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春對少爺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曾安民此時已經行至門口,他趕緊跟了上去。


    “沈君見過左典吏。”


    外門,沈君一襲白衣,略粗的眉毛恭順著,看曾安民的目光之中帶著恭敬。


    “不必多禮,昨日見你時說的話,可還記得。”


    “在下正是為昨日之言而來。”


    “嗯,準備走吧。”


    曾安民正與沈君說話間,門外行來一個壯漢。


    這壯漢看到曾安民之後,麵色同樣恭敬起來道:


    “曾少爺,那馬呢?”


    這壯漢正是昨日被曾安民借馬的王道遠。


    曾安民看向王道遠,臉上浮現似笑非笑之色:


    “馬在後院,不過先不急,陪本官辦件案子先。”


    他此時並無合適的手下,臨時從老爹那裏要人……恐怕會走漏了風聲。


    所以王道遠倒是比較合適的人選。


    “啊?”王道遠麵色茫然,他隻是來要馬的,根本想不到臨時會被拉來當壯丁。


    沉思了一番之後,王道遠麵露難色道:


    “不知要去何處辦案?”


    曾安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掃向一旁的沈君。


    沈君會意,咳嗽了一聲,對著王道遠道:


    “兩江郡城外不遠的一處荒山,那可能有我叔父的蹤跡,現在去傍晚便能回。”


    沈君殺嬸案被曾安民破了,轉變成沈留失蹤案這件事。


    昨日便已經在兩江郡的懸鏡司之中流傳開了。


    王道遠自然也有所耳聞。


    他是親眼見過曾安民當場偵破張倫案的,自然對其的破案能力歎服。


    “這……下官需要回去稟報一二,若是被抓住把柄擅離職守,恐怕是大禍。”


    王道遠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曾安民。


    “嗯。”


    曾安民淡淡點頭:


    “我們在碼頭等你。”


    “是!”


    …………


    碼頭。


    一艘小船早已在江邊等候多時,船上吃食酒品皆有,頗有一種怡然之態。


    “你倒是有心了。”


    看到江邊的小船,曾安民挑著眉頭看向沈君。


    “本家便是做這一行的,自然知曉出行須備些什麽。”


    沈君謙虛一笑,伸手道:“請。”


    “少爺小心些。”


    齊大春麵上極為警惕的看著四周,小心翼翼的攙扶著曾安民上船。


    此時出來,曾安民並沒有穿官服,隻是一身閑時的青衣,他本頗有其父之貌,衣服雖不顯,但也自有一身風度。


    沈君則是自幼在家中嬌生慣養,身上也頗得一股富貴之氣。


    至於人高馬大的齊大春,還有一身布衣的王道遠,比起他二人來,倒是不怎麽顯。


    當四人都坐在船上之後,齊大春愣了愣。


    他四周瞧瞧之後問道:“船夫呢?”


    曾安民沒有回答,隻是斜了一眼王道遠。


    王道遠立刻醒悟,趕緊道:“我來!我來!”


    說罷,便站起身子,撐住船櫓,駕駛著小船緩緩朝著波光蕩漾的江麵遠去。


    ……


    曾安民與沈君在船上聊天,東扯西拉。


    不過令曾安民刮目相看的是,這沈君肚子裏有些東西。


    早些年還讀過書,曾經還是水督書院的學子。


    隻是後來因為家裏生意上的事,便沒有繼續讀下去。


    “可惜,若沈賢弟願意繼續讀書,未嚐不能踏上青雲。”


    曾安民嘖了一聲,臉上略帶惋惜。


    “嗬嗬,世上有路千條,哪一條又能自主選擇?”


    沈君搖頭笑了笑,便不再提及此事。


    王道遠此時汗流浹背,他喘了一口氣,指著前方略顯輪廓的一處冒綠尖的荒山插嘴問道:


    “是那裏嗎?”


    沈君轉頭極目,看了好大一會兒。


    隨後麵露肯定:


    “正是這座小荒山,這裏水勢極闊,若不是刻意,難被人尋到,若是我叔父有心要躲,這裏定是極佳的選址。”


    曾安民目光淡淡的朝著那座小山之上看去。


    小山四麵環水。


    雖隻是粗略一看,也能感受到那山上的生機。


    當真是一處造反積蓄實力的好地方。


    曾安民心中讚歎,麵上卻是沒有絲毫表情:“靠過去。”


    “是。”


    王道遠麵色恭敬無比,任勞任怨的撐著船隻。


    沒多久,那座小山便已經近在眼前。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靠近小山之後,曾安民挑了挑眉,在大春的攙扶之下踩在岸上。


    他仰頭大致看了一眼,這山上綠木流水,還能看到一些亂竄的野兔悠閑的吃著雜草。


    沈君與王道遠一同下了船,看著小山中的環境,聲音中帶著回憶:


    “這座山被我叔父取名為水雲島,雖隻是幼時隨叔父來過,但記憶猶深。”


    “嗯,上去看看吧,注意隱藏行蹤。”


    曾安民望了望並不算高的山丘,麵帶警告的看著剩下三人。


    “是。”


    沒有人敢多說什麽,也知道現在是在辦案,麵上均露出嚴肅之色。


    ……


    當曾安民四人爬上山丘之後,眼前頓覺一片開拓。


    一片極大的圭地出現,視野遼闊,形成山穀。


    “謔!”曾安民趴在山丘之上,隻露出一個腦袋。


    當眼神觸碰到穀中的場景時,丹鳳眼輕輕一凝。


    穀內人不多,約莫二三百左右,全都麵色麻木的搬運東西。


    他一眼便看到穀內那“劈劈啪啪”的忙碌身影。


    有幾隊甲胄之士,手中揚鞭,策使那些勞工。


    但,真正讓曾安民心中冒寒的,便是那些甲胄腰間,幾乎人手一柄不小的火銃!!


    看到這裏,曾安民的目光銳利,聲音之中帶著一抹冷意:


    “江王,所圖甚大啊。”


    “眼下該怎麽辦?”沈君看到這裏,緊張的手心有些冒汗,他心虛看向曾安民。


    他以為自己叔父與下邊這人是一夥的。


    “先走,不要打草驚蛇。”


    曾安民的眸子閃了閃,悄悄的朝著山丘之下退去。


    眾人不敢怠慢,趕緊隨著曾安民一同下山。


    然而,此時一道陌生的聲音突然在江麵之上響起。


    “嗬嗬,既然來了,便留下作客吧?”


    “如此急著走作甚?”


    四人下意識的皆朝著江邊看去。


    頓見一艘小船悠悠前行,船上一位老者露著和藹的笑容。


    那老者的背微微有些駝,麵容之上溝壑縱橫,一身布衣打扮極為樸素。


    若不知道,還以為是某農家老漢。


    不過,他那看似渾濁的眸中卻時不時閃過一抹精光,給人一種高深莫測之感。


    手中一把黑色羽扇,優哉遊哉的坐在船頭小凳之上,戲謔的看向曾安民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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