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棄我昔時犁,著我戰時衿,一呼河西十萬兵,高唱戰歌齊從軍。”


    “淨胡塵,誓掃番奴不顧身!”


    炎炎盛夏,一支隊伍高唱著《從軍歌》向東方緩慢前進。


    隊伍中,張昶忍不住問道:“校尉,這個班定遠是什麽,是個人嗎?”


    “傻子,班定遠你都不知道?”耿明鄙視看了一眼他。


    “那你說說!”張昶較真詢問,耿明卻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瞧著他們的模樣,劉繼隆笑著解釋道:“這班定遠啊……”


    他將班超的事跡講給了眾人聽,就連後方的兵卒聽到後,都不由得降低了唱歌的聲音,生怕錯過。


    聽著班超投筆從戎、出使西域、招撫烏孫、擊敗貴霜,最後封侯的故事,他們的心中都不免生出向往。


    張昶聽到班超封侯時,更是激動地連連稱讚。


    “等打通了河隴,我也要像班定遠一樣出使西域,封候拜將!”


    “就你這模樣,長得雷堆,派你出使,莫不是丟了我漢人的臉麵。”


    “我呸!到時候爺當了使者,定讓你給我當個馬夫!”


    麵對張昶的願望,耿明毫不留情的打擊,最後自然是換來張昶的一頓嘲諷。


    瞧著他們打打鬧鬧,劉繼隆也笑著抖動馬韁遠離,加入到隊伍中,一齊高唱起了曲子。


    歌唱曲子的同時,劉繼隆也不免感歎起了這個時代的“知識”壟斷。


    活字印刷術還沒發明,哪怕紙張價格已經下來了,可書籍的價格,依舊不是他們這群平頭百姓能買得起的。


    河西有造紙術,盡管技術並不好,但也能產出足夠的紙張。


    若是自己可以安定下來,改良印刷術,那自己就能培養大量懂文識字的人才,也就不用像張議潮一樣,依靠河西的豪強大族們了。


    索氏、李氏的嘴臉,劉繼隆早在前世的敦煌曆史上就了解過了。


    這群人支持張議潮,是因為張議潮有著清河張氏的背景,而自己……


    至少從祖父輩的口中,他並沒聽到自己有什麽顯赫的家世背景。


    一個毫無家世背景的平頭百姓想要出頭,這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即便出頭,也需要和豪強大族處好關係,不然連可用之人都沒有,就連寒門子弟都不一定會幫自己做事。


    背景不行,又不願意低頭,劉繼隆能想到的,就是自己培養屬於自己的人。


    盡管這件事還很遙遠,但隻要他努力,他相信他一定可以。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劉繼隆腦海閃過了這句話,目光也掃視起了十三團的將士們。


    他們與自己都一樣,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往上三代都是泥腿子的平頭百姓,連布衣都算不上。


    可這樣又如何,自己偏要帶著他們建功立業,讓那群世家豪強見一見,泥腿子也能登高位。


    “駕!”


    抖動馬韁,隊伍繼續向東前進。


    昨日他們已經趕了四十裏路,今日再趕路四十裏,那麽距離山丹城也就隻有二十裏路了。


    這般想著,劉繼隆也將心思都放到了山丹城身上。


    從辰時到黃昏,這一日的他們見到了許許多多盤踞在甘州草原上的回紇部落。


    有的部落比較識大體,見到著甲的十三團,都知道甘州變天了,主動獻上一些羔羊。


    還有的部落站中立,不歡迎也不鬧事。


    類似昨日那種鬧事的部落也不少,但麵對數十名披甲騎兵的追擊,他們總是留下個落荒而逃的背影。


    四十裏道路越過,許多將士在紮營後,沒有了昨日的活躍。


    見狀,劉繼隆對張昶吩咐:“把今日那些部落送的十幾隻羊宰了,讓兄弟們吃口飽飯。”


    “是!”張昶沉著點頭,他的臉頰上多出了一道紅色的傷疤,那是在張掖之戰中留下的。


    隨著時間推移,它的顏色會慢慢變淡,卻不會消失。


    劉繼隆知道,張昶擔心明天接收山丹的事情,於是伸出手拍拍他肩膀。


    “放心吧,隻要他們敢讓我們著甲進城,那就沒有什麽好怕的。”


    山丹雖然有近千吐蕃守軍,可經曆過張掖之戰後,劉繼隆估計這近千番兵,能披紮甲的也就半數。


    若是他們能披甲進城,那即便有詐,劉繼隆也能拉著這群番兵在山丹打巷戰。


    要知道山丹中還有數千百姓,這些百姓中,哪怕隻有十分之一幫忙,劉繼隆都能拿下山丹。


    “嗯,我走了校尉。”張昶擠出一個笑容,作揖後轉身離去。


    不多時,營地內飄起了濃濃的烤肉香味。


    十幾隻羊被處理好,放在篝火堆麵前烤製,油脂滋滋作響,聽得人口水橫流。


    與曾經的第三夥兄弟們一樣,十三團內許多新卒都許久沒有吃過肉,隻是在大軍開拔前吃了三天。


    如今雖然才隔了一天,可他們卻已經想念起肉味了。


    對於天天吃肉的人來說,天天吃肉會很膩,但對於肚子裏沒有油水的十三團將士們來說,一口肉能讓他們做很多事。


    許多人以為這是戰前的最後一餐,不顧羊肉滾燙,用小刀割下一塊肉就往嘴裏送,狼吞虎咽,吃的滿嘴流油。


    “都多吃點!”


    劉繼隆拿著水囊,痛快喝了一大口,笑著示意眾人多吃。


    兩斤羊肉下肚,萎靡的狀態也都消失不見,營地裏再度響起了說說笑笑的聲音。


    劉繼隆簡單吃了兩口肉,便回到了自己的牙帳內。


    不過在他走進牙帳後,卻見李驥和耿明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坐在裏麵,手裏拿著磨刀石,不斷為劉繼隆的長刀、長槍打磨。


    “校尉!”


    二人見劉繼隆進來,下意識站起身來。


    劉繼隆看著那已經被吃光的羊骨頭,親善道:“肉吃完了,出去繼續吃點,兵器放著,我自己來吧。”


    “是……”二人對視,放下兵器後,便一言不發的走出了牙帳。


    瞧著他們離去,劉繼隆來到位置上坐下,用磨刀石打量著自己的兵器。


    不多時,帳外的吃喝聲變小了,反倒是多出了許多打磨兵器的聲音。


    聽著營內那錚錚磨刀聲,劉繼隆將打磨好的兵器放好,目光看向了自己的甲胄。


    他不知道明日會遭遇什麽,但他知道,帳外那二百餘人都依靠著自己,自己的任何一個舉動都能決定他們的性命。


    一時間,他隻覺得肩頭沉甸甸的,不由想起了張掖中戰死的趙遷他們。


    “呼……明天,早些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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