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廳。


    服務生將菜品端上來後,秦沁沉默地切著牛排。


    可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牛排切起來不怎麽順利。


    她使力氣時一個不小心,刀叉碰觸餐盤,發出了突兀的脆響。


    對麵,顧銘夜聞聲抬眸看了過去。


    見狀,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刀叉,垂眸三兩下將自己這一份切好,推了過去:


    “吃這份吧。”


    秦沁微愣時,顧銘夜已經將她那一份拿了過來,完成了交換。


    秦沁沒有矯情,說了聲“謝謝”之後,便叉起一塊放進口中,慢慢咀嚼。


    而聽到秦沁這麽客氣,顧銘夜眉頭皺了皺,卻也沒說什麽。


    兩個人開始用起了午餐。


    用餐時,秦沁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他認真吃飯的樣子。


    此時窗外正是日頭正濃時分,但西餐廳冷氣開的很足,還有悠揚的小提琴曲作為背景。


    陽光映照在他輪廓深邃的臉上時,仿佛給他整個人鍍了一層金光。


    她看得呆了呆。


    終於,飯吃的差不多了,問他:


    “這時候趕過來,是對離婚協議書的內容有什麽異議嗎?”


    顧銘夜握著刀叉的手頓住,抬眸與她對視。


    半晌,才低沉著嗓音啟唇:“沒有異議。”


    秦沁一愣,喉間湧現一股突如其來的酸澀。


    這麽說,他已經同意了。


    ……挺好的。


    喉嚨滾了滾,將心裏那股苦澀壓了下去。


    秦沁吸了口氣,張了張嘴:“那……祝你們幸福啊。”


    顧銘夜凝著她的眼睛,削薄的唇瓣微抿:“但我不同意離。”


    秦沁頓住。


    聽錯了似的反問:“為什麽?”


    顧銘夜:“你誤會了我跟白瀟雨。”


    秦沁擰眉。


    語氣帶著不解:“誤會什麽了?”


    “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樣。”顧銘夜說著,吸了口氣,“我對她沒有那種意思,我最深愛的人也並不是她。”


    秦沁微愕,更加不理解了。


    明明對白瀟雨處處維護的是他,在得知白瀟雨出了意外之後,趕忙趕過去,擔心著急的也是他。


    這早已超出了一般朋友的邊界。


    她不認為這不是深愛的表現。


    這就是。


    沉默兩秒,秦沁以為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顧慮爺爺那邊無法承受。


    於是聲音平靜道:


    “你不用擔心爺爺那邊,不管保密協議簽不簽,我都不會將我們離婚的事捅出去的,會好好保守這個秘密。”


    眼看秦沁這樣說,分明是不相信自己所說,顧銘夜神色微沉,抬起手將眼鏡摘掉,放到了桌上。


    再重新抬頭看過去時,沒了鏡片的映襯,那雙深邃的眼睛裏,閃爍著的認真,更加直白的送達到了秦沁眼前。


    他說: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把她當作朋友。我承認,或許我的所作所為超出了朋友的邊界,但……我有我的考慮。”


    “她之前一直被白琴霜照顧著,現在白琴霜鋃鐺入獄,白家就隻剩下了她一個人,她還懷著孕,是特殊時期。”


    “而且這次通過她割腕你也能看出來,她的確患有心理疾病,稍不注意就會發病。”


    “所以綜合這些考慮,我都不可能對她坐視不管。”


    說到此,顧銘夜頓住,凝著秦沁,


    “況且她從前還舍命救過我,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隨著顧銘夜的反問問出,秦沁抿緊了唇瓣。


    心髒因為顧銘夜這番話,而有些隱隱顫動。


    因為他所說非常誠懇,不像假的。


    所以說……他對她……真的隻是純粹的朋友間的“特殊照顧”,並沒有摻雜男女之情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麵對他的問題,她答不上話來。


    她仔細想過,意識到如果換位思考,自己恐怕也會這樣做。


    可她又總覺得哪裏有些問題……


    總覺得“這道題”還能有“更優解”。


    將心中所想暫時隱去,秦沁凝視著顧銘夜的眼睛:


    “但是你發沒發現,白瀟雨根本沒有把你當朋友。”


    顧銘夜聽出了秦沁話裏意思。


    沉默著點了點頭:“我發現了。”


    一開始,白瀟雨割腕,他還以為是她在老爺子壽宴上受到了刺激,間接導致的病發。


    但昨天趕到醫院時,他觀察到,白瀟雨看到秦沁過去,心率飆升,秦沁離去之後,她的心率隨即就恢複了正常。


    通過這一個很奇怪的點。


    再聯想到之前,產檢時,她頂替顧太太的頭銜和身份……


    還有那次她生日,自己突然接到白琴霜的電話,說她不見了,他在盛悅酒店找到她,被迫陪她過生日。


    以及後來白琴霜之所以對秦沁下死手的動機。


    這種種線索,串聯在一起,他全都明白了。


    白瀟雨,對自己根本沒有放下。


    思及此,顧銘夜磊落坦蕩地看著秦沁的眼睛:


    “以後我會跟她保持邊界的,等她身體狀況穩定下來,我也會明確告訴她,我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不會跟她有任何可能。”


    聞言,秦沁呼吸窒了窒,冰封的心髒,像被絲絲縷縷的暖意包裹,開始有些解凍跡象。


    她指尖蜷了蜷,心口泛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你是認真的?”


    顧銘夜點頭,篤定:“認真的。”


    秦沁不知想到了什麽,鬼使神差道:“可你前不久還……”


    “還什麽?”


    秦沁清了下嗓子:“祝福和成全我跟裴南渡。”


    顧銘夜:“我那是以為他是‘y’,當初約定好了的,我在遵守約定。”


    秦沁沉默。


    所以在得知裴南渡並不是“y”之後,他就變了個態度。


    這算是在……爭取和挽留自己麽?


    可聯想到這種爭取和挽留,可能隻是因為自己還有可被他利用的價值,並非出自“非自己不可”的“愛意”。


    秦沁冰封的心,融化的速度戛然而止。


    是呢。


    她在臆想什麽呢?


    老爺子不是說過,他之所以娶自己,是在利用自己清白幹淨的家世,好坐上顧家掌權人的位置……


    想到此,秦沁心裏產生的那一絲妄念,徹底斷掉。


    心也跟著冷靜下來。


    抿了抿唇,她吸了口氣:“所以,你的態度是,讓我們的婚姻關係,繼續?”


    顧銘夜點了點頭,自然而然的語氣:


    “是的,現在誤會解開,裴南渡不是‘y’,我對白瀟雨也並非你所想的那樣。”


    “這樣一來,我們沒有了非分開不可的理由,那為什麽還要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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