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八月已至。


    江一鳴和幾位要參加院試的同窗,一起走水路前往泉州府。


    財源陪同在側,這次他和廣進猜拳,三局兩勝,誰贏了誰陪公子去府城,嘿嘿廣進輸了。


    下船後,江一鳴等人剛上碼頭,就有人在後麵喊他,“舅舅,真巧你也今天來府城。”


    聽著這句有些老氣的舅舅,江一鳴回頭看去,就見吳明俊帶著小廝一派斯文的快步上前,向他作了一揖。


    與他同行的還有另外兩個趕考的童生,年紀都比吳明俊要大一些,但都衣著華貴,帶著小斯,一看就知家境不錯。


    吳錦看見吳明俊重重的哼了一聲,“二十多歲的人居然好意思喊一個十六歲的人舅舅。”


    說這話時吳錦沒有刻意壓低聲,在場眾人都能聽清,其餘人都撇開臉假裝沒聽見,免得彼此尷尬。


    吳明俊神情微滯,不過很快又恢複自然,向吳錦作了一揖,“錦弟,好久不見,以前我不懂事,多有得罪,還望錦弟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與我一般見識。”


    吳錦翻了個白眼,“你都當著大夥的麵這麽說了,我若是不應你,豈不是顯得我肚量狹小?”


    意思就是吳明俊當眾逼他原諒唄。


    江一鳴也假裝和旁邊的沈霆說話,不摻和其中。


    沈霆沒把握過院試,這次是來熟悉一下院試的環境,順便碰碰運氣。


    萬一中了呢。


    肖明輝也沒一點把握,不直接參加今年的院試,準備等後年。


    吳明俊被吳錦懟得差點下不來台,當年他仗著家境殷實,用小零食收買同村的男娃們,讓小夥伴們捧他做老大。


    他那會頑皮的很,喜歡欺負不聽他話的人,吳錦從小就一身反骨,不被他的一顆糖或幾粒花生打動,總是和他對著幹。


    他便經常帶著人打吳錦和他的弟弟,有一次把吳錦的腿都打斷了,還有一次直接把他打暈了,他娘為此前後賠了四兩銀子。


    後來吳錦就記恨上他了,不管後來他怎麽示好,吳錦都不買賬。


    這兩年他都沒和吳錦見過麵。


    今日偶然遇見,吳錦還是一如既往的脾氣臭,一點麵子都不給他。


    這人是一點改變都沒有,也不知他是怎麽在縣學混下去的,居然沒有因為得罪人而被退學。


    原本吳明俊是全村最有出息的後生,畢竟他是這十幾年來,吳氏宗族第一個考上童生的,可惜之後幾年,他兩次院試都未考上秀才。


    然後吳錦就考上童生了,還考進縣學,吳錦比他小三歲,家中貧寒,啟蒙比村裏同齡人都晚,但他很有天賦,竟成了族中第二個考上童生的。


    今年他竟也來參加院試,他若考中秀才,自己卻沒中……


    吳明俊不敢細想,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不行這次他一定要考中秀才,否則太丟臉了。


    而且江一鳴也來參加院試,若是這位小舅舅中了,他沒中,那他在琉璃麵前,在嶽家都沒臉。


    好麵子的吳明俊一瞬間覺得壓力山大,再無心思寒暄,和江一鳴等人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與兩位好友匆匆離去。


    “那兩位鼻孔朝天的青年書生,是吳明俊姐夫的族弟,都不是好東西,一鳴你外甥女嫁給吳明俊就是鮮花插在牛糞上。”吳錦很討厭吳明俊,一有機會就編排對方。


    “吳錦,這種話以後就別說了,吳明俊再不濟,也是我外甥女的夫婿,現在當然是祝她幸福。”江一鳴無奈的搖搖頭。


    然後吳錦就不說話了,他心裏是不服氣的,但他記著江一鳴的恩情,所以他們言語中出現矛盾時,他就忍著不說話。


    沈霆和其他幾個學兄也在搖頭,都覺得吳錦這種性子將來恐怕做夫子也夠嗆。


    縣學的夫子們看重吳錦的才華,也有教過他如何為人處事。


    但吳錦隻對和他關係好的人願意忍讓,在其他人麵前還是一樣頑固不懂得變通,或者說他壓根不願意變通,就是這麽硬氣。


    ……


    沈家在府城有宅子,沈霆邀請江一鳴和吳錦去他那裏住。


    原本他隻想邀請江一鳴,不想邀吳錦,可吳錦最近兩個月對他和肖明輝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儼然把他們當作好友對待。


    好像以前發生的事都不曾發生過一般,沈霆和肖明輝是有點記仇的,哪能吳錦想懟就懟,就和解就和解?


    反正明年他和肖明輝就要搬去別的宿舍,和吳錦鬧僵了也無所謂。


    可想到吳錦家境貧困,若讓他去住客棧,原本就落難的家庭豈不是雪上加霜?


    罷了,就借他住幾天吧。


    江一鳴看沈霆的表情就知道他心裏有多矛盾,覺得好笑,大改是吳錦之前懟他和肖明輝,懟得太過了。


    以至於後來吳錦主動和解,他們心裏仍然有疙瘩。


    沒法做到和吳錦盡釋前嫌,隻麵子上過得去就行。


    “會不會太麻煩你?”江一鳴沒有拒絕。


    “我爹娘他們都同意,怎麽會麻煩呢,你們願意住我那裏是我的榮幸,若你們都能中秀才,我那宅子就是旺宅,房價至少漲一半。”沈霆笑道。


    “那就多謝了。”江一鳴也不與他客氣。


    “咳,我們本就是舍友,來府城也能住一起最好不過。”吳錦著實囊中羞澀,他大概也知道沈霆心裏不待見他,說話時神色不太自在。


    這一次白蓮兒沒有把手伸到院試來,一來她的手伸不到這麽長,這裏是府城,不是縣城。


    二來是現在她自顧不瑕,忙著對付春妮這個賤人。


    昨天,裴玉生從榮州回來了,夜裏跟幾百年沒見過葷一般,纏了她一夜,折騰的她第二天下不了床。


    他自己倒是神清氣爽,一臉魘足,還說要出去給她買最愛吃的豬肚雞,最近縣城新開了一家食肆,豬肚雞是一絕。


    她特別愛吃,每次吃過第二天就覺得胃很舒服。


    裴玉生願意討她歡心,她心裏甜滋滋的,覺得世子還是愛她的。


    結果等那姓裴的再回來,就帶了一個妖豔狐媚子回來。


    沒錯,春妮就是那種很有侵略性的美,美得張揚迫人,和白蓮兒完全不是一個類型。


    不是說裴玉生喜歡楚楚可憐柔弱型的美女嗎?


    是啊!


    但他什麽身份?


    京城數一數二的勳貴子弟,尊貴的安國公世子,他想嚐嚐其他類型的美女,誰敢置噱?


    春妮啊春妮?


    這個名字沒出現時,白蓮兒和江一鳴一樣對這個女人毫無印象,但她一出現,那模糊的夢境突然又清晰起來。


    夢裏可不就是有這麽一個妖豔賤貨麽?


    可她不是應該被裴玉生買來給江七妞的丫鬟麽?


    現在是怎麽回事?


    這一世江七妞和裴渣男毫無幹係,春妮這個賤人為什麽還是出現了?


    而且一來就爬上了裴玉生的床。


    白蓮兒聽著屋裏傳來女人夾著嗓子哼哼唧唧的聲音,一口老血湧上喉頭,差點當場噴出來。


    這個賤人出現的太突然了,打她個措手不及。


    如果早點發現,她就提前把人找出來整死,哪會等到現在,讓裴玉生去睡那賤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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