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蕭律醒來時,是往常該準備上早朝時分。


    天尚未亮,殿內的龍鳳燭還在燒。


    他的人兒,也還蜷在他懷裏,睡得極沉。


    蕭律輕手撥開掩住人兒嬌顏的發,撫上那如脂如荔的軟腮,也是昨兒才知,她身上哪裏都軟,哪裏都甜,哪裏都嬌,“淺淺……”


    饜足回味的蕭律,往人兒額上落了一吻,就閉眸沉息的調控著自己的熱血,不縱容它們恣意亂來。


    半晌後……


    蕭律才底聲喚道:“金德。”


    昨兒差點被群毆的金德,今兒還是照例早早來當差,眼下卻以為自己幻聽了,“陛下叫老奴呢?”


    “嗯?”蕭律挑聲,尋思著昨兒是不是把這老奴揍聾了?


    金德這才確定,皇帝陛下真醒了!還真是龍精虎猛啊。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昨兒這位可是鬧到了下半夜,這才睡了多久啊,就醒了?


    隻敢腹誹的金德輕手輕腳的進殿,準備服侍帝王早朝。


    但他左等右等,蕭律都沒從龍榻上下來,主要是司淺淺還抱著他呢。


    “淺淺……”如今對這嬌嬌軟軟的人兒,越發硬不下心腸的蕭律,隻能底底哄道:“撒手可好?朕該早朝了。”


    “……”司淺淺毫無動靜,隻本能抓抱著火爐·狗子,愈發黏人了。


    蕭律被她黏得也不想動,但今兒的事情不少,早朝後,他還要帶這小黏精祭拜母後、長兄,以及蕭氏列祖列宗,還要去拜見張太後,而後見各宗親等。


    所以不僅他必須現在就起,懷裏這個也不能睡太久,否則他昨晚可不會那麽早放過她,說起來……


    這嬌滴滴的人兒恢複得倒是快,令他又是心一熱!但他還是依靠非凡的意誌,在快要來不及時,起身了。


    金德從旁瞅著,老心肝就顫了顫,雖說他是個閹人,不懂這男歡女愛,可是吧——


    他怎麽覺得陛下才是被雨露滋潤的那個?瞧瞧這精神勁,仿佛露打過的春花,朝氣蓬勃中,透著幾分嬌裏嬌氣?


    而且,這還真不是金德的錯覺。


    實在是剛起身的蕭律,眼尾竟還染有幾分似動情時的紅,自成豔色!再加上他的五官本就是豔掛的,所以真有幾分嬌氣嬌氣的“媚態”。


    但金德不敢說……


    可惜的是,司淺淺還睡得跟豬一樣,沒法欣賞到這一幕,不然她肯定“又”控製不住,畢竟她又不會念經。


    ……


    等蕭律上朝回來時,司淺淺還在睡。


    林姑姑是叫過一次了,但沒能叫醒,主要是林姑姑“臨陣脫逃”了,畢竟任誰被今兒的司淺淺撒個嬌,誰都頂不住啊!


    好在蕭律撥帳時,司淺淺自己已經醒了,正在翻身打哈欠,但還是朝他嬌滴滴道:“抱~”


    蕭律自然而然的俯身將她抱起來,便覺得像是抱住一隻柔軟的狸奴,讓他下意識撫了撫她柔軟的背:“可醒神了?”


    “嗯。”司淺淺蹭著蕭律的頸窩,“餓~”


    蕭律聞言,知道這嬌人兒多半是餓醒的,已經吩咐金德先去備膳,而後讓林姑姑取來熱帕子,他親自給小黏精擦臉。


    林姑姑瞧在眼裏,感慨在心:從前雖覺得殿下很寵王妃,但遠沒有現在這般親昵,說到底夫妻夫妻,看來還是要真正同床共枕,才更不一樣呢。


    而被擦完臉的司淺淺也覺得甜得很,已經親了親她的狗子,“陛下忙完啦?”


    “暫時。”蕭律扣著人兒的臉,情不自禁摩挲著觸手可及的軟膩,再把今兒的安排一一說來:“用過早膳,我們先去太廟,先見母後和長兄;


    回來後,再去清寧宮給皇祖母請安,和皇祖母一起用午膳;午後你陪皇祖母玩,朕回紫宸殿批閱奏折,可好?”


    “好。”司淺淺應完,又在她狗子懷裏賴了好一會,才朝林姑姑招手,去漱口更衣了。


    蕭律趁此看了會書,等人兒收拾妥帖,兩人才一起用了早膳。


    去太廟的儀仗是早就安排好的,二人出宮時,天上開始飄了點雪,透出幾分淒清感,司淺淺因而越往蕭律懷裏擠,“好冷啊。”


    蕭律摸了摸她的手,還是暖的,但這不妨礙他將人兒圈抱得更嚴實幾分,“司天台說近來會有大雪,但不要緊,這場雪算是瑞雪。”


    他記得,來年是個難得的豐年。


    等這一年過完,軍糧充足時,他就能發兵收複隴右道。


    至於黔中道和劍南道,在蕭乾落網不久後,這倆地都已遞上降書,“他”已請裴老出山,帶著兩個新晉小將過去料理了。


    快了……


    就差隴右道,大盛疆域便將基本恢複到鼎盛時期。


    到那時——


    “淺淺。”


    “嗯?”


    “朕尋思著,還是得先生個太子。”


    司淺淺:“?”


    “如此朕才可早些退位。”蕭律表示。


    司淺淺:“??”剛登基就想退位的狗子,到底是怎麽想的?


    她現在是不明白的,但等她陪著她的狗子,走進太廟,來到那一排排牌位前,見到婆婆沈皇後時,她隱約明白了。


    “母後曾說,如果可以,她情願生在尋常人家,但她又感慨,如果是在尋常人家,就遇不到他了。


    如果母後知道真相,她一定不希望再遇到他。不,母後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必然已後悔。”蕭律平靜道來,仿佛在陳述旁人的話。


    而這過分平靜的語調,卻讓司淺淺感到心疼,“無論如何,母後不後悔有你,有長兄和小妹,他們葬在哪兒?”


    “都在皇陵。”蕭律很想遷出來,可……


    “等他下葬,我陪你去,我們悄悄把母後遷出來。”司淺淺輕輕的說。


    蕭律心一緊,“好。”那個人,不配與母後合葬。


    “走吧,皇祖母還等著我們。”蕭律又說。


    “嗯。”司淺淺再次朝沈皇後、先太子分別一拜,而後才隨蕭律走出太廟。


    至於歲和小公主,因為夭折時太小,牌位不能進太廟,隻能去皇陵時再“見”了。


    不過在回去的路上,蕭律拿出了一卷畫軸,畫上有一位風華絕代的女子,在她的身邊,站著一個半大的少年,而在她靠著的軟塌前,趴著個胖嘟嘟的小童。


    看樣子,這個胖嘟嘟的小童,應該就是狗子小時候!


    “好可愛~”


    司淺淺下意識想去戳一戳,但在戳之前,她還是頓住了。


    可以看出,畫卷的紙已經黃了,可見狗子經常看,甚至經常摩挲吧,定是他最珍愛的一幅畫了。


    狗子長得真的很像沈皇後,除了氣質,五官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所以年幼的他,生得就極其出彩。


    而從沈皇後和先太子的眼神來看,他們明顯都很疼愛狗子這個小團子。


    這讓司淺淺幾度眼眶發熱,但都被她忍了下去,如果沒有代宗的混賬作為!狗子現在會是一個恣意灑脫的閑散王爺吧。


    如果不是寵他、疼他、縱他的兩位早早去了,他不必承受現在之重,從前之痛。


    但越看越心疼的司淺淺,最終是笑著說:“將來我們也養兩個哥哥,一個妹妹。哥哥會成為帝位接班人,弟弟會成為哥哥的助力,妹妹隻需要無憂無慮。”


    這就是沈皇後給她三個子女的定位吧,可惜……


    兩個孩子早早沒了,隻剩狗子一個在孤苦浮沉。


    真不敢想,前一世的狗子多難熬,難怪他要瘋。


    好在這一世她來了呀,她就抱緊她的狗子笑問:“好不好?”


    “好。”蕭律點頭,眼底微有濕意。


    可也就在此時——


    “啟稟陛下,沈浪來了!”


    自馬車外稟來的金剛,神色很難看,因為他萬萬沒想到,昔日的小沈將軍,今日會以這樣的麵目歸來。


    怎麽說呢,皇後娘娘真是白為他受了那些苦!今兒他來,隻怕還會讓娘娘難做,讓陛下難堪!


    而司淺淺何其敏銳,自然聽出金剛話中的情緒,“怎麽回事?”


    蕭律也皺了眉:“人何在?”


    金剛這才細細稟來:“沈浪帶著吐蕃大軍,正朝上京城而來!不僅靈州,就連邠州等地恐都已失守,李將軍亦音訊不明,各處斥候都已失去消息。”


    “臨時出現的情況?”蕭律反問。


    金剛忙應道:“是,昨兒各路斥候的消息都還正常,今兒屬下卻已聯係不上他們,司馬長老已親自出城查探,相信很快會有消息。”


    蕭律眸色微沉,“牽馬來!”


    司淺淺知道他是要趕回宮去處理這事,已經說道:“一會我去陪皇祖母就好,你不必急過來。”


    “嗯。”蕭律應完,已走出馬車,換上烏騅而去。


    司淺淺叮囑金剛等人一定要保護好蕭律,又讓水明悅將京中不良司的人都調動起來,達到戰時狀態!


    水明悅立即領命:“您放心,不良司上下都會在暗中保護陛下。”


    “嗯。”司淺淺還有一點擔心,“吐蕃大巫和神王一直沒消息,你們也要密切注意這倆人的動態。”


    “您是擔心他們趁亂而動?”


    “不是擔心,是他們一定會。”司淺淺懷疑,蟄伏在京城本就是他們的計劃!她現在擔心的是,“京中恐有世家在窩藏包庇他們。”


    “這一點陛下已有頭緒,您、小心盧氏。”水明悅覺得還是得向司淺淺提個醒,尤其是這檔口,以防萬一。


    司淺淺聞言,頗為詫異:“盧氏不是還想送盧含珠進宮?”


    “可能因為陛下一直拒絕,所以……”水明悅隻能這麽推測了。


    若是這樣的話,司淺淺隻能翻白眼了,“說實話,盧含珠是個美人,這樣的小娘子,嫁個和她情投意合的郎君不好嗎?非得進宮做小!?”


    “……”水明悅不好回應什麽,但她知道,不少中小世家和官軍之家,還是很熱衷於將府中小娘子送進宮,就盼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呢。


    大世家還好,沒有皇後之位,妃嬪他們還是“看不上”的。


    但當今陛下文稻武略,肉眼可見的是個中興之主,各大世家的小娘子若是喜歡,一定要嫁,也是有的。


    好在小娘娘有他們不良司護著!否則來日這後宮,可能不是小娘娘能生存的地方,估計會很複雜。


    不過眼下都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水明悅已轉了話題,“沈浪這事,恐怕不能善了,娘娘要做好準備。”


    司淺淺明白水明悅的意思,可她還是不相信!那樣一個熱烈的少年郎,會走上這樣一條路,他……


    難道還是放不下麽!?


    司淺淺垂下眸來,隻能說:“無論如何,我與陛下同在。”


    “可要在必要時候,救他一命?”水明悅問道。


    救嗎?


    司淺淺還是點了頭,因為在她這裏,沈浪一直隻是個略幼稚、太過執拗的大男孩。


    但是,若他真的罪無可赦,她會在問清楚後,交給刑部處理。


    “先查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司淺淺現在隻想知道,沈浪怎麽會走到這一步?


    這也是蕭律想知道的,但眼下斥候斷聯,他隻能先部署應急之策。


    是以,召來重臣的他,已在發令:“趙尚書,你與戶部做好兵、糧準備,盡快確保上京城上下,至少有三月的充足用度。”


    “是!陛下。”趙舒城和司景睿立即退下,一同前往戶部去了。


    因是戶部尚書還未抵達紫宸殿,所以他們半道上還帶走了,正準備去紫宸殿的戶部尚書。


    “許思傑,你立即將所有手彈、弓弩、遠境,悉數送上城牆!以每百裏一個點,配備好軍需,並組織工部上下在需要時,及時填補!”


    “是!陛下。”許思傑領命而去,十分匆忙!


    但好在吐蕃大巫被救後,他就尊帝命,將京山內最新研發出來的手彈和弓弩,全都運回城內,否則還真要遭。


    ……


    隨後,蕭律又下達了幾條部署,京郊的五萬神策軍,也被他全數調回城內。


    也幸好蕭律動作快,因為——


    就在神策軍進城時,沈浪所率吐蕃大軍,已經抵達上京城北部平原。


    而且,水明悅還凝重稟道:“他們羈押了許多無辜百姓!恐怕是要用於攻城時,當肉盾!”


    “什麽!?”司淺淺難以置信,“他幹的!?”


    水明悅肯定點頭,“他還遣使喊話說,隻要陛下將您歸還吐蕃,他們就釋放俘虜,並立即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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