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縣長,你這什麽話,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每個人都自己分工,這個不要到......”黃縣長真還找不到合適的話來解釋這個問題了。


    他停頓了好幾秒,才一拍腦袋:“不要影響別人的工作嗎!”


    “我沒有影響,就是去轉轉,去看看,學習觀摩!這也不行啊,黃縣長!”


    黃縣長麵對這個尿攪灰一般的夏文博,實在感到很難和他溝通,隻好拿出了電話,撥通了自己的秘書,說:“你立刻,馬上帶著上次縣長會議的分工記錄,到辦公室去,讓張主任立即,馬上把夏縣長的分工文件印刷,下發到個單位,另外,先電話通知那些單位,就說我安排的,上午讓他們都到夏縣長的辦公室匯報工作!”


    對麵電話中秘書有點疑惑:“黃縣長,你是你說先緩上十天半月......”


    “閉嘴,馬上執行!”


    說完,他憤憤然的把電話拍在了餐桌上,看一眼夏文博:“一會你的分工文件都會下發到各單位,那些單位領導也會來給你匯報工作,所以你首先要做好自己分工內的管理和調研,不要到其他同誌分管的單位轉悠了。”


    “這,黃縣長啊,就不能緩幾天發文嗎!我還想多學習一下。”夏文博很無辜的說。


    黃縣長真有點懶得理夏文博了,他強忍一口氣,用最溫和的語調說:“文博同誌啊,享一份權力,就要擔一份責任,千萬不要在自己分管的口上弄出差錯來,我會很關注的。”


    夏文博‘嗬嗬’的笑了,對黃縣長這帶著威脅的口吻,他根本都沒有在乎,他也知道,就算黃縣長不說這個話,但隻要自己在工作中出現一丁點的問題,黃縣長也同樣不會放過自己的,所以,自己也用不著回避什麽,走一步算一步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看來還是黃縣長厲害啊,這一個通知下去,夏文博回到辦公室沒一會的時間,他所分管的哪些單位領導都挨個趕來了,什麽檔案局的局長,農業局,水利局,氣象局等等,一個不差的雲集在了夏文博辦公室外麵,冷清了幾天的地方突然變得熱鬧起來,這連夏文博都有點沒有想到,更別說那個第一次當縣長秘書的小王了。


    他房子裏坐滿了局長,平常這些人看他都不用正眼的,這會卻態度和藹,有的坐沙發,有的坐椅子,實在椅子不夠,小王就到隔壁的辦公室又搬來了許多,幹幹淨淨的辦公室裏,頓時煙霧騰騰,局長們一麵等候著挨個進去匯報,一麵嘻嘻哈哈的閑聊著。


    這個局長說那個局長和兒媳婦關係好。


    那個局長說這個局長愛帶女屬下跑。


    還有的局長就樂嗬嗬的在旁邊煽風點火看熱鬧,好一片和諧的景象。


    夏文博在自己的辦公室聽取著分管單位領導的匯報,這時候的夏文博,才有了一點點副縣長的樣子,他翹著二郎腿,臉色淡然,不溫不笑,低垂著眼簾,默默的聽取,讓辦公室的氣氛變得死沉,單調和壓抑。


    這是他特意展示出的一種姿態,也是他刻意製造出的一種氣氛,夏文博不是一個沒有自知之明的人,麵對這些多年在基層廝混的老官油子,他理解他們的狡詐和手段,他知道這些人在飽經宦海的曆練中,早都具有了欺上瞞下,兩麵三刀,不擇手段的能力。


    他們是謹慎的,但也是狂妄的,這要看是對誰,今天他們整齊的到來,無非是因為黃縣長的指示,是給黃縣長一個麵子而已,他們並不是因為我夏文博手裏這點微薄的權力,從內心講,他們根本都沒有必要害怕自己,當然,他們也肯定沒有害怕過自己,他們對權力的認知度和敏感度要比很多同齡人更強。


    除非自己能真正的帶給他們在利益和權力上的製約,壓力。


    但顯然,以現在的自己,還遠遠達不到這個水準,自己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副縣長而已,既沒有掌管人事,也沒有管轄錢財,每個局長的升遷,財務,和自己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所以,他們不怕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夏文博卻要讓他們感到自己的難以猜測和捉摸不定,還要讓他們感到自己的巨大潛力,讓他們擔心在關鍵時候自己有可能成為壞他們好事的那個人,還要讓他們感到自己雖然不能直接的對他們升遷和利益形成決斷,但自己可以間接的完成這些動作。


    隻有這樣,他們才能從內心有所畏懼,給自己留下一點點的顏麵和尊重。


    僅此而已,再多也無法強求。


    在糧食局的局長匯報完之後,夏文博這才抬起了眼皮,客氣的遞給對方了一支煙:“肖局長,你說的情況很清楚,改天我到局裏去看看!”


    肖局長大概不到五十歲的樣子,兩鬢有點斑白,頭頂中間光禿禿的,像個小球場,周圍是稀稀的幾根頭發,老頭子渾身沒有多少肉,幹瘦得像老了的魚鷹,可是那曬得幹黑的臉卻特別精神,那一對深陷的眼睛特別明亮,連夏文博都很少見到這樣尖利明亮的眼睛,


    從資料上現實,這是一個十八歲上班,從基層糧站的庫管員做起,經曆了將近三十年的風風雨雨,一路劈荊斬刺,走到現在位置的局長,他沒有新派年輕局長們的瀟灑,也沒有他們的狂妄,但是,他卻有這些人沒有過的經驗和狡猾,從給他配備的副手就能看出,短短的五年之間,他手下的六七個副局長都栽了,但他依然傲立在糧中央。


    “歡迎夏縣長隨時光臨指導!有什麽問題直接給我打電話,我隨叫隨到!”


    “嗬嗬,客氣,客氣,我哪敢隨便指揮老前輩,真有事情了,讓你的副手過來說說就成,對了,你的副手今天沒來吧!”


    “啊,沒來,沒來,上午通知的說一把手過來!”


    “奧,這樣啊,那行,你請先回,剛才你說的糧油議價公司主任的事情,我一會就給歐陽書記說說,爭取今天先把人放出來,不能讓工作停頓,至於真有問題了,再抓進去也不遲!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肖局長心中一動,自己剛才故意提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說糧油議價公司的經理因為一件經濟糾紛案子,被縣公安局的經警隊給弄進去了,讓議價公司陷入混亂,希望夏文博能過問一下此事,看能不能把人撈出來。


    其實肖局長真實的意圖,就是探一探夏文博的底,看看這個夏文博能不能辦實事,他在縣裏的關係到底有多硬。


    在肖局長的閱曆中,這樣的難題,一般領導都不會給與直接的答複,通常會說自己抽時間問問,或者說改天再議,也或者什麽都不說,到以後根據情況見機行事。


    但是夏文博卻當場拍板,說今天就能放出來,這口氣也太大了吧,他就算是歐陽明的嫡係,也不至於讓歐陽書記言聽計從吧?可他就敢答應,實在讓肖局長感到驚訝,就這件事情,糧食局也和公安局有過幾次協商,一直都沒有解決,夏文博真能完全左右歐陽明?


    帶著這個疑問,肖局長很客氣,很恭敬的離開了,他要看看這件事情最終是個什麽結果,這很重要,關係著自己在以後的時間裏,怎麽和夏文博相處的問題。


    夏文博在糧食局的肖局長離開之後,拿起了電話:“張副局長啊,哈哈你好,你好,我抽時間吧,最近真的太忙,是這樣的,你們經警隊扣了一個我們糧油議價公司的經理,我想問下,能不能先放出來,你們慢慢的查,真有問題再弄進去也成。”


    “奧,夏縣長,你說的這事情我知道,問題是有點,他們簽訂了三車皮的大米,但一直不給人家發貨,讓他們退款賠償,他們說錢在貨上,說是車皮最近緊,沒批下來,這不,對方把他們告了。”


    “這樣啊,那是不是車站車皮真的很緊?”


    “這個嘛,正在調查,你也知道,車站這塊難纏的很,也不歸我們清流縣管!”


    “那你看能不能今天先把人放了!”


    張副局長在那麵遲疑了片刻:“成,我安排一下,先放人,讓他們雙方再協商解決。不成了再說吧!”


    夏文博千恩萬謝的說了一堆好話,他很清楚,這是肖局長的一次試探和摸底,隻要今天人一放,想必這個肖局長短期內是不敢給自己弄出幺蛾子了。


    他有拿起了電話:“小王,讓水利局的局長進來!”


    深深的吸一口氣,夏文博也做好的準備,從資料顯示,這個局長是有些後台的,聽說平常咋咋呼呼,我行我素,可不要被他給喧賓奪主了......


    就這樣,夏文博一個上午都在聽取匯報,前來匯報的領導們,神態各異,性格不同,有的刺頭,有的溫馴,有的狡猾,有的憨厚,但不管他們是什麽樣子,夏文博都在從容麵對。


    顯然,今天的第一次見麵,夏文博做得挺好,至少在表麵上他們都沒敢露出絲毫的輕視和不屑,這已經很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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