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寂靜深夜裏,開門的“吱呀”聲聽來格外刺耳。


    幾個人影小心翼翼的從門後冒了出來,探頭探腦的望瞭望深幽的四圍。


    極遠的黑暗裏,隱約閃動著星星點點昏黃的亮光。


    不知是星辰微光灑落,還是螢火蟲在林間飛揚。


    鄭景同趴在地上又仔細聽了片刻,一臉凝重道:“大人,他們離的很近了,咱們趕緊走吧。”


    李敘白轉頭盯著猶豫不決的許家三人,言簡意賅:“你們走不走?”


    許家三人對視了一眼,沒有猶豫太久,便齊聲道:“走。”


    鄭景同方才已經跟他們三人說過了有人追殺,他們不走,等死呢?


    再說了,窮家破戶的,也沒什麽東西值得留戀帶走的。


    三個人把破棉被拆了,在許四身上過了一圈兒,用來遮醜。


    不至於光著身子逃跑,轉著圈兒的丟人。


    李敘白幾人躡手躡腳的跳下來,人一落地,便找準了方向,憋著一口氣在野地裏狂奔起來。


    逃命啊,逃貴神速。


    黑漆漆的深夜裏,低微的窸窣聲傳的極遠。


    “宋娘子,就在前麵了。”黑臉司卒指著前頭道。


    一路追蹤而來,黑臉司卒已經能夠確定李敘白二人還活著,宋時雨總算是鬆了口氣,點頭道:“那就加快速度,盡快找到他們。”


    黑臉司卒揮了下手,身後的司卒加快了腳步,衝著前頭的黑漆漆的屋舍包抄而去。


    雖然從標記上可以確定,李敘白二人是活著,但並無法確定這二人的人身是否自由,這些標記是出自自願還是強迫留下的。


    平心而論,這些標記是存在陷阱的可能性的。


    黑臉司卒不得不謹慎對待。


    這些人的動作很快,不過一刻的功夫,司卒們便將那黑洞洞的屋舍給圍住了。


    “宋娘子,這裏沒有人。”


    “宋娘子,這間屋也沒人。”


    這處破敗的屋舍不大,攏共也就兩間半屋子,踹開門,一眼就能望到底。


    “不在?”宋時雨思忖一瞬,想到了那個最不好的結果:“他們被人脅迫,留下了那些標記,脅迫他們的人發現了我們,帶著他們逃走了?”


    黑臉司卒搖了搖頭:“不想,若真是有人脅迫鄭校尉留下了那些標記,那必然是另有用意的,極有可能是要引武德司的司卒出現,可現在,咱們已經在這了,他們卻沒有任何別的動作,這很不合常理。”


    “那他們能去哪?”


    黑臉司卒不知想到了什麽,驟然搖頭輕笑:“鄭校尉疑心病特別重,應該是他聽到咱們過來的動靜了,提前帶著副指揮使跑了。”


    宋時雨錯愕不已,轉念一想,這一切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她曾聽說過,身為合格的武德司司卒,首要的便是懷疑一切。


    有實證要懷疑,沒有實證更要懷疑。


    黑臉司卒轉身走到了空曠的地方,從袖中摸出一枚響箭,往半空中激射而去。


    “砰砰”兩聲,黑沉的蒼穹上驟然展開了一團明黃色的光暈。


    這光暈格外顯眼,站在極遠的地方,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鄭景同站在斜坡上,迎風而立,看到了那團明黃色的光暈慢慢消散。


    他也原樣放了一支響箭,轉頭對李敘白道:“是武德司的人找過來了,方才那是武德司特製的響箭。”


    李敘白攤在地上喘著粗氣,哀嚎了一聲:“原來是友軍啊,白跑一趟,累死我了。”


    許家三人也聽出了始末,許老漢畏畏縮縮的湊過來問道:“大,大人,是,是不是沒事了,那,那小民可以回家,回家了吧?”


    李敘白故作一臉凝重,搖頭道:“暫時還不行,追殺本官的人若知道是你們收留我們,隻怕會殺了你們泄憤。”


    許老漢猶猶豫豫,不怎相信李敘白的話:“不,不,不會吧。”


    鄭景同也聽出了李敘白的話中之意,緊跟著補了一句:“當然了,若你們執意要回去,我們自然也不會攔著,但是你們死了,就隻能自認倒黴了啊。”


    許老漢嚇了個哆嗦,再也不敢多說一句回去的話了。


    不多時,一陣倉促淩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星星點點的火光越來越明亮照眼。


    “是副指揮使和鄭校尉嗎?”黑臉校尉遠遠的就看到了斜坡上的幾個人,疾步跑了過去。


    “二郎,二郎,是二郎嗎?”宋時雨緊隨其後,看到李敘白時,她險些失態,想起了此時此地的境況,她倏然停下了腳步,規規矩矩的打量了李敘白一番:“二郎沒事兒吧?”


    天太黑了,李敘白沒有看清楚宋時雨的神情,隻是從方才她的聲音裏聽出了一絲急切,可轉瞬卻又一切如常了,跟以往一樣,有些淡淡的疏離,他以為方才是自己聽錯了,不禁失笑搖頭。


    肯定是聽錯了。


    宋時雨怎麽可能擔心他?


    “大嫂放心,二郎一切都好。”李敘白在外人麵前,也規規矩矩的回了話。


    一行人寒暄片刻,商量了下眼前的情形,最後商議定下,還是折返回許家那處四麵漏風的破屋歇息一宿,天明之後再出發。


    許老漢三人麵麵相覷。


    又想說不,又不敢說不。


    更沒權利說不。


    晨起的空氣清冽幹淨,遠處山色蒼翠,近處溪流潺潺,樹冠上不時的落下各種鳥雀,高低和鳴。


    天亮之後的崖底,儼然是一副世外桃源的隱居之地。


    李敘白站在石頭上遠眺,似乎有些能夠理解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心境了。


    如果這世外桃源再富裕點,就更完美了。


    “怎麽了,舍不得走了?”宋時雨在溪流邊澄清了些水,灌進水袋裏,抬頭看到李敘白一時神往的模樣,難得的調侃了一句:“許家這房子蓋得簡陋,值不了太多錢,約莫十兩銀子就能買下來了。”


    李敘白回過神來,嗤的一笑:“我是群居動物,一刻沒人說話我就得發瘋,我可過不了這種離群索居的日子。”


    宋時雨微微挑眉:“那你這可不行,武德司那個地方首要就是嘴嚴,話多了容易掉腦袋,我勸你啊,每日當差前,先把嘴縫上。”


    李敘白:“......”


    臉是張好臉,可嘴是真毒,一天不罵人就跟白長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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