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致命銀針


    “你先起來,連不連累你們太子妃不是你說了算,這其中內情到底如何尚不清楚,孤會處理,安心伺候太子妃,其餘不要多想。”趙恒看著跪在地上的夏竹道。


    夏竹抬頭去看陸瑤,陸瑤抿了抿唇,微笑了笑,帶了幾分善解人意:“太子說的沒錯,這事情如何還不清楚,你和你哥安心留在王府,不要輕舉妄動,免得受人以柄。”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夏竹朝陸瑤和趙恒行禮後退出了房間。


    待夏竹出去後趙恒才再次開口:“我明日進宮一趟,有些事等父皇開口,倒不如我們先開口!”


    “也好!”陸瑤點點頭。


    雖然三哥把矛頭暫時轉到清河那裏,但幕後之人必不肯死心。


    ……


    第二日一大早,大理寺便接到報案,鄭家二小姐死了。


    這鄭家二小姐不是別人,正是太後的侄孫女。


    據說,鄭二小姐在宮宴上遠遠的見過太子殿下一眼,早已對太子殿下情根深種,正巴巴的等著做太子良娣呢,可惜被太子殿下拒了婚。


    打那之後就茶不思飯不想,整日的以淚洗麵,人也消瘦了許多。


    前幾日太後娘娘從洛陽來信勸說,說等中秋宮宴的時候會重提良娣一事,讓她寬心。


    鄭二小姐這才歡天喜地起來,沒想到如今竟是死了。


    鄭家人一口咬定鄭二小姐是被人所害,因為鄭二小姐昨日還答應了鄭夫人第二日要隨她去廟裏上香,連第二日要穿的衣服都挑選好了,不可能是自殺。


    鄭夫人都哭暈過好幾次了,幾個孩子,她最疼這個小女兒,如今死了,等於是要了她的命。


    不過,根據描述,鄭二小姐麵部青紫,確實是中毒死的。


    至於什麽毒,那就不得而知了,因為鄭家人不讓驗屍。


    鄭二小姐是女子,又是貴女,身份貴重,大理寺沒有女仵作,鄭家人不肯讓仵作進門。


    鄭夫人說,女兒家名節為大,不能失了體麵。


    萬仞山的案子還沒破,這又死了個鄭二小姐,孫天得忙壞了,怎麽什麽案子都到他大理寺,隔壁順天府是擺設嗎?


    宋軼樂的逍遙,在順天府衙門裏正喝著茶,大理寺的衙役跑的氣喘籲籲的,話都快說不利索了。


    “宋大人,我家大人讓我來問問,順天府有沒有女仵作,借我們大人查案用?”


    “衙門裏都是男人,哪裏來的女仵作?”這姓孫的可真是異想天開。


    “啊,那這可怎麽辦?鄭家人說都是男人,不讓驗屍!”官差著急的很。


    這必須得找到女仵作,不然太子殿下可要背鍋了。


    “既然報了案,哪裏有不讓驗屍的道理!”宋軼不忿道。


    “可不是嗎?”官差哭喪著臉:“可鄭家人說已經派人到行宮通知太後她老人家……”


    宋軼蹙眉,太後?


    鄭家是太後母族,到時候別說他們不敢忤逆太後,就是皇上也不敢。


    大齊素來以孝治國,太後又不是皇上的生母,就更得小心行事了。


    幸好這些年太後都在行宮,也沒發生什麽事,可若回了京,那一切就不同了。


    宋軼也沒了法子,忽然,趙書吏道:“大人可還記得老康頭的孫女?”


    老康頭是個仵作,他的孫女不是親孫女,是他撿的。


    因為小時不放心留孫女在家裏,便把孫女帶在身邊,後來他孫女便給他打下手,倒是也學了老康頭的本事。


    說起老康頭,大理寺的老曹還是老康頭帶出師的。


    老康頭因為當初於家村的事出了差錯,主動從順天府離職,聽說他們祖孫如今以打獵捕魚為生。


    宋軼也想起來了,這小丫頭確實適合,連忙叫來一個衙役:“你陪他去找,那丫頭叫什麽來者……”


    宋軼一下想不出名字,趙書吏忙道:“叫冬至。”


    “對就是叫冬至!”老康頭是冬至那日撿回那個孩子的便取名冬至。


    兩人很快趕到老康頭的住處,剛要叫人就看到屋裏走出個小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十五六歲的樣子。


    “沒錯,就是她,冬至姑娘……”順天府的衙役笑著喚道。


    這小姑娘也算是在順天府長大的,如今有兩三年不見,長成大姑娘了。


    冬至看到有生人,穿著官差的衣服,頓時警惕起來:“你們是?”


    “冬至姑娘別誤會,我們是來請冬至姑娘幫個忙……”大理寺的官差把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我不懂驗屍,你們回吧!”冬至說完便要往屋走,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


    就在這時,屋裏傳出了一道蒼老的聲音:“冬至……”


    “爺爺……”冬至一邊應聲,一邊快速回了屋裏。


    老康頭前幾日中了暑氣,正在屋裏休息。


    “隨他們去吧!”老康頭對孫女道。


    “爺爺,我不去!”冬至人不大,脾氣拗的很。


    當年她年紀小,不懂什麽大道理,但那件事不是爺爺的錯,可爺爺卻因此丟了差事。


    那是官家人就是壞,就會推卸責任,爺爺一個小小的仵作能有什麽錯。


    “冬至,人命為大,若我們能幫上忙就幫一把,你忘了爺爺給你說的話了……”


    “爺爺,你生病了,冬至還要照顧你!”冬至道。


    “如今長大了,連爺爺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老康頭沉著臉道。


    “爺爺你別氣,我去就是,再說,孫女不一定能幫上什麽忙。”那個鄭家一聽就是很大的官,必定難纏的很。


    “幫不上歸幫不上,總歸我們是盡心了,無愧於心便是!”老康頭捋著胡子道。


    老康頭從床上起來,冬至忙扶著:“爺爺您可不能下床,大夫說您要休息!”


    “我就說幾句話!”老康頭走了出去。


    順天府的衙役認得老康頭,看到他出來,忙笑著上前拱手作揖:“康先生好!”


    老康頭擺擺手:“當不得官爺一句先生,叫我老康頭便好,我這孫女年紀小,若能幫上忙更好,若幫不上忙,還勞煩請大人們勿怪!”


    大理寺的官差一下明白怎麽回事:“老先生放心,無論如何,在下都會送康姑娘回府!”


    老康頭連忙拱手作揖:“那就有勞官爺了。”


    康冬至斜挎著一個工具箱,那是爺爺以前用的工具。


    爺爺每日都要擦一遍,還會在動物的屍體上教她辨別各種傷口,她知道,爺爺是喜歡做仵作的。


    冬至給爺爺揮了揮手:“爺爺快回去躺著,我會很快回來的!”


    ……


    孫天得等了一上午,等來一個年歲不大的女娃娃,心裏有點小小失落。


    老曹是認得冬至的,畢竟他入行還是老康頭帶的。


    “大人,這是……”老曹低聲道。


    “原來如此,康姑娘快隨本官進去!”孫天得急急道。


    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理寺的官員在這鄭家坐了一上午冷板凳了,連個送茶水的都沒有,這譜擺的,絕了。


    鄭夫人出來,指著冬至道:“這就是你們請的仵作?隨便弄來一個黃毛丫頭就要驗我女兒的屍體,孫大人,你也欺人太甚,你當我女兒是什麽人,當我鄭家是什麽人家?”


    “鄭夫人,這位康姑娘年紀雖小,但經驗老道,鄭夫人放心,大理寺辦案從不敢兒戲!”孫大人恭敬道。


    鄭夫人是一品誥命,能進宮麵聖,若到太後麵前告他一狀,皇上也保不住他。


    “哼,一個黃毛丫頭而已,休想碰我女兒!”鄭夫人還是不準人進去。


    “夫人口口聲聲黃毛丫頭,未免對人太不尊重,我並非衙門中人,今日是來幫忙的,夫人若不讓驗屍,小女要告辭了。”康冬至拱手道,說完便要離開。


    待走出了一步,又頓住腳步:“對了,小女臨走前還要提醒夫人一句,鄭夫人雖人在房間放了冰塊,但緊閉房門,房間空氣不流通,夫人剛開門時,小女已經聞到屍體開始腐爛,夫人若再耽誤下去,隻怕等不到查清死因,鄭小姐便要下葬了,真相也要隨鄭小姐的死而長眠地下……”


    鄭夫人臉色頓變,冷聲嗬斥道:“放肆!”


    康冬至搖了搖頭,不再理會,準備回家。


    這些貴人們,可真是……愚蠢!


    康冬至剛邁開步子,便看到迎麵走來一群人。


    是個女孩,但穿著官服,什麽官職她看不出來,官服挺別致的。


    她是……竟然是禦醫?


    她身上有一股藥草味,應是大夫,穿著官府,應該是禦醫無疑了。


    沒錯,正是禦醫許璐。


    許璐的師父是文緒,算起來是大醫聖鍾斕的徒孫。


    許璐今日是受太子妃所托,來鄭家走一趟的。


    她是宮中禦醫,若是別人,她必然是不肯來的,可太子妃開了口,她自然不能拒絕。


    許璐這些年在京中婦人中十分有名氣,鄭夫人自然認得。


    不能得罪大夫,這是誰都知道的,鄭夫人看到許璐雖沒有平日熱情,但至少沒擺臉子:“許禦醫!”


    “夫人,下官受師命,特意前來看能否幫忙,這位姑娘說的沒錯,鄭小姐確實不能耽誤了!”許璐語氣緩緩。


    “這……”


    “夫人若信得過下官,下官可以進去看看……”許璐並不強求。


    鄭夫人眼睛都哭腫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她雖不能體會,但可以理解。


    鄭夫人猶豫了一瞬,然後才道:“我自然信得過許禦醫,許禦醫請!”


    鄭小姐皮膚已經開始發脹,麵部青紫,看起來確實是中毒。


    鄭夫人在身後問道,聲音中帶著嗚咽之聲:“怎麽樣?到底是什麽毒?”


    她心中有懷疑對象,但卻是絕對絕對不敢說出口的。


    已經去請太後娘娘回京,一切等太後娘娘做主。


    “確實是中毒,但至於是什麽毒還要和仵作研究,對了,麻煩鄭夫人請剛才的小姑娘進來,她可以幫忙!”許璐語氣肯定。


    鄭夫人這才點頭,讓康冬至進來。


    冬至年紀雖小,可看到屍體竟十分的鎮定,也沒有嫌棄之色。


    從自己的工具箱裏拿出一雙手套後開始檢查。


    眼,耳,口,鼻,連手指都細細的檢查一遍。


    鄭夫人在旁邊看著冬至這樣折騰自己女兒,有些看不下去:“你到底懂不懂驗屍?”


    冬至並不說話,繼續自己的事,要解開鄭二小姐領口時被鄭夫人攔住了:“你要做什麽?”


    “夫人,鄭小姐雖是中毒,但中毒的途徑有很多種,我不仔細檢查怎麽能查出來。”冬至不卑不亢道。


    “你查就查,解衣服幹什麽,我女兒已經冤死,死後還要受這種侮辱……”鄭夫人厲聲道。


    “鄭夫人……”許璐打斷她的話:“我理解您的心情,可隻有這樣才能查清鄭小姐的死因,難道您不希望早日查清真相,懲治凶手!”


    鄭夫人聽到懲治凶手,眼中閃過恨色,她當然想。


    許璐朝冬至點點頭,示意她繼續,可一個多時辰過去,仍沒有任何發現。


    鄭夫人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沉下臉色不悅道:“來人,請這位姑娘出去!”


    這丫頭真是放肆,她解開女兒衣領扣子就罷了,還脫了她的鞋子,解了女兒衣衫,用銀針刺進她肚臍,這簡直太過分。


    她早就該阻止她,白白讓女兒受了這麽多折磨。


    冬至檢查這麽久,又緊張又著急,起了一頭的汗。


    她今日若什麽都查不出,那可真是丟了爺爺的臉,也辜負了這位許姐姐替她說話。


    “鄭夫人,小女馬上就可……”


    “出去!”鄭夫人厲聲道。


    冬至被兩個丫鬟拖著往外走,冬至走到外麵時看到一個穿戴華貴的貴女朝這邊走來。


    頭上的簪子被陽光一照發出刺眼的光,冬至下意識抬手去擋。


    忽然,她想到什麽。


    急急忙忙的轉身朝屋裏衝去:“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鄭夫人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找到鄭小姐死因了。”


    孫天得聞言大喜:“真的?”


    冬至點頭:“我應該找到了!”


    鄭夫人在許璐和孫大人勸說下,終於答應讓冬至再試一試。


    冬至進屋後,跪在鄭小姐旁邊,然後開始在她頭上檢查,終於,她從鄭小姐的顱頂發現了一根極細的針。


    她很早之前聽爺爺說過類似的案子,不過,今日若不是那位小姐發上的簪子反光,她也想不起來。


    鄭小姐致死的原因其實不是中毒,而是這根致命的銀針。


    銀針上淬了毒,這就是為什麽鄭小姐麵目呈青紫色,可脖子以下卻並沒有中毒跡象的原因。


    因為那時正小姐已死,血脈穴道已封閉,毒素來不及進入全身,所以便集中在了鄭小姐的頭部。


    這個人是故意誤導眾人,讓大家覺得鄭小姐是中毒,而忽視她的真正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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