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塊硬骨頭,配得上永寧侯府世子的身份,也配得上‘錚’這個字。


    侯爺在天之靈,該安息了!


    他的歸來,不僅讓姑娘有了靠山,也讓永寧侯府有了再現輝煌的希望。


    雲錚立在院外沉默了良久,這才踩著穩健的步子朝裏麵走去。


    小農女聽到動靜從屋內衝出來,借著火把的光線看清來人的麵容後,微愣了一下,轉而朝他撲來。


    “阿兄,真的是你,你可算回來了。”


    少年臉上的冷意漸漸退散,眸中暈開一抹寵溺的笑,張開手臂就準備迎接小丫頭。


    立在一旁的靈鳶眸色微沉,下意識伸手截住了撲過來的小農女。


    “他身上有傷,經不起你這般衝撞。”


    小農女眨了眨眼,急忙往後退了幾步,滿臉緊張的望著雲錚。


    “阿兄,你傷哪兒了?嚴不嚴重?”


    雲錚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無妨,一些皮外傷,我母親怎麽樣了?”


    小農女急忙挪到一旁給他讓道。


    “晌午來了位姓餘的先生,自稱是您的好友,他為阿嬸把了脈,還送來一瓶活血化瘀的藥,


    我按照他說的每隔兩個時辰給阿嬸塗抹一次,前不久阿嬸有了些反應。”


    雲錚聽後不再停留,大步朝屋內走去。


    身後的大夫見狀,下意識望向身側的靈鳶,得她首肯後,也跟著進了屋。


    室內。


    雲錚查看了一下老婦的情況,轉而對跟進來的大夫道:“勞煩您為她瞧瞧。”


    這大夫是侯府專用的,曾伺候過永寧侯,醫術自是沒話說。


    他一邊提著藥箱往前走,一邊開口,“世子折煞小的了,小的曾經受侯爺頗多關照,無以為報,


    如今能為世子效力,是我的榮幸,日後您有任何需要,直接吩咐小的一聲即可。”


    雲錚抿了抿唇,並未接他的話。


    對於‘世子’這個稱呼,他依舊很不習慣。


    一個山溝裏的農戶子弟,處處受人壓迫,弱小到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護不住。


    誰能想到有朝一日會搖身一變成侯府最尊貴的世子?南蕭最年輕的諸侯?


    趁大夫為芸娘施針的間隙,靈鳶走到雲錚身側道:“世子,您傷勢太重,先去休息一會吧。”


    雲錚沒回應,踱步走到木櫃旁,打開櫃門從裏麵取出一個盒子。


    他記得每當夜深人靜時,母親都會坐在榻邊打開這個盒子,輕輕撫摸著裏麵的物什。


    雖然好奇裝的是什麽,但他從未主動窺探過,隻猜測這東西對母親很重要。


    如今他不得不打開,去追尋那個他想了一路,始終沒能想明白的問題。


    ‘哢嚓’一聲,銅鎖解開,蓋子翻起的那一瞬,幾件布料名貴的嬰兒肚兜映入眼簾。


    而肚兜下麵壓著一塊綾羅縫製而成的繈褓。


    這品相,這布料,這做工,不是一個貧苦婦人能擁有的。


    立在不遠處的靈鳶看到這些東西後,輕咦了一下,踱步走上前仔細查看。


    “如果屬下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侯夫人的針法,因為姑娘也有同樣的肚兜,據說那是夫人懷她時為她縫製的。”


    而這幾塊是為誰準備的,不言而喻。


    想必曾經的夫人也十分期盼世子降生吧?


    可一場意外奪走了她對未來的美好幻想,最終留下一紙和離書遠走他鄉。


    雲錚在聽到她那句‘這應該是侯夫人的針法’時,緩緩攥緊了手裏的衣物。


    還有什麽可質疑的呢?


    那麽多巧合湊到一塊,便不是巧合了,而是……事實。


    他一路上都在否決自己的身份,認為他們尋錯了人。


    可看到母親珍藏了多年的舊物後,他清醒了,也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立在一旁的靈鳶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麽,壓著聲線道:


    “世子有什麽疑問,不妨回去問姑娘,隻求您別再質疑自己質疑姑娘,


    不瞞您說,這段時間朝臣,太妃都在給她施壓,逼她定下襲爵的人選,


    可二房三房對她虎視眈眈,若她扶持他們,必將遭到反噬,不得善終,


    無奈之下,她收留了旁係一對母子在侯府,準備將爵位傳給那孩子,


    可屬下偷偷觀察過那孩子,年紀輕輕很有心機,日後若是襲爵,姑娘也不好過,


    她那麽善良,那麽堅韌,哪怕裴玄欺她辱她,她依舊善待裴家其他人,


    這樣的姑娘,您忍心看她孤軍奮戰,獨自麵對那些豺狼虎豹嗎?”


    雲錚緊抿著薄唇,緩緩將手裏的肚兜放回盒子內。


    腦海裏又浮現出他離開侯府時,女子靜立在窗前,笑看著他離開的那一幕。


    她是那麽的脆弱,可又在故作堅強,明明很不舍,依舊如他的願放他離開。


    她似乎時時刻刻都在為別人著想,從未為自己想過。


    那樣堅韌的女子,他怎忍心她獨自撐起永寧侯府的門庭?


    這侯府重擔,本就是他的責任,他偷了十八年的閑,也該扛起這大梁了。


    “盛大夫,我母親的情況如何?今晚能否醒過來?”


    盛大夫停下手頭的動作,轉身望向立在木櫃旁的清秀少年。


    “回世子,夫人顱內淤血過多,一次清理不完,暫時可能沒法醒來,


    您給小的三日時間,我保證三日後她能清醒。”


    雲錚點點頭,“那就有勞您了。”


    說完,他大步朝外麵走去。


    靈鳶見狀,緊隨其後,“世子這是去哪兒?


    出來前姑娘再三囑咐,讓我們先別去柳家鬧,免得節外生枝。”


    雲錚走出屋子後,負手立在茅簷下,“我先回侯府,勞煩你多派些人手保護我母親。”


    靈鳶聽罷,眼底劃過一抹喜色,恭敬的應了一聲後,退下去安排人手。


    …


    侯府。


    外麵的天色已經轉白,黑夜漸漸散去,黎明即將破曉。


    海棠苑東暖閣內,雲卿在窗邊枯坐了一整晚。


    她不止在想雲錚的事,也在想那個男人。


    這次恐怕真是把他惹急眼了,不然他不會拂袖而去的。


    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好不好哄?得用什麽法子去哄?


    可他在乾寧殿,那是命婦貴女們不得踏足的地方,她恐怕連他的麵都見不到,談何哄他?


    不能想,一想就頭疼。


    還有雲錚,他那麽有主見有想法的少年,會不會不屑侯府爵位,棄她而去?


    “姑娘,天快亮了,您去歇會吧。”


    青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還不等她回應,外麵又傳來一道稟報聲:


    “姑娘,雲錚公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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