸赤紅一片,殺意騰騰,斷刀裂口蒙著一層血霧。


    血海一式,殺心永固!


    這招類似天魔解體大法,又遠勝之,在殺心永固的加持下,武者元神被壯大至極致,體內血氣翻湧,如同怒海狂濤,洶湧澎湃。


    殺心凝固,堅如磐石,忘卻生死,忘卻疼痛,唯有一顆殺心如同熊熊烈火,愈燒愈烈。


    如此強大的武學招式不可能一點副作用沒有,殺心永固的同時,武者的血氣急速消耗,如同被點燃的燭火,一時明亮,注定耗盡。


    此招不似孤星追月消耗元神精力,和武學意境、武道境界無關,劍走偏鋒,燃燒血氣,其壯烈與決絕,非言語所能形容,是血海道不傳之秘。


    血海道另有輔助的一式,戰時汲強敵之血,戰而不亡,耗而不死,將自身損失降至最低,但師伯記憶碎片中並無此招法門,向遠無法修煉,沉穩的時候也不敢使用。


    冷血不一樣,破釜沉舟,遇強敵先斷自身後路。


    血色刀芒綻放,幽深奇異,剛猛無儔,詭譎到了極點。


    司馬青煙大驚失色,沒有認出這一招,隻知絕非天刀宗武學,來曆不凡,定是世間一流。她一邊駕馭長劍抵擋,一邊驚疑猜測,始終想不到向遠的真正出身。


    到底是哪家弟子,怎麽手段這般多變?


    刀光劍影交錯變幻,向遠將六十四式五虎斷門刀盡數使出,刀勢渾圓,又疾又快,刀光綻開,滿樹梨花,每一擊都不留餘地,每一擊都向死無生。


    司馬青煙對戰經驗不俗,又有境界優勢,真氣層麵占盡優勢,她的劍法包容萬千,劍在掌中,好似遊魚,上一秒劍快驚鴻,下一秒劍似羅網,變招隨意揮灑,遠非向遠相提並論。


    六邊形,沒有弱點!


    隻是,她殺意不足,缺失狠辣斷決之心,被向遠不要命的打法砍得連連後退。


    向遠得了先機,在強敵沒有破綻的情況下殺出了破綻,雙眸血光暴漲,在獰笑中祭出了孤星追月。


    半截刀鋒染血,如魔似鬼,驚顫風聲淒厲。


    司馬青煙不敢大意,以師門絕學對抗。


    一聲金鐵交鳴過後,司馬青煙被挑飛手中長劍,一道血痕自掌心延至手臂,半截袖袍撕毀,滴滴鮮血順著五指滑落。


    向遠手裏的斷刀滿是缺口,一聲哀鳴後,片片破碎,隻剩一個刀把。


    連續兩次祭出孤星追月,冷血精力耗盡,當場下線,連同殺心永固也沒了後續。


    司馬青煙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她一個開竅期,竟被煉氣期壓著打,不隻手中長劍被挑落,還傷了擅長使劍的右手。


    優等生再遭打擊,心態都要崩了。


    好在問題不大,對麵已是強弩之末,此戰雖慘烈,終究是她贏了。


    “你的刀沒了,還想反抗?”


    見向遠喘著粗氣,掄起拳頭衝來,因血氣消耗,步伐頗為混亂。司馬青煙敬佩的同時,揚起左手使出一套縹緲空靈的掌法,和之前的烈陰風明顯是兩個路數。


    交手的瞬間,司馬青煙又是一聲驚疑不定,向遠本該枯竭的元神飽滿無傷,完全看不出精力耗盡的樣子,雜亂步法也隻是佯裝。


    不隻如此,向遠拳、爪、指交替變換,拳法剛猛伏魔、爪法慈悲留情、指法禪意輕靈,分明是正統的佛門武學。


    這家夥到底什麽東西,就算打娘胎裏修煉,也不該掌握這麽多武學路數!


    陣法外,三道身影站立一處。


    “賢師好陣法,風姿不減當年,佩服佩服……”


    蕭何立於中間,看向場中激鬥,挑眉道:“如何,我說什麽來著,青煙不是小遠哥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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