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證了心中的猜測,李敘白這話問的就更加得心應手了。


    “追殺你的是垂拱宮的人?”


    聽到這話,瘋子倏然抬頭,轉瞬便搖了搖頭。


    但是李敘白還是一眼就捕捉到了,瘋子在搖頭之前,先極其微弱的點了一下頭。


    他頓時心中有數了。


    “你叫什麽?”李敘白突然換了個問題。


    瘋子微怔:“我姓田,名占雙。”


    “這是你進宮之前的名字吧?你在宮裏叫什麽?”


    田占雙緊緊盯著李敘白:“小郎君,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李敘白恍然大悟:“哦,難怪你會被垂拱宮的人追殺,原來是因為耳朵太長了,知道的太多了啊。”


    “......”田占雙哽住了。


    李敘白也不再問下去了,他很清楚,連在宮裏的名字都不肯說的人,除了用上武德司的手段之外,尋常的法子是不可能讓他吐露的更多了。


    “三郎,你收拾收拾東西,搬到我屋裏去跟我住,給這位田,田公公,留個可以守得住秘密的屋子。”李敘白話中有話的奚落道。


    此間事畢,李敘白騎馬趕回了武德司。


    他簡直忍不住要將田占雙清醒過來的消息告訴許四,他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許四知道這件事後的反應。


    武德司這幾日的氣氛都格外緊張,連帶著許四也怕極了,盡量躲在屋裏閉門不出,少在人前晃悠。


    李敘白進門時,正看到許四慌亂的將那本顏氏家訓塞到枕頭底下。


    那本書顯然已經翻過許多次了,書角都卷了邊。


    李敘白的目光閃了閃,不動聲色的坐下了。


    許四生硬的行了個禮,局促不安的站在了一旁。


    “坐吧,沒事,這沒有外人。”李敘白點了點對麵的椅子。


    許四搖頭道:“草民不敢。”


    李敘白也不再強求了,巡弋了許四一眼。


    許四有些緊張,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拳了起來。


    “那個姓田的瘋子醒了。”李敘白沒做任何鋪墊,直言道。


    許四短促的“啊”了一聲:“大人說的是真的?”


    李敘白笑了:“這有什麽好騙你的?”他微微一頓:“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帶你去看他。”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句話,許四明顯的畏懼和緊張了一下,連忙搖頭道:“不,不必了。”


    “怎麽,他對你好歹有半師之誼,你一點都不掛念他嗎?”李敘白步步緊逼:“難道你不想親眼看看他清醒過來是什麽樣子的嗎?”


    “......”許四的雙手緊緊握了起來,又飛快的鬆開了,搖了搖頭:“大人既然這樣說了,那他的瘋病一定還沒有痊愈,草民就不去打擾他靜養了,等他痊愈了,草民再去探望。”


    李敘白點了點頭:“也好。”


    走出了後罩房,陽光猝不及防的灑落下來。


    李敘白抬手看了眼表。


    他在後罩房裏一進一出,總共用了不到一刻的功夫,許四的頭就沒抬起來過,而那雙手,幾乎是在不停的握拳,鬆開,再握拳,再鬆開。


    可見他心裏是何等的緊張。


    走出了那排後罩房的範圍,一個人影陡然從房頂落了下來,直挺挺的站在了李敘白的麵前。


    李敘白嚇了一跳,險些慘叫出聲,定睛看到來人,他又氣又好笑道:“人嚇人嚇死人啊,於校尉,你是要嚇死我,然後繼承我那一身的債務嗎?”


    於平閣憨憨的笑了笑:“大人。”


    李敘白扯著於平閣往外走了幾步,直到徹底走遠了,才低聲問道:“盯了這幾日,可發現什麽不對勁了?”


    於平閣思忖道:“要說不對勁的地方,倒也沒有,他生活的很規律,每日卯正起床洗漱,在院子裏跑幾圈,然後讀書寫字,辰正去膳堂吃飯,辰末返回,繼續看書寫字,午正去膳堂吃飯,午末返回,未初午睡,申初氣床,繼續讀書寫字,酉正吃飯,酉末返回,還是讀書寫字,亥正洗漱睡覺。”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笑著搖頭:“下官都想不通,那書到底有什麽可看的!翻來覆去的就看那一本!”


    李敘白心神一動:“他看的是哪本書?”


    “就是那本顏氏家訓啊,都翻爛了。”於平閣打心眼裏不願意相信看起來人畜無害的許四會有問題,他小心翼翼的問李敘白:“大人,那顏氏家訓怎麽了?有問題?不能看?”


    李敘白搖頭:“不是顏氏家訓有問題,是看顏氏家訓的人有問題。”


    “......”於平閣不明白。


    李敘白低聲道:“方才於校尉說他的生活很規律,在武德司的這些日子以來從未變過,那麽想來是他在家裏養成的習慣,那我想問問於校尉,你行嗎,你這樣做得到嗎?十幾年如一日的循規蹈矩,沒有半分鬆懈?”


    “......”於平閣由衷的搖了搖頭:“下官做不到。”


    此話一出,於平閣心神一凜。


    他一個二十多歲的人都做不到,那許四一個十二歲的小孩,是怎麽養成的這樣的習慣的。


    李敘白看到於平閣想明白了,便問道:“這些時日以來,他跟誰的關係比較親近,常去哪家鋪子?”


    於平閣仔細想了片刻:“他很靦腆,話也少得可憐,看不出他跟誰的關係特別好,也看不出他跟誰的關係特別親近,至於出門逛個街,就更少了,總共就兩次吧,頭一次就是剛住進武德司,拿著大人你給的五兩銀子出了一趟門,買了些衣物之類的東西,第二次是,就是,對,就是鄭校尉給他買回了顏氏家訓的第二日,他出了趟門。”


    聽到這話,李敘白眉心一跳,問道:“知道他去哪了嗎?”


    於平閣道:“下官查過了,是一個書肆,就在金水巷裏,名字叫墨香。”他微微一頓,繼續道:“下官跟掌櫃打聽過了,他去的那一日,什麽都沒有買,就隻是站在書架前頭,翻了幾本書。”


    “掌櫃還記得他都翻了什麽書嗎?”李敘白問道。


    於平閣搖了搖頭:“下官也問了,掌櫃說實在是記不得了,客人是可以在他們書肆隨意看書的,看的人也多,掌櫃也沒有要求夥計都記下來。所以,查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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