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


    王猛受囚始平縣,馮垣得意解長安;


    豪門權貴齊參本,誓將景略來懲辦。


    苻堅責備故生氣,王猛正氣蕩朝廷;


    馮垣貪贓查實證,下獄候斬得民心。


    這些豪門貴族看見被五花大綁的‘凶犯’,都強烈要求縣衙門當場對‘凶犯’就地正法。此時的馮垣很是為難,他已查看了王猛身上的信件,這是由大秦皇帝親自書寫的禦筆信。信的內容是持信人手上握有對地方大臣生殺處置的權力,見諭如見朕麵,持口諭者隨時可以接管始平縣令的職務來行使法令。看到這封信,馮垣心裏很是慌亂,他現在隻祈求持信人所持有的書信是造假的,是冒名頂替的朝廷命官。隻有抓住這一點,自己現在捆綁眼前的這個人才不會令自己丟官送命。可是,萬一這封信是真實的,那可就是自己做官生涯的最後時光了。至於能否保命?自己將來的命運又如何都與此刻眼前的這個人息息相關。這個時候,需要自己去權衡利弊關係。這些豪門貴族的要求現在還是其次的,自己必須非常審慎對待,弄不好不光隻是自己擺官丟失性命的事情,搞不好還得株連九族那可是十分慘烈的了。


    馮垣極力製止這些豪門貴族們不冷靜的行為。馮垣對他們說:“諸位侯爺,大家稍安勿躁,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起案子並非像表麵上那麽簡單。本府作為始平縣的父母官,必須對此非要有個清晰的了解不可,萬不可胡亂決斷留下遺恨。這個殺人犯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個朝廷命官,卻又拿不出其他任何有關職務的憑證。從他身上也隻僅搜到這一封書信。他說是當今皇上的口諭,這個誰又能相信?但這個罪犯的話說得如此堅定果斷?因此,此案案情可謂重大,真相不明,若此人真是朝廷命官,那此案就已經超出了本府審理的職權範圍。因此,本府決定親自將罪犯押赴京城交由當今皇上審理,方能解開其中的秘密。”


    豪門貴族哪裏會相信馮垣的這些鬼話,還是紛紛要求馮垣升堂審理這起鞭殺案件。這人不但是在縣衙門前殺人,更令人憤怒的是殺死的人還是縣衙裏的一名衙役,假如馮垣連這樣的犯人都不敢動,真是太令人失望至極了。


    馮垣發現自己根本勸不動這些豪門貴族,就隻好將書信展示了出來,這樣有人就開始相信開始後怕了;有人也半信半疑猶豫不決了起來;而有人卻完全不相信這封信是真實的。大家七嘴八舌展開一番劇烈討論,為了慎重起見,都同意了縣令馮垣的建議,暫時將王猛遞解京城,讓皇上當麵審訊。


    王猛並不願意多說話,既然這些人現在要將自己押解京城提交給苻堅皇帝審理,這也正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王猛很快就被囚車拉著一路往朝廷進發,馮垣怕節外生枝,全程都由自己親自護送。那些豪門貴族也紛紛派出自己的家丁一路押送。這些豪門權貴就算萬分不情願,但一時也不敢放出膽量,肆意妄為。在沒有押送王猛到京城查明真相之前不敢將他處死,就怕萬一這個罪犯確實是皇上派來的,那這個責任是無論如何都承擔不起的。


    很快,京城就出現在囚車的麵前,麵對京城的城樓,王猛是最熟識不過的了,他現在什麽都不需要擔憂的了,因為在京城裏他隨處都可以見到自己的朋友。當然,最令他高興的是,馬上就可以又見到皇上了。


    京城的文武百官全都知道了王猛在始平縣境內用鞭抽死了一個衙門裏的衙役的事,這個消息既令王猛的好友們感到驚訝和不安外,亦令與王猛政見不同的氐族官員們狂喜起來。這些早已欲致王猛與死地的官員終於等來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了。


    這些朝廷官員以尚書仇騰、丞相席寶、京兆尹雷榕等人為代表,還包括氐族權貴司徒汪樘和司馬強德在內,這些氐族權貴在朝廷中都執掌著重要職位,位高權重,對於王猛早欲置他於死地。這些人由於跟地方氐族的豪門來往密切,甚至交誼甚深。他們都早已接到了來自始平縣這些豪門權貴的密信,如何處理王猛自然心裏清楚。


    王猛當然在朝廷也並非孤零零一人支撐著,在王猛的周圍依然有他許多好朋友好同僚為其撐腰,這些朝廷命官同樣在大秦國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比如:尚書右仆射梁平老、尚書左仆射李威、大將軍強旺、司隸校尉呂婆樓以及漢族將領權翼、京城守將徐成、鄧暢、禦前衛士席騰等人都是王猛的好朋友。他們或者是誌同道合的官吏,或者是追求共同的理想和目標,都是希望國家富強,百姓安康的好官吏。


    此時,苻堅已經接報王猛在始平縣殺了人,始平縣令馮垣親自押送王猛進京。這令苻堅十分驚訝,為了先查明事實真相,苻堅命令司隸校尉呂婆樓暫時將王猛關押進牢房。苻堅皇帝又指派權翼保護梁平老秘密再去始平縣暗訪查明真相,他才好親自審理此案。


    很快,梁平老就已查明真相,上報苻堅。


    苻堅於是下令將王猛押上聖殿審理。


    苻堅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王猛,心情很是難以平靜。剛才以尚書仇騰、丞相席寶、京兆尹雷榕為首的朝廷大臣,連同氐族權貴司徒汪樘、司馬強德,包括皇家族弟苻晉、苻嵩、苻枚、苻頻等一幹官吏都要求苻堅嚴肅懲治王猛。他們極力誇大了王猛鞭殺一個衙役的凶殘暴力過程,幾乎達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


    而在另一邊,則由尚書右仆射梁平老、尚書左仆射李威、大司馬兼車騎將軍苻融、大將軍強汪、司隸校尉呂婆樓、驃騎將軍鄧羌、衛將軍徐成等為主的朝廷命官則極力支持將王猛無罪釋放。他們覺得王猛辦事老成持重,公正廉潔,根本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殺人,這裏麵肯定是有原因的。他們也同時聯絡漢族官員權翼、鄧曖、席都等人齊來向苻堅求情,希望陛下能夠對王猛網開一麵。


    在沒有將王猛押上聖殿之前,整個朝廷都已經開始炸鍋沸騰起來了。各股勢力集團都紛紛展開有力角逐,希望將王猛一棍子打死一勞永逸的氐族權貴,朝廷重臣們,此刻個個摩拳擦掌,望眼欲穿希望置王猛於死地。他們有組織有預謀地暗中串通同僚扭成一股強大的勢力,力求苻堅處死王猛。而死保王猛要求無罪釋放的官員也並非毫無建樹作為,他們也紛紛上書苻堅力保王猛,甚至要求符堅當庭無罪釋放了王猛。


    苻堅開門見山地質問王猛說:“王司徒,朕多次教誡汝等,為官之道,要以仁義道德慈愛為本。朕派汝去始平縣私查走訪,目的是體察民情,為朕出力,治理好始平這塊福澤富庶地方,可今天汝到了始平縣都做了些什麽?盡給聯添堵,汝怎可殘暴成性草菅人命,這樣如何讓朕放心派汝出去治理地方?”


    王猛揚起頭正氣凜然地說:“陛下,為政之道,須分清形勢而定:不同時期,當需運用不同的法典規章,治理一個安定的社會局麵隻需要用仁義道德來約束規範就可以達到了目的;而治理一個動亂的地方卻不能隻講求仁義道德這些東西了。因為,這些地方的仁義道德早已淪喪殆盡不複存在,這樣的地方隻能運用更加嚴厲的法律製度手段來規範不法之徒的違法行為才能湊效。今天陛下將治理始平縣的職權交給微臣,微臣亦依照陛下的旨意去治理這個地方,陛下就應該信賴微臣是沒有私心的。微臣今日鞭殺這個惡吏,確實有微臣的一時衝動在裏麵,手段有些偏差,但微臣還是認為這個惡吏該殺。微臣這次鞭殺奸人是因為這個惡吏在始平縣境內為非作歹,屢次殘害百姓已經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因此,微臣鞭殺他是有原因的,並非微臣肆意而為草菅人命。至於陛下要將微臣下獄治罪還是市槽問斬,微臣都絕不去強辯更沒有一句怨言的。”


    苻堅說:“如此說來,始平縣並非是一處安定祥和富遮的地方而是惡霸盈聚為非作歹的大本營?朕可不能僅憑司徒片麵之詞而相信汝的話?王司徒可否有真憑實據呈交與聯?”


    王猛說:“微臣自然有真憑實據,隻不過王某現在是階下之囚,身上的證據早就被官府的人搜走了,哪裏還有此憑證在?”


    苻堅道:“既如此,王司徒可否有些證人?”


    王猛說:“證人當然有,而且不光隻一人?”王猛將浥館老板董驃、行走郎中霖忠、好友權翼、鄧羌、賣藝人張遊父女都一一道了出來。苻堅令人速去傳董驃、霖忠、張遊父女進殿對質。


    這裏早有權翼、鄧羌出列遞交奏折道出了實情,說始平縣令馮垣勾結山上土匪、地方劣紳魚肉鄉裏,草菅人命,無惡不作的事實。


    很快,證人董驃、霖忠、張遊均已趕到,而張遊女兒因被地方豪強苻屏強行奸淫,悲憤異常從而已自縊而亡不能到殿。


    苻堅令馮垣上殿當場與這些證人對質,馮垣自知自己的罪行已將暴露,心裏十分驚懼,但馮垣決心己定,依然拒不認罪。


    始平縣令馮垣急匆匆地上朝,跪在王猛的身邊。苻堅發話說:“始平縣馮垣,爾可聽好了,今司徒王猛上書朕言始平縣馮垣勾結山上土匪,打家劫舍,從中漁利;勾結當地豪門權貴,魚肉鄉裏,爾虞我詐,為非作歹,草菅人命,大殿之上爾可要對聯說實話,司徒之言是否屬實?今朕讓爾等彼此當堂對質,朕需要一個事實真相?”


    馮垣匍匐於地,不敢抬頭,顫聲說:“陛下,微臣位卑言輕,陛下可要替微臣做主啊。王司徒所言句句皆是誣蔑微臣的,陛下可以指派朝中大臣前去始平向各豪門貴族及地方百姓了解微臣的所作所為。微臣若有魚肉始平百姓之嫌,微臣願請罪伏法,絕無半點怨言。”


    王猛厲聲說:“馮垣,事實麵前爾還敢抵賴,皇上令我等數人早在半月之前就已經悄悄進入始平縣境內對始平的百姓進行實地考察,調查出爾暗中勾結山上土匪,爾給土匪提給城中富家財務以及住址防護等信息,暗中串通山上土匪打家劫舍,從中漁利。然後,又假意出動官兵以剿匪名義再次敲詐始平富戶,致使富戶相繼傾家蕩產。勾結始平當地豪門權貴,巧取豪奪、為非作歹、魚肉鄉裏、甚至草菅人命。早幾日,有山東張遊攜女於始平街頭賣藝謀生,王某恰好在場圍觀,時有始平豪門苻聤唆使奴才強搶民女。張遊阻攔反抗反被衙役拘鎖至衙門,投入監獄。王某欲聽訟,被衙役所毆,王某因質問衙役不公惹惱了塗玟。而塗玟平時為非作歹,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因此,一時義憤,鞭殺惡衙,事實如此,並無虛言。”


    馮垣反駁道:“王司徒片麵之詞著實令馮某震驚,馮某自赴任始平以來,勤勉有嘉,廢寢忘食,一心隻求百姓福祉,並無半點虛妄,政績卓越,有目共睹,連皇上亦知始平治理為天下之楷模,屢次嘉獎,倘如此亦不能說明問題,司徒僅憑一個老漢個例全盤否定,馮某倒無可厚非,司徒之謬盡與當今皇上抗衡,不是用心險惡又是什麽?”


    苻堅大怒,厲聲譴責馮垣道:“朕自登基以來,勤政愛民,淳淳教誨爾等地方官員,要體恤百姓,愛民如子。沒錯,爾每每呈報奏折,言及整治,彪炳功績,清正廉潔,以致朕屢受蒙騙,錯頒獎勵,並以始平為榜樣楷模,宣示各州府、郡縣官員學習典範。倘若朕今日不讓證人與爾對質,爾欲蒙朕到什麽時候?還不知道事實到底是怎麽樣了?”


    馮垣聞之,臉似死色,混身顫抖。


    苻堅繼續說:“始平縣,朕自始至終都是聽聞始平縣治理有方,彪炳朕之大秦,然一月前朕就接密報言始平豪門巧取豪奪,始平縣令與當地豪門互相勾結魚肉鄉裏之事,朕實不敢信。於是,朕這才悄悄派出三批官員私訪始平,以求真相。私訪結果朕俱已知悉了解,朕給爾最後一次機會,朕希望爾能如實告知始平的真實現狀如何?不可隱瞞,亦不可誣陷,更不可添油加醋,爾可否聽明白了?”


    馮垣聞之,麵似死灰,知道憑剛才皇上的這番話,想要掩蓋事實真相已經是不太可能的了。於是淚流滿麵道:“陛下,微臣該死,微臣自到始平縣,隻想一心為民做點實事。可惜微臣官微言輕,根本說了不算,欲公正辦事,難於登天,時時受到威脅。陛下自然知道始平多數豪門權貴皆是皇親國戚,非富即貴,血肉相連,微臣得罪不得,隻好任憑此等權貴為非作歹,微臣隻是毫無辦法呀!”


    苻堅冷笑一聲道:“始平縣,剛才朕讓爾上朝與王司徒當麵對質時,早有言在先,在朕麵前,不可隱瞞不報,不可添油加醋捏造事實。可始平縣,爾是怎麽告訴朕的,爾要朕替爾做主,言王司徒句句誣蔑與爾,並讓朕派人下去查證事實?朕可直言相告爾,朕早已知道事實真相,假如朕不宣爾今日上殿與王司徒當麵對質,爾欲想隱瞞朕到什麽時候?”


    馮垣渾身顫抖篩糠起來:“陛下,微臣該死,微臣該死,這都是微臣被始平地方豪門所脅迫所致,並非微臣的本意啊。”


    苻堅拍案大怒道:“朕將如此富遮之地交付給爾管理,是朕充分信賴爾能夠受此重任,替朕分憂,管理好始平的。沒想到爾如此瞞上欺下、內外勾結,沆瀣一氣,為非作歹,故意令朕失信於民。爾還有何麵目說過錯並不在於爾,竟將責任推脫得一幹二淨?實在是可惡之極。始平縣聽旨:革去馮垣始平縣縣令之職,交禦史台嚴加審訊。判王司徒無罪釋放並授王司徒即日起擔任吏部左丞、鹹陽內史、京兆尹兼始平縣令之職,即日赴始平處理豪門營私舞弊案件。”


    席寶、仇騰、強德三人聞言,齊刷刷長跪三呼萬歲道:“聖上,此諭萬萬不可下呀!王猛一芥草夫,皇上封其為司徒亦已是皇恩浩蕩,今書口諭令其私訪始平,聖上也並沒在手諭上言明可以隨意處罰朝廷官員的權力。而王猛違反聖上手諭在先,草菅人命在後,此等行徑亦不適合朝廷命官的身份典範,這其罪一也;其二,王猛仍漢人,草夫藥司出身,身份低微。聖上封他做個地方官員亦是當然,但萬萬不可違背祖宗遺願,重用無德無功亦無貴族血統之異邦庶民為朝廷命官,此行為會令朝廷百官惶惶然不知所措;其三,漢人多言不符實奸詐狡猾之徒,與我先祖亦有血海深仇,聖上不可不防呀?前有冉閔誅滅我同族惡行,麻秋毒殺先祖之血海仇恨,後有張瑞小人反複無常之禍患。聖上萬不可一時受其蒙蔽蠱惑封其為高官之位,掌管主政,養虎為患實是有失遠慮,前車之鑒不可不察呀,聖上!”


    苻堅聞知,怒不可遏,大喝道:“反啦,反啦,朕封王猛官職,是朕深思熟慮的結果,豈容爾等反對胡鬧?席寶、仇騰、強德,今念三位仍朝廷元老,隨先祖出生入死開疆拓土的份上,不與諸位計較,若依然不顧尊卑等級阻攔朕決斷,必將嚴懲不貸,退下去吧。”


    王猛自此受到苻堅的充分信任,朝中的重大事情幾乎都宣王猛進殿參與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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