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痕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


    來得正好!


    他滿肚子火氣沒處發泄呢。


    “宣。”


    冥起順勢站起來,悄悄隱到了暗處。


    片刻後,裴玄低垂著頭走了進來。


    在台階處站定後,他對著禦案內的帝王行跪拜大禮:


    “微臣裴玄參見陛下,陛下萬歲。”


    蕭痕沒喊平身,撈起桌上的折子重新翻閱起來,任由他跪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一時間,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裴玄摸不透帝王深沉似海的心思,跪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喘。


    雖然來禁宮的路上已經詢問過那傳旨太監,可對方支支吾吾的也沒說個所以然。


    越是這樣,他心裏就越慌。


    難道自己哪裏做錯了,又惹得陛下不滿?


    沙漏在不斷地傾瀉。


    眼看半個時辰過去了,陛下依舊端坐在禦前批閱奏折,仿佛忘了他這麽個人。


    裴玄額頭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的。


    比起這種抓心撓肝的沉默,他更樂意聖上雷霆震怒。


    這樣至少能讓他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而不是像此時這般惶恐難安。


    眼看帝王又撈起一本奏折翻看,裴玄硬著頭皮開口:


    “不知陛下急召臣入宮所為何事?”


    蕭痕翻折子的動作一滯,緩緩抬眸朝台階下看去。


    見那人雙膝跪地,對他俯身叩拜,心裏那股子鬱結稍稍散了些。


    他將奏折擱到一旁,端起桌案上的茶水輕抿了幾口。


    “剛才太過專注,倒忘了裴卿還跪著。”


    裴玄鬆了口氣,翹首等著他喊平身。


    再這麽跪下去,他的膝蓋非得折了不可。


    然,又等了半盞茶的功夫,上麵的帝王依舊沒讓他起身,也沒再說話。


    無奈之下,他隻好又主動開口,“陛下可是有什麽要緊的公務派臣去處理?”


    蕭痕懶懶的靠在龍椅內,一邊把玩著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一邊打量著他。


    哪日將那女人拐到這乾寧殿,與他共坐這龍椅,一塊接受此人的跪拜才好。


    不急,慢慢來,總會有那麽一天的。


    “朕傍晚收到青州刺史發來的急報,稱玉田縣有山賊橫行,魚肉百姓,


    他請求朝廷發兵去剿匪,朕第一時間想到了你,你便帶兵走一趟吧。”


    裴玄聽罷,臉上露出了驚詫之色。


    區區幾個山賊,隨便派個中郎將就能解決掉,哪需要他親自去剿滅?


    這不是大材小用嗎?


    陛下此舉是個什麽意思?


    “瞧裴卿這表情,是不滿朕的安排?”帝王挑眉問。


    裴玄心下一驚,連忙叩首,“微臣惶恐,借我一百個膽也不敢質疑您的決策,


    隻是剿匪這種事向來由兵部統籌調派,微臣卻在都督府任職,無法越界領兵。”


    蕭痕伸手敲著光滑的玉質桌麵,輕飄飄的道:


    “這不過是朕一句話的事,裴卿不必擔憂,你隻管領旨去青州便是。”


    裴玄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身體也在輕輕發顫。


    他的目標是禁軍統領,這個節骨眼上卻派他去剿匪,豈不是告訴他無緣升任了麽?


    那統領的位置,可不等人!


    邊關抵禦外敵整整三年,立下了數次大功,聖上不該這麽對他。


    他不甘心!


    “陛下,微臣知道您對臣抬舉妾室欺壓正妻的做法頗為不滿,


    您覺得臣連內宅之事都處理不好,更遑論處理朝堂上的大事,


    這幾日臣深刻反省過,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今日已將妻子接回府中,


    臣發誓,以後會善待發妻,盡早與她誕下嫡子,以安內宅。”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徹底激怒了禦案前的帝王。


    蕭痕冷沉沉的注視著他,眼底醞著狂風暴雨。


    他覺得將這人弄去青州還不夠,要不直接貶去南海抵禦倭寇得了?


    “裴玄,你是想抗旨不遵麽?”


    一頂天大的罪名扣下來,足以誅了裴氏九族。


    裴玄嚇得冷汗狂飆,將額頭死死抵在了地板上。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不敢。”


    蕭痕緩緩起身,踱步繞過禦案,靜立在台階上,冷眼看著他匍匐於腳下。


    “朕意已決,你不必多說,今晚就領兵去青州吧,


    半月之內務必要將山賊盡數剿滅,還百姓一個安寧。”


    裴玄緩緩攥緊了拳頭。


    雖然心裏很不甘,依舊恭恭敬敬的領旨謝恩。


    離開乾寧殿時,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詢問:


    “陛下,臣此次剿匪歸來,不知朝廷如何安置臣?還讓臣在都督府掛個虛職嗎?”


    蕭痕轉了轉大拇指上的扳指。


    他也不想將這人逼得太狠,免得他做出什麽瘋狂之事危害到雲卿。


    一個空頭承諾罷了,給他又何妨?


    讓他做做白日夢也好。


    “十八衛所裏空了幾個重要的職位,你此次若能順利剿匪,朕命內閣為你尋一個合適的。”


    裴玄聽罷,心裏這才舒坦了些。


    不過他也不會傻到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帝王身上。


    畢竟北境那位開出的條件比這誘人多了。


    “微臣謝過陛下。”


    “……”


    目送裴玄退出正殿後,蕭痕再次喚出冥起。


    “你親自去趟國公府,給她送一瓶治傷的藥膏。”


    冥起皺了皺眉,恭聲提醒,“姑娘若問起來,屬下該怎麽回複?說是陛下送的麽?”


    蕭痕蹙了蹙眉,最後還是作罷。


    “退下吧。”


    “……”


    …


    與此同時,慈安宮。


    太後從探子口中得知了今晚慶國公府內宅發生的事,氣得摔了茶杯。


    “你瞧瞧那混賬東西,他幹的都是些什麽不要臉的事?


    為了幹涉臣子與臣妻圓房,大晚上的將臣子宣進宮來,


    這要是讓外界知曉了,皇室跟哀家的顏麵何存?”


    綠藥姑姑有些頭疼。


    她也算是看著陛下長大的,那麽克己複禮的一個人,怎麽就走入歧途了呢?


    君奪臣妻……


    哪怕是英明神武的高祖皇帝,也洗刷不掉這樣的汙點。


    陛下他為何這般的糊塗?


    “剛剛乾寧殿傳出旨意,陛下命裴世子帶兵去青州剿匪,娘娘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太後一聽這個,剛壓下去的怒火又噌噌噌的冒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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