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人。”


    沈蘊文在周硯青和太醫的胳膊的攙扶下,一步一頓艱難地從內室走出來。


    “嬤嬤有事,衝……咳……衝我來!”


    看到沈蘊文,周嬤嬤忙收起囂張的嘴臉,堆出笑臉。


    “沈公子,您不是身子不適,怎麽不好好養病,到這兒來做什麽?”


    歲歲根本沒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眼看著沈蘊文下床,小家夥一臉擔心地跑過來。


    “大哥哥,你怎麽起床啦?”


    台階下。


    皇後娘娘牽著德秀公主的小手,在一眾宮女太監的護衛下走過來。


    德秀公主一眼就認出歲歲,抬手一指。


    “母後,就是這個小奴才打我的!”


    眾人看到皇後,忙著跪拜於地。


    隻有歲歲一臉懵懂地站在原地,大眼睛疑惑地看著眾人。


    小祖宗,你怎麽還站著呀?


    周硯書看在眼裏,悄悄伸過手掌,拉拉小家夥衣袖。


    擠擠眼睛,做個眼色,示意她趕緊跪下。


    歲歲哪知道他的意思,歪著小腦袋疑惑地看著他。


    “哥哥,你眼睛抽筋了?”


    周硯書:……


    清荷轉過臉,還要提醒小家夥,皇後娘娘已經牽著德秀公主走上台階。


    冷冷掃過眾人,目光落在歲歲身上。


    “周嬤嬤,奴才以下犯上,衝撞皇家子孫,該怎麽罰?”


    周嬤嬤一笑:“回皇後娘娘,宮女衝撞皇子,輕則杖責三十,重則……杖斃!”


    仗責三十?


    這麽小一個孩子,豈不是要打成肉泥。


    清荷急聲哀求:“歲歲她還小不懂事,請皇後娘娘開恩。”


    “是啊,皇後娘娘,歲歲這麽小,仗責三十,她受不了的!”


    “皇後娘娘饒她一命吧?”


    ……


    綠珠等幾個宮女太監,紛紛幫忙求情。


    “皇後娘娘。”周硯書跪爬兩步,將小家夥擋在身後,“奴才願替歲歲受罰。”


    一個小奶娃,竟然個個護著她?


    “一群混帳東西。”周嬤嬤氣罵出聲,“反了你們了是不是?”


    沈蘊文伸過手掌,將一臉懵懂的歲歲拉到自己身側,抬起蒼白的臉。


    “皇後娘娘,剛剛衝撞公主的不是歲歲,而是臣下。”


    搭在宮女手臂上的手指,猛地握緊,皇後臉一沉。


    “沈蘊文,你以為你是侯門子弟,本宮便不敢罰你?”


    這些年,皇後各種拉攏,試圖讓沈蘊文投靠到她親生兒子——太子門下。


    這個沈蘊文,一直對她不冷不熱也就罷了。


    現在竟然還幫著君潛宮裏的人說話,為了一個小宮女頂撞她。


    皇後怎麽會不氣?


    沈蘊文喘了口氣,忍著不適挺直腰背。


    “啟稟皇後娘娘,臣下之所以衝撞公主,也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皇後冷哼,“你的意思是,本宮的德秀公主錯了?”


    “德秀公主打傷白貓,歲歲善意阻止,德秀公主卻命人要將她活活打死。”


    沈蘊文聲音還有些虛弱,語氣卻是不卑不亢。


    “皇後一向仁厚,想來一定不會縱容公主,做出這種殘忍之事吧?”


    “你好大的膽子。”周嬤嬤怒喝,“公主有錯自有皇後教導,你是什麽東西,也敢指手畫腳?”


    胸口處一陣不適,沈蘊文以手掩口,急急咳嗽起來。


    歲歲忙著扶住他的肩膀,伸出小手幫他拍拍後背。


    “哥哥好點嗎?”


    “哥哥沒事。”


    伸過手掌,握住小家夥軟軟的小手。


    沈蘊文深吸口氣,用力壓住咳嗽,拔高音量。


    “臣下乃皇上禦賜伴讀、國子助教,教導年幼皇子皇女,原本就是臣下的責任。”


    少年人腰背挺直,字字擲地有聲。


    周嬤嬤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沈蘊文年紀雖小,卻有天子親賜的職位。


    哪怕是想要雞蛋裏挑骨頭的皇後,一時間也是想不出反駁之詞。


    “皇後娘娘。”太醫擔心地看看沈蘊文的臉色,主動幫忙求情,“沈公子大病未愈,剛剛才從鬼門關上逃過一劫,此刻應該臥床靜養,還請娘娘體恤。”


    皇後狠狠瞪一眼太醫,目光重新落在沈蘊文身上。


    注意到他衣襟上未幹的血跡,眉頭皺緊。


    對方是鎮北侯之子,又是皇上眼前的紅人。


    若是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她不光得罪鎮北侯府,皇上那裏也無法交代。


    為了一個小宮女,她不能壞了大事。


    咬咬後牙,皇後隻能暫時忍下怒氣。


    “這次本宮看在沈伴讀的麵子上,不作追究,再有人敢以下犯上,本宮決不輕饒。”


    冷哼一聲,皇後牽住德秀公主轉身離開。


    “恭送皇後。”


    眾人齊齊行禮。


    看皇後走遠,綠珠從地上爬起身,抬手拍拍胸口,還有些心有餘悸。


    “幸好,皇後娘娘不知道歲歲身份,要不然……”


    清荷皺眉:“綠珠!”


    知道失言,綠珠忙著閉了嘴。


    事關君潛和歲歲的安危,清荷當然不敢對外聲明歲歲的身份。


    清荷感激地看向沈蘊文:“剛剛多謝沈公子救護歲歲。”


    “清荷姑姑言重了。”沈蘊文虛弱地後退一步,坐到椅子上,“歲歲是我的救命恩人,更何況,她原本也沒有做錯什麽……”


    說到最後,他忍不住又咳嗽起來。


    “公子快別說了,本官再幫您把把脈。”


    太醫到底是不放心,捧過他的手腕重新幫沈蘊文把把脈。


    確定他脈象還算平穩,太醫放了心,轉過身看向站在清荷身邊的歲歲。


    “歲歲小姑娘,這接下來的靈芝該怎麽吃啊?”


    小家夥扶著清荷的胳膊沒出聲。


    蝶翅般的長睫毛低垂著,小手扶在清荷的袖子上,小腦袋一點一點的,竟然已經睡著了。


    眾人:……


    這是有多困,站著都能睡著?


    “這孩子,怕是折騰累了。”


    清荷失笑,彎下身將小家夥抱到懷裏。


    “不如,沈公子先回去休息,等歲歲醒了,奴婢仔細問清楚靈芝吃法,再安排人過去。”


    將小家夥呆萌的睡態看在眼裏,沈蘊文也露出笑容。


    “好,有勞清荷姑姑。”


    綠珠安排好轎子,將沈蘊文吃剩下的金靈芝仔細包好,送到周硯書手上。


    幾人一起將沈蘊文扶進轎子。


    眼前閃過小家夥粉團子般的小臉,沈蘊文先是失笑。


    隨後,臉上又染上幾分憂鬱。


    自家小妹妹若是還在,差不多也是像她這樣的年紀。


    不知道她被人欺負的時候,是不是也像歲歲一樣,有人護佑疼愛。


    想起記憶中,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妹妹,沈蘊文胸口處一陣悶悶地疼。


    三年了。


    他的寧兒妹妹,到底在哪兒呢?!


    ……


    ……


    行宮外。


    後山。


    背著弓箭假裝出宮打獵的君潛,打馬衝進道觀破敗的大門。


    看到他,留守的兩個侍衛快步迎上前來。


    君潛跳下馬背,將馬韁交給一個侍衛。


    “歲歲的小師姐回來沒有?”


    “啟稟殿下,屬下兩人一直守在這裏,不曾見任何人回來。”一個侍衛道。


    “一個幾歲的孩子,一晚上不回來,能去哪兒啊?”長祿道。


    君潛微微皺眉。


    山中地形複雜,野獸時有出沒。


    四五歲的小姑娘,獨自一人想要在這種地方存活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隻怕是……


    凶多吉少。


    “將整個道觀全部查找一遍,發現有任何類似玉佩之物,立刻通知本王。”


    “是!”


    幾個侍衛四下散開仔細尋找。


    君潛帶著長祿一起,走進老道長住的大殿。


    長祿走到木床邊翻找,君潛看看左右,來到放木盒的書架前。


    注意到木架前放著的一把破凳子,他彎下身仔細看看,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長祿,掌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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