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事了!”薛睿心道不妙,他後背緊貼著牆壁,想讓冰冷的牆壁讓自己冷靜一點。


    身體下意識的反映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的緊張,豆大的汗珠不斷順著臉頰滑落。


    他沒弄明白怎麽回事,為什麽兩人現在湊一起了?


    他突然能理解老王大冬天光著膀子,蜷縮在別人家陽台上的心情了。


    真是太他媽刺激了!


    不,他現在覺得自己比被人抓包的老王還要緊張!


    他貼著體育場過道的牆壁,小心翼翼的把頭伸出去迅速瞥了一眼,而後立馬縮回去,在腦海中分析一下視覺殘留……


    確認小丫頭和小妮子沒注意他這邊後,再大膽的盯著兩人的方向,他眉頭皺得緊緊的。


    光能看見人,聽不見兩人在討論什麽,還不如不讓他看見呢!


    等到兩人脖子方向轉動一點的時候,他又警惕地把身子藏回去。


    然而,等他再次探頭的時候,差點和一位女學生撞在了一起。


    “啊!”女生嚇得急忙抱住胸口,遠遠繞開,嘴裏還小聲嘀咕著“變態”之類的名詞。


    薛睿眉頭直跳,他現在貼的過道,另一頭就是女廁?


    可隻有這一個角度能安全觀察,再不然他就得往看台上跑了……


    看台太高了,萬一他偷聽的時候不小心掉下去怎麽整?


    小丫頭不得哭花了小臉?


    嗯,小妮子肯定也差不多……


    所以這個想法是萬萬不可的。


    突然,薛睿發現斜對麵男廁門口站著個五大三粗的壯小夥,一身軍訓服都撐了起來,一幅膀大腰圓的樣子,身高足有一米九幾,此刻正繃著嘴角斜著眼,看著貼在腰間的手機屏幕,手機的後置攝像頭直直的對著他。


    薛睿一臉無語的捏著眉心。


    媽的!當著人麵偷拍?太囂張了!


    不會是想發到萬能校園的校友圈吧?


    他腦海中下意識閃過一行加粗的三號黑體標題:【驚!交大女廁前一男子竟做出這種事!】


    薛睿咬著牙,偷偷瞥了一眼兩女的方向後,一把拽住軍訓服的衣領,將偷拍的男學生拉到角落裏,他眯著眼低聲道:


    “說,你哪個學院的?學號多少?在女廁門口鬼鬼祟祟舉著手機偷拍,我得通知你們院係書記。”


    “對了,你要是傳播我的照片,就是侵犯了我的肖像權,等著收律師函吧。”


    薛睿現在又急又燥,這小子還故意舉著手機拍他的方向,實在是太惹人注目了!


    讓小妮子發現怎麽辦?


    他主動出擊詢問對方信息,雖然對方很壯,但他要在氣勢上先壓倒對方,逼這小子趕緊走。


    “%&*%……”


    “什麽?你要動手?那我可躺下了啊。”薛睿耳朵往跟前貼了貼,他沒聽懂這是哪裏的方言,搞不好是在罵他?


    “沒,我什麽都沒幹。”男學生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他一臉緊張的將手機藏到背後。


    他脖子下意識的後仰,眼前這人誰啊?


    鬼鬼祟祟的不是你嗎?居然要反咬一口?


    還有,你先動的手,你還要發律師函?


    話說律師函是什麽?他雖然不懂,但是一聽就知道是打官司用的……


    躺下是什麽意思,訛人?


    “別管我是誰,你拍我可算是攤上大事了。”薛睿嘴角一咧,這小子比他高不少,起碼也有195公分,又高又壯的,膽子這麽小?


    男學生喉結不自覺的滾動,城裏的地痞比村裏可怕多了,他還懂法!


    他想到開學時父母在火車站叮囑自己的話:不要在外麵惹事,家裏賠不起……


    “哥,我把手機給你看還不行嗎?”男學生把手機緩緩遞給薛睿,一台嶄新的紅米1代。


    “誰要你的手機?”薛睿把手機推回去,在對方的軍訓服掃視一眼後,不自覺的揚起嘴角,他有辦法了。


    假裝路過的軍訓學生不就行了?


    這大個的衣服這麽寬,帽子也比別人大一號,搭拉著足夠遮住臉。


    “兄弟借一步說話,商量點事。”薛睿笑著摟著男學生快步進了男廁。


    男學生腦袋一片空白,他真遇到變態了?


    他個子比別人大一號,許多人和他在廁所這種狹窄區域相遇的時候,都是對方繞著他走,就算看他也是小心翼翼的,怎麽會有人用這種輕蔑的眼神看他?


    摟著他,露出這種不懷好意的笑容?


    一股未知的恐懼籠罩在他的心頭,讓他渾身一個激靈,胳膊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借你上衣一用,不白借,有償。”薛睿摸出一張百元大鈔票,說話的時候壓根沒看男學生,目光直勾勾的透過門縫往小妮子的方向看去。


    “麻煩請快點,我真有急用。”薛睿語氣緩和了一些,至少從他的角度來看,顧慕雪嘴角上揚著弧度,嘴唇並不見開合,至於林若曦則是低著頭,看不清什麽表情。


    吳小壯滿臉愁容,對方這麽有禮貌,他應該怎麽拒絕?


    拒絕的話,會不會又要在老師麵前誣陷他?


    ……


    薛睿不知道兩人在討論什麽,小丫頭怎麽跟挨訓一樣?


    可是小妮子好像沒生氣?總之確認兩人沒有起爭執後,他心中鬆了口氣。


    但等他再度回頭的時候,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了,壯小夥光著膀子,縮著脖子把衣服遞給了他,包括裏麵的短袖……


    “不是,你眼睛怎麽紅了,想家了?”薛睿一臉茫然,這小子怎麽哭了……


    而且誰借貼身衣服啊?


    他剛剛沒說隻要外套?


    話說這塊頭,起碼一百八十斤起步,揍兩個他怕是都不成問題……


    男學生嗓音沉悶道:“我叫吳小壯,爸媽說我運氣好,是學校重點培養的體育特長生,考進大學讓我好好讀書,能改變我們一家的命運。”


    “從我記事起我媽身體就不好,我媽還等著我賺了錢回家娶媳婦……”


    “閉嘴,算我倒黴行了吧?”薛睿覺得這個故事會很長,但他現在還有急事,實在是沒心情聽。


    而且他好像嚇到這個鳳毛雞膽的壯小夥了,他從錢包裏多抽了兩張鈔票,當是精神損失費吧。


    他用三張鈔票換走吳小壯手裏的外套,抬手從其腦袋上摘下帽子扣在自己頭上。


    薛睿不禁感歎,這小子頭是真大啊,帽子後麵的扣子放到最大號還是不夠用,直接剪開係了個鬆緊帶……


    看來名字得反著起,叫大壯的不一定多壯,但吳小壯未免也太壯了。


    膀大脖子粗,一看就是練鉛球的好材料。


    “哥,衣服是借的對吧?”吳小壯擔憂的問道。


    給了他三百塊錢?買衣服的?


    “會還你的,等我。”薛睿沒好氣的回道,用帽子扣著半邊臉快步走出了廁所。


    為了防止被林若曦和顧慕雪認出是他,他還裝模作樣的點了根煙夾在手裏,他找了個能遮擋住自己身影的綠化帶坐了下去,離兩人的距離不到五米,全神貫注的聽著兩人的交談。


    顧慕雪雙手交叉在身前,手中握著半瓶礦泉水。


    她沒想到遇到林若曦會這麽快,她還沒準備好怎麽解決林若曦的問題呢。


    如果林若曦當真了的話,她貿然插手隻會對林若曦造成傷害。


    畢竟做不成戀人的時候,往往朋友也做不了,那無異於讓林若曦孤孤單單的在長安上學,她想靜下心來,慢慢解開這團亂糟糟的毛線,讓幾人的關係恢複正常。


    當然,這需要林若曦的配合。


    她剛才沒問什麽話,隻是靜靜的和林若曦對視,林若曦麵對她的視線很緊張,低頭時不時偷看她一眼,“怯懦”兩個字幾乎寫在臉上了……


    麵對這幅表情,顧慕雪真的很難說出質問的話語,倒不如不說話,給林若曦一點心理壓力。


    她想聽林若曦是怎麽想的,好判斷下一步該怎麽做。


    薛睿同樣感覺到了一股壓力籠罩著他的後背,小妮子無形的氣場太強了,周圍的知了好像都感受到了氣氛的冰冷,這時都乖乖的閉上了嘴。


    小妮子是沒做什麽過分的事,隻是不說話看著小丫頭而已。


    他輕輕挺了挺腰板,把冬青樹的枝葉往後擠一擠,發出一陣樹葉磨蹭的噪音……


    薛睿是故意的,想分散一下小妮子的注意力,給小丫頭一些喘息的機會,他當然扛得住小妮子的氣場,隻要耍點無賴就能讓小妮子一秒破功;


    但他怕小丫頭扛不住,要是全招了怎麽辦?


    想到這裏,薛睿越來越緊張,豆大的汗珠從鬢角滑落。


    顧慕雪聽到聲音側頭一看,是個戴著軍訓帽子的學生躲在陰涼處休息,綠化帶上方還飄著淡淡的青煙。


    林若曦抬眼看了看顧慕雪,她鼓起勇氣開口道:“對,對不起,我瞞了你事情。”


    薛睿微微點頭,這才是小丫頭的性格,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道個歉總是沒錯的。


    畢竟小丫頭都道歉了,小妮子應該不會咄咄逼人。


    林若曦抿著嘴唇,心裏很是愧疚,她覺得自己欺騙了顧慕雪同學,現在的顧慕雪應該很難受吧?


    她能理解那種感覺,叫做心痛,痛的讓她難以呼吸。


    但薛睿就是她的藥呀,隻要趴在薛睿身上歇一會,一切的不開心都會一掃而空……


    隻是……顧慕雪同學是不是和她一樣呢?


    如果是的話,她不介意把薛睿的懷抱分出去一半……


    那天顧慕雪給她們全班同學都送了早飯,她加了顧慕雪的qq,得知了薛睿要競選班長的消息。


    薛睿隻告訴了顧慕雪,沒有告訴她……


    林若曦覺得自己很沒用,因為即便她知道了也幫不上薛睿什麽忙,她自己和同學們交朋友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不可能考慮的和顧慕雪那般多,她那天甚至忘記給薛睿準備早飯。


    林若曦能感覺到,顧慕雪也很喜歡薛睿的呀。


    隻是,顧慕雪能接受她嗎?


    林若曦輕輕抬起頭,長長的眼睫毛一陣顫動,如春日花田中翩翩起舞的蝴蝶。


    顧慕雪盡力維持著笑容,林若曦的道歉讓她既開心又難受。


    開心的是,林若曦是明事理的姑娘,在她麵前果斷承認了錯誤。


    明明知道薛睿有女朋友,還是答應了薛睿的無理要求,未曾考慮過她的感受。


    她其實對林若曦沒有怨氣,主要的過錯在薛睿身上,她拎得清主次,既然林若曦願意道歉,她也沒有再計較的意思。


    讓她難受的是,林若曦道歉後並沒有繼續說話,好似是默認了這段感情?


    “為什麽?”顧慕雪問道。


    林若曦眼神下意識的看向別處,軟糯的聲音從紅唇間傳出:“我…我想讓睿開心,隻要他開心,我…我怎麽樣都可以。”


    林若曦諾諾的看著顧慕雪的反應。


    在林若曦的認知中,薛睿已經把她的身份告訴顧慕雪了,所以現在她的話,像是在征求顧慕雪的意見。


    薛睿心裏咯噔一下,在顧慕雪的角度中,即便能確認林若曦有百分之80的可能是他女朋友,但他沒有主動承認之前,還是有百分之20的其餘空間。


    但小丫頭的這句話,把小妮子的猜測無限推進了百分之99.999……


    顧慕雪滿眼的難以置信,林若曦因為這種理由答應薛睿?


    姑娘,做人要有尊嚴和底線,這種事情怎麽能答應?


    她真的很想說這麽一句,可是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


    “你喊他什麽?”顧慕雪回味著林若曦的話,她覺得好像少了一個字。


    “我,我喊他睿,他喊我曦曦。”林若曦說道自己小名的時候不自覺的傻笑了一下,她喊出來的時候不如薛睿喊的好聽,全然沒有發現顧慕雪的腦袋越來越低。


    薛睿無力的抓著頭發,終於還是出事了……


    小丫頭和小妮子之間存在信息差,兩人都對對方有誤解。


    這當然是他一手造成的,可事情根本沒按他想象中的路線發展,兩人提前見了麵……


    他一陣心煩意亂,搓著手裏的打火機,熟練的伸出手指,在軟中華的另一邊未開口處拍了拍,低頭叼了一顆在嘴裏。


    都說煙癮好戒,心癮難戒。


    他已經戒了兩年了,現在突然很想點上一支,緩解一下焦慮。


    “啪”的一聲脆響,一束十多厘米高的火苗在薛睿眼前燃起,差點連著他眉毛一起燒掉。


    他剛剛焦慮的時候撥打火機,不小心調到了最大火,他下意識想要喊出“臥槽!”,還好終究是控製住了自己……


    與此同時,“砰”的一聲悶響,顧慕雪手中的礦泉水瓶應聲落地……


    “我幫你撿。”林若曦急忙彎腰。


    顧慕雪聲音帶上了一絲顫音:“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從沒聽過的稱呼,林若曦隻叫了薛睿的名,沒有帶姓氏,好似是習慣了一樣。


    林若曦這般自然的喊出來,真的是開學幾天能養成的習慣嗎?


    還有,薛睿喊林若曦什麽?


    曦曦?


    顧慕雪眉頭緊蹙,嘴角止不住的向下彎,光潔無瑕的下巴也漸漸緊繃,開始不自覺隨著混亂的呼吸頻率微微顫抖……


    小睿,你是不是又騙了我?


    她現在胸口又酸又疼,蹲在地上大口吸氣。


    她發現綠化帶那一側有動靜,她側頭向著不遠處綠化帶看去,透過稀疏的冬青樹根,顧慕雪漸漸看清了薛睿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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