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ss=maintext>第4回 英雄店劉士英行竊 碧霞山勝三爺遭殃(五)</b>


    老少英雄正在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正在痛哭流淚之際,老義仆擦著眼淚由外麵進來,說道:“二位少爺,眾位爺們,外麵來了一僧一道,僧人是紅蓮羅漢弼昆長老,道爺是鐵牌道人諸葛山真。”大眾聞聽,轉憂為喜,擦淚出來迎接,來到大門外,歐陽爺喊道:“雜毛會算,可稱未到先知,勝三爺受了毒藥箭啦。”老道說道:“非是貧道會算,眾位眼泡腫著,淚尚未幹。”歐陽爺說道:“快走快走。”眾人將老道陪到裏院。老道一見勝三爺右肩頭下插著一根袖箭,釘下有三四寸深,老道念了一聲無量佛,用手一晃搖袖箭,說道:“何時中的袖箭? ”三太說道:“昨天二更半天。”老道一看時辰,說道:“尚能治,不要緊,眾位施主莫要驚慌。”老道取出藥來,打開包兒,用手指捏了兩粒藥,說道:“這是七粒,一包十粒,用過三粒了。這兩粒藥,給勝爺服下去,力能奪命。”老道將藥包好,放在榻上,歐陽大爺原包拿在手中,用鼻子一聞道:“哎呀,好香!”列位,蠻子今天這一聞,藥偷出了兩粒,後文書救了兩個人,這且不提。老道將藥研細,命取過無根水,老道說道:“你們將藥箭拔下來吧。”李剛說道:“我起箭。”伸手一拔,拔之不動,箭入骨甚深。老道說道:“你用手按住傷口,以牙咬住箭杵,方能拔下來。”黃三太過去,張開口咬住了箭杆,雙手按住傷口,用力拔箭,才將箭拔出來,傷口並不流血。諸葛道爺由腰間取出尖刀,照定傷口四周,用刀將腐肉割下,這骨色青如漆,有鴨卵大一塊。道爺以刀刮之,振振有聲:“俺如關公刮骨療毒。”將骨頭刮的見了白骨,然後將藥麵撒傷口上一半,用被將勝三爺蓋上,以手捂住傷口,無根水調好了藥,用食匙灌了幾下,然後勝爺便徐徐能喝了,灌完了藥,用白布纏好。三太問:“道爺,怎麽樣啦?”老道說道:“稍沉一會兒。”歐陽爺問道:“老道,怎樣了?”道爺說道:“稍微沉一會再看。”眾人不論誰問,道爺俱以“沉會兒看”答之。服下藥約有一個時辰,聞聽勝爺腹中有下行之聲,鼻窪鬢角見汗。腹中響動,乃是藥力借氣行走,血行動開啦;鬢角等處見汗,乃是營衛合啦。道爺說道:“過來二位有力氣的,將棉被向下按著點。”上身孟金龍,下身李永泰,按著被角兒。又一會兒,腹中響聲漸大,道爺叫道:“三太,你將勝施主頭扶著,口朝下,他要吐啦。”三太急將勝爺的頭扶住,口朝下,方將頭扶好,就聽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綠水來,愈吐愈急,真是翻腸倒肚,吐出足有一盆子。先是綠水,後是紅水,最後吐黃水,吐完了之後,渾身上下的汗就出透啦。勝爺驟然翻身欲起,上麵大漢孟金龍,下邊大漢李永泰,二人都按著棉被呢,金龍見勝爺欲起,伸虎掌向勝爺肩頭上一按,說道:“三大爺,你老人家先別起。”下邊李永泰也用手按住大腿叫道:“三大爺,你老人家別起呀,一起來就壞啦。”道爺說道:“勝施主千萬別躁,倘若驟然起來,被風將汗吹回去,毒氣歸心,就不能治了。”勝爺說道:“我隻覺著心中焦躁。”道爺說道:“沉住了心氣,一會兒還得疼痛呢。”勝爺忍了一會,就覺周身無力,再想起來也沒有力量啦。此時勝爺也明白過來了,一看道爺在旁呢,這才叫道:“道兄恕小弟有恙在身,不能起床行禮。”語畢,向道爺點首示意,又叫道:“奎兒,福兒!你們還不過來謝過你伯父救命之恩?”勝奎等跪在塵埃,俱都給道爺磕頭,小弟兄隨後跪一大片。道爺說道:“三弟,你總這樣周到,貧道有何德能?這是三弟你一世行善的感應,我並不是能掐會算。我與和尚昨天住在平安鎮,一打聽說是距四十裏之遙,在那兒住了一夜,今天起早趕路,為的是涼爽。”語畢,道爺落下兩點慈悲淚來。勝爺欲哭無淚,打了兩個唉聲。


    銀龍處處精細,方才拔箭的時候,銀龍留神看箭杆,未看明白上麵的花樣,此時見勝爺已好,銀龍遂說道:黃三哥,你將箭放在何處了?”三太說道:“在我恩師割下的衣裳一堆呢。”銀龍說道:“收過來咱們看看,箭杆上是什麽花樣?我方才見箭杆頭上黃橙橙的,杆上有花樣。”金頭虎說道:“我取去。”金頭虎方要在破衣中找箭,勝爺伸左手由破衣中將箭拾起來,暗暗放在身旁了,金頭虎早就看見了,說道:“三大爺,那可不行,您不叫我們看箭,不知道是哪個小子辦的事,我們就糊塗死啦。”勝爺說道:“明兒,賊已遠去,看箭何益?”賈明說道:“您要不給,我將您搬起來,我們非看看不可。”勝爺叫道:“賈賢弟!你還不將明兒攔阻?仇是可解不可結。”賈七爺遂叫道:“明兒!你還不閃開?叫你三大爺生氣。”勝爺又說道:“我的傷已經無有危險啦,大夥累了一夜半天,還未曾用飯,請大家前院客廳休息休息,用飯吧。二位道兄也沒有齋飯呢,恕過我不能陪座了。”大家這才起身夠奔前院大客廳,談談論論,俱都說道爺的藥真是神丹,勝三爺好心感動天地,所以才遇難呈祥,逢凶化吉。大家吃完了飯,俱都來到後院問安。勝爺說道:“我的傷已經一點危險都沒有了,你們每人問我一句,我就得答半個時辰。你們一夜未曾合眼,各自休息休息吧。連勝奎與三太都不用在我屋中,叫老家人勝忠伺候我就行啦,他年紀長了,精神還好。”大夥不敢違背勝爺之意,俱都退出,回歸前院。老家人勝忠服侍勝爺睡了一覺,老家人給倒過一杯白滾水,勝爺問道:“天至何時?”老家人說道:“二更已過。”勝爺說道:“點上燈籠到前院東西跨院,看賓朋們都休息了沒有?”老義仆忠厚老誠,不忖勝爺何意,點上燈籠前去觀看,去了工夫不大,老家人回來,對勝爺說道:“東跨院聾啞仙師、弼昆長老、胡景春等,全都安歇啦。二道院少爺、黃三太他們也都睡啦,老奴推一推門,門也上著呢。前頭院孟二爺、蕭三爺、賈七爺、李四爺等,大夥也都睡啦。”勝爺又說道:“你打著燈籠看看西跨院秦二爺去,將他請來,他要不來,你就說我家主人決無狠毒之心,請您有機密大事,您要不去,後悔可就晚了。”老家人答應一聲,打著燈籠夠奔西跨院,一看屋中明亮,老家人咳嗽一聲,在外麵問道:“秦二爺還沒睡嗎?”秦義龍在屋中,說道:“還沒睡呢,你請進來吧。”老家人進到屋中道:“秦二爺,我家主人現在叫我前來請你。”秦義龍說道:“現在我有點不舒服,因勝三爺受傷,我跟著忙碌了一天,你替我跟勝三哥告假吧。”老義仆道:“我家主人有話,你要此時不去,悔之晚矣。”秦義龍心中暗想:“我將包裹交到帳房啦,跟他們要了三四次,我要練練武術,他們隻給我匕首刀,包裹臨走才給呢。我的兵刃現在拿不出來,倘若到了後院,說話不投機,就有是非。”老賊思索至此,遂問道:“老管家,後院還有何人在勝三哥屋中?”老仆說道:“一位也沒有,連勝奎都沒叫在屋中。”飛鏢秦義龍聞聽勝爺屋中沒有別位,他這才放心,叫道:“老管家,你先出去,我小解小解。”老管家遂退出屋去,飛賊秦義龍打發老仆出去,由床底下將匕首刀取出來,掖在腰間,這才由屋中出來,同老仆來到後院,進到勝爺屋中。勝爺一見秦義龍,叫道:“秦二弟!我三次未曾傷你的性命,你不知以恩報德,你將我穩住了,暗中打我一袖箭。我現在身帶重傷,大夥都在照顧我的時候,所以未揣摹放箭之人。老者你還能瞞的過聾啞仙師嗎?中輕的你還能瞞過蕭銀龍、楊香五嗎?並且你的袖箭還刻著秦字呢,雖然不甚明顯,誰都看得出來,是用花堆的一個秦字。將我的傷剛治好了,蕭銀龍就要看箭,幸我左手尚能動轉,我將這枝箭放在身底,未敢叫他們看箭。賢弟你快走吧,你還在這裏住著,豈不是自尋其禍嗎?”又叫道:“老管家!你打開頂箱,給秦二爺取幾十兩銀子盤費。賢弟你星夜逃命去吧!”老賊聞聽,一時良心發現,跪在床沿下,叫道:“勝三哥!小弟之錯。從今後不與三哥為仇了。”老管家說道:“還給他銀子?我和他拚啦!”勝爺睜目說道:“勝忠!你是義仆,所以我才將你留在屋中,你若是不聽我言,便為不義了。”老義仆聞聽,也不敢言語了,遂由頂箱中取出來三十多兩銀子遞給秦義龍,說道:“給你吧,這是三十多兩,要打兩袖箭就是六十多兩。前麵你的小包裹別取去啦,要一取小包裹,就有大禍臨身。”看賊人磕完頭站起來,接過銀子要走,勝爺說道:“秦二弟,且慢。你要走,可別走二道院,二道院是你侄勝奎與三太等,前院是蕭三俠他們,東跨院是道爺、和尚等,你可千萬別去。你仍然由你西跨院逃走,由北上房過去向西,打宅院西牆走。夠奔西南有一片樹林,過了樹林子,就算走啦。但明天開飯時,大夥見你不辭而別,必然追你,腳程快的太多,你務必要兼道而行。”老賊說道:“既蒙勝三哥你恩放小弟,我從此永不與你結仇了。”勝爺說道:“賢弟,那就在乎你了,你在我家中也住過,道路你也都明白,你要仍然尋仇,我也沒有法子。”


    老賊秦義龍含羞帶愧出了勝爺的屋子,夠奔西跨院並未進屋,擰身形縱上北上房,自己心中暗想:“老勝英真是忠厚君子,我以後還能跟他為仇嗎?唉,我們倆人還是走著看,他今年七十多啦,再待十年,他就八十多啦,我不能殺他,將來我將勝奎、黃三太等殺他三個兩個,也可報秦家之仇。”老賊撚著短髯,心中思索著,向四外觀看無人,躥房越脊,直奔西大牆而來。老賊方要縱下牆外,不覺心中突突直跳,自己思索:“何以心中亂跳?莫非說我是懼怕他家中這堆俠劍客嗎?不至於如此呀。”自己叫道:“秦義龍,秦義龍,你提著點兒氣!”一飄身,落在牆外就地。就見有一個人,以肘按著刀尖,身形影著刀,仰麵向牆頭上觀看。一見秦義龍飄身形下來,牆底下這個人站起身形,口中說道:“老賊暗算吾之天倫,用毒藥箭幾乎要了我天倫之命。現有奎少爺在此!”舉刀便剁,老賊忙閃身軀說道:“勝奎不要如此。”勝奎哪聽他的?舉刀一連就是二刀,老賊閃躲,並不還招,複又對勝奎說道:“你天倫四次放我,所以我讓你三刀;如再不識抬舉,老夫將你人頭捎回南七省去。”勝奎說道:“你是下賤之輩,我天倫以你當好朋友看待,這一幹俠劍客俱都與你呼兄喚弟,你配嗎?”說著話,舉刀還是剁,秦義龍哈哈冷笑兩聲,背後揠刀,與勝奎交手。二人正在動手之際,由西大牆北麵過來一道黑影,大聲喊道:“秦義龍休走!你為何以毒藥袖箭暗算我之老師?”話到人到,加入動手,大戰秦義龍,秦義龍毫不介意,一把樸刀上下翻飛。忽聽有人喊道:“小毛遂楊香五來了!”也加入大戰秦義龍。秦義龍正在獨戰小弟兄三位之際,就聽西北樹林之內嘩啦啦一響,出來一道黑影:“老賊休走!張茂龍來也!”緊跟著樹林西南又縱出紅旗李煜,兄弟五位圍住秦義龍。義龍一把匕首刀上下翻飛,橫欄豎架,麵無懼色。此時又聽樹林子西邊有人叫道:“小子,秦老二!我是你爺爺!樹林子內埋伏下百萬神兵!”話到人到,亮杵縱起來便打:“眾位將他圈住,誰要叫他走了,我跟誰拚命!”六人將老賊團團圍住。老賊心中暗想:“這六個孩子,我是不懼,勝宅高明人甚多,倘若和尚、老道、蕭孟二俠、賈老七等,他們要是出來,那時節我難以脫逃。”思索至此,自己暗道:“三十六招,走為上策。”賈明說:“他要打誰的空子裏走了,誰就是孫子!”老賊心中憤恨賈明,他這一提醒了眾人,眾人更留了神啦。大夥抖擻精神,正在打的難解難分之際,就聽勝宅西大牆北麵有人咳嗽,手提紗燈前來,說道:“我三大爺放心不下,叫我前來。”說著話,來至切近,眾人一看,正是賽北觀音蕭銀龍。銀龍叫道:“六位兄長!我勝三大爺放心不下,聽西牆外有喊殺之聲,特遣我前來,不叫眾位阻攔二爺去路。惟有奎哥哥更不當這樣,秦二爺雖然與我三大爺早先有點過節,奎哥哥你這一辦喜事,秦二叔千山萬水的奔了來,這一行人情,有什麽過節都算沒啦。再說傷我三大爺之人,你們怎麽知道必是秦二叔所為?你們這一圍著秦二叔動手,倘若叫我三大爺知道了,怪罪下來,誰能擔得起?豈不聞古語有雲:父叫子死,子不敢不死。黃三哥,你在眾人之中歲數居長,你領著他們辦這宗事,叫三大爺知道生氣,倘若金傷複發,你又當如何?”小弟兄六位俱被銀龍喝住,誰也不敢再動手了,惟有金頭虎知道銀龍的這一套,心中暗說:“好小龍,小子,叫大夥來劫殺秦義龍也是你,不叫大夥動手也是你。”秦義龍用暗器傷勝爺,誰都瞞得過去,也瞞不過蕭銀龍去。勝爺從傷痕剛見好的時候,心中已經明白,便將眾人遣散,諄諄囑咐,自己在後院大廳養傷,喜歡清靜,誰也不許到後宅問安,擾亂精神。勝爺一方麵是囑咐大家,一方麵安慰大家,說:“你們大家一夜勞乏,也該歇息歇息了。我的傷好啦,你們大家都累病了,豈不教我難過嗎?”眾人見勝爺說的俱都是實情之話,所以大家都各自吃飯的吃飯,安歇的安歇。蕭銀龍與三太、香五、茂龍、李煜、邱成、勝奎等,這七個人湊在一處,在二道院東廂房吃飯,吃完了飯,坐在一處談天,蕭銀龍說道:“咱們小弟兄之中,老誠幹練,就是黃三哥,黃三哥待人向來以至誠感化,在台灣我與黃三哥別後,回想黃三哥之為人,那份義氣,真叫我寢食難安,今者在一塊好幾年之久,每與三哥談到一塊兒,雖晝以繼夜,令人不倦。”黃三太笑說道:“兄弟你是抬愛哥哥,哥哥有何德能?我之恩師息隱於家門三年之久,將鏢局子的事情委之於我,所以未辦壞了事,都是諸位賢弟竭誠幫助,和老前輩們指導教訓。”金頭虎說道:“你們倆到一塊兒就咬文弄字。”蕭銀龍又說道:“賈明兄長,凡事你劃策甚多,一時難以道盡,你是外樸內慧。”賈明說道:“我會燴豆腐。你有什麽事,你就直說吧,別繞著彎罵我。”蕭銀龍說道:“今天三大爺被人暗算,賈五哥你可知道是誰所為嗎?”賈明說道:“我不知是何人所為;我要知道是誰,我早就同他拚了命啦。”銀龍又問道:“三哥你知道嗎?”黃三太說道:“愚兄不知。”蕭銀龍笑嘻嘻的伸出來兩個手指,說道:“眾位,不可三猜兩猜,我一猜就猜著,就是此人。”金頭虎一見銀龍伸出兩個手指頭來,抽冷子一張嘴,照定銀龍二手就咬,銀龍趕緊往回一撤,叫道:“五哥!你怎麽咬我?”金頭虎說道:“你那兩個手指頭太壞啦,不能留著。”勝奎叫道:“銀龍賢弟,果是何人?你快快說來,賈爺不要玩笑。”銀龍說道:“必是飛賊秦義龍老二所為。”金頭虎說道:“咱們亮家夥,上西跨院尋找老東西去。”站起身形,就摸一字杵。銀龍說道:“五哥且慢,你要唐突就壞了事啦。”勝奎急忙問道:“賢弟何以知秦賊所為?”銀龍說道:“秦義龍與勝三大爺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是不分賢愚好歹之輩,三大爺欲以恩釋怨,以解兩家之仇,仇不但未解,到了今日,結之益深。勝三大爺累次不傷他,在勝三大爺所為開秦賊自新之路,無奈秦賊倒行逆施,不但不感三大爺之德,反增其無限之怨恨,他明著報不了仇,所以想出這麽一個法子來,明著是行人情,暗著是加害三大爺。你們不見他一進門之時,三哥要他的包裹,他麵有難色,比及將包裹拿到帳房,我暗中打開他的包裹,除去銀子之外,俱是兵刃暗器,綠林道所需之物,無一不備。你們想想,他若是真行人情,帶著往返的路費,何必帶些作賊的東西?”銀龍語至此,眾人這才恍然大悟,齊聲說道:“賢弟之言非常有理,咱們應當怎麽辦呢?事不宜遲。”蕭銀龍說道:“三大爺向來是但得容人且容人,夜靜更深必然放他。可有一宗,三大爺臥病在床,老家人筋骨衰敗,倘若勝三大爺將他招至麵前,他再行不測,為之奈何?咱們這七個人候至打更過了,咱們紮綁停當,去後院大廳上麵四外埋伏,一來為防意外,二來為保護勝三大爺。倘若勝三大爺真要放老賊逃走,久後必為咱們小弟兄之大害。”黃三太等齊聲說道:“此言甚是,咱們喝杯茶,各帶兵刃暗器,前去防範。”金頭虎說道:“小龍,你這是愚弄我呢,我都要困死啦,你為的是熬大鷹。”蕭銀龍說道:“你還是別去,你不去,我們辦的必不能壞了;你要一去,準得亂七八糟。”金頭虎說道:“我不去可不行,如果勝三大爺要不放秦義龍,咱們倆總得滾滾,白熬鷹我可不幹。”眾人也不理他,當時紮綁停當,帶好兵刃暗器,將屋門關好,由後窗戶出去,熄滅燈燭,仍將後窗戶對好。弟兄們來到後宅大廳,前坡三位,後坡四位,在房上趴伏。天到二更多天,就聽屋中勝爺說道:“老管家,天到什麽時候啦?”老義仆答道:“二更多天啦。”又聽勝爺說道:“你給我倒點白開水喝。”老仆給勝爺倒過一杯白開水去,勝爺說道:“勝忠,你就不用老站著啦,你在一旁歇息歇息吧。”老義仆說道:“隻要您的傷痕痊愈,老奴情願站三天三夜,我也不困乏。”勝爺又叫道:“老哥你站著也是伺候我,你坐著也是伺候我。”勝忠一聽勝爺叫老哥哥,愕然說道:“東家你這是何言?怎麽呼老奴為兄?老奴擔待不起,豈不折去小人之壽?”勝爺道:“你是勝家有功之人,不比別人,你年輕之時,跟隨我天南地北,刀槍林中不知受了多少驚險,我以老哥看待,不足為過。我主仆行將老矣,不知此後可得安逸否?你將燈籠點著,看各院都休息了沒有?”老家人遂掌上燈籠到前院,看視一遍,回來報告勝爺:“俱都歇息啦。”勝爺叫老家人去請秦義龍,房上七位聽到此處,不由的暗暗佩服銀龍有先見之明。比及老家人將秦義龍請到,贈送盤費,告訴秦義龍逃走的道路,七位俱都聽的明明白白,這才躥房越脊,來到西大牆外。蕭銀龍劃策:“西大牆外三位,樹林子裏頭三位,一個一個的上,如不是他的敵手,或者拿不著他,然後我再上,見機而作。我叫你們怎麽辦,你們就怎麽辦,若跑了秦義龍,惟我是問。六位埋伏去吧。”正是:挖下壕坑擒虎豹,放下香餌釣金鼇。秦義龍方一上大牆的時候,心驚肉跳,那就是一個先兆,這小子有點惡貫滿盈了。弟兄六位圍著老賊群毆時,蕭銀龍打著紅紗燈籠說那一席話,六個人這才後退。秦義龍一看,蕭銀龍舉著燈籠,衣帽齊整,手中無有兵刃,並不猜疑。蕭銀龍趕奔近前,磕膝點地,叫道:“秦二叔,你老人家看在我勝三大爺麵上,多要擔待,你是老前輩,別跟年輕的一般見識。”蕭銀龍和顏悅色,二叔叫的順口流,秦義龍見蕭銀龍如此,將刀還鞘說道:“老夫焉能跟他們一般見識?”轉身形向南要走,蕭銀龍將紗燈慢慢放在就地,犀牛皮軟皮鞘中拔出匕首刀來,此時老賊剛轉身軀,走出去三步來遠,銀龍由背後緊行兩步,一刀奔秦義龍軟肋紮去,出其不意,使的力量也猛,這一刀直刺入老賊腹中八九寸深,老賊吼了一聲,躺在塵埃來回的亂滾。蕭銀龍拔刀向外一縱,縱出七八尺遠,叫道:“眾位弟兄們還不過來,解一解心頭之恨!”黃三太大夥等這才亮兵器,縱將過來,將老賊秦義龍亂刃分屍。金頭虎的一字杵是亂打亂砸,濺得血肉渾身都是,竟將秦義龍砸的如同肉泥一般。金頭虎叫道:“小龍!勝三大爺恩放秦老二,你出的這宗陰主意,嘴裏說好話,腳底下絆子。就是我身上血多,勝三大爺若不依我,你可得承認。”蕭銀龍說道:“大家擔承,勝三大爺也沒有什麽不依的。”將紗燈熄滅,哥兒七個躥房越脊,回奔勝三爺宿室而來。蕭銀龍先進到屋中,問道:“勝三大爺,你老人家傷痕可曾痊愈?”勝三爺方在朦朧之際,一見蕭銀龍到來,說道:“龍兒,我昨天有話,誰也別進來,我好休養休養精神。”蕭銀龍叫道:“勝三大爺,你老人家將秦義龍怎樣啦?”勝三爺唉了一聲說道:“不要提他啦,我將他開發啦。”蕭銀龍說道:“您將他開發啦,我將他也開發走啦。”勝三爺問道:“這是什麽話,怎麽又將他開發啦?”蕭銀龍說道:“我將他紮死啦。”勝三爺聞聽,歎口氣道:“他五十多歲的人了,你這是何必呢,又汙了咱們的宅院。”蕭銀龍說道:“勝三大爺,並沒在院中紮他,在西大牆外麵。我紮死他之後,黃三太他們大夥,用刀將他剁成了肉泥。你是慈心生禍害,你隻顧放他,不想以後我們小弟兄必要受他的害。”勝三爺說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以後做事,必須要以寬大為懷,總要學能容物,那才是大器呢。”又叫道:“銀龍!你將他哥兒幾個也叫進來吧。”銀龍掀簾子,以手招進眾人,勝三爺與眾小弟兄講今比古,教大眾從今後做事,要學得容人且容人。教訓已畢,勝爺說道:“後花園有我一口壽木,有二奶奶一日壽木,人死不結仇,將我那口壽木給秦義龍使用,將他就此深夜成殮起來,存在廟內,鄉親們若有問的,你們大家就說是南七省來的朋友,因得時疫病死在勝宅的。”勝奎將長工、月工俱都喚起,將壽木由花園西大牆打千斤悠到牆外,可惜一口好壽木,成的不是完全壽體,用鐵鍁一下一下的鏟在壽木之內,頂好子蓋,又上好大蓋,叫油漆匠在棺材頭上寫下“飛鏢秦義龍”。長工、月工手忙腳亂,搭到廟裏寄存起來,就算老賊發喪。這是老賊一輩子的收緣結果,迷人不醒其端,勝三爺放他四次,不知以恩報德,還暗害勝爺,沒害了勝爺,自己隻落得碎屍萬段。


    勝爺的傷,三四天就能起床,這宗毒藥不忌葷膻,鮮韭生魚更活血脈,一日比一日輕快。勝爺這日陪著大夥喝酒談心,忽然自己一聲長歎,叫道:“道兄,弼昆賢弟,眾賓朋來的不少,惟獨還有一位知心的老朋友未到。”道爺說道:“勝施主,你盼念的人,我知道是誰。”勝爺說道:“道兄替我想想,倒是何人?”道爺一伸左手,出了五個手指,說道:“你想的五爺。”勝爺一笑答道:“然也。”道爺說道:“你有所不知,五爺自你告病假回家之後,他在鏢局子住了些日,便回鬆竹觀去了。老恩師因五爺無家可歸,出廟準其進廟。”他們老弟兄正提念蔣伯芳之際,黃三太、楊香五、張茂龍、李煜等站起身形道:“皆因為這幾日忙亂,還有一件事未曾跟你提及,水月庵秦尤逃走之後,我們追到蘇州,遇小俠客劉雲,我們結義為友,那劉雲是提督之後,他還有一個姐姐,是南俠老王靈之義女,今年姑娘二十歲了,待字未嫁。歐陽二爺下帖的時候,劉雲正在鏢局子,我們起身之時,劉雲曾對我們談道,說你與我兄弟辦喜事,俠客義士必然不少,他姐姐的終身大事,打算教你作伐。我們起身北上的時候,劉公子也回家邀請姐姐去了,一來為隨人情,二來為的是姐姐的終身大事。”勝爺說道:“劉雲如果來到直隸莫州,老夫必然擔任作伐。”爺兒幾個正在談著話,老家人由外麵進來報道:“現在外麵有蔣五爺到來。還有一輛車,車中有女眷,並有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之人。”勝爺叫道:“勝奎!你叫丫環婆子趕緊迎接女眷。”勝爺就要親自迎接蔣五爺,和尚、老道說道:“勝施主傷痕初愈,豈可勞碌?還是我們大家去接。”勝爺不敢拂眾人之意,在客廳等候。老道、和尚等迎接出來,一看年輕的正是劉雲,黃三太等不勝之喜,將蔣五爺與劉雲迎到大客廳,黃三太說道:“劉賢弟,你終日想念吾之恩師。”說著話用手一指勝爺說道:“這就是吾之恩師。”劉雲聞聽,不敢怠慢,趴在地下,與勝三爺行禮,叫道:“勝三伯父,小侄與你磕頭。”勝三爺說道:“豈敢豈敢。”此時劉雲渾身血跡,左胳膊上纏著白布。勝爺問道:“劉公子何以受傷,周身血跡?”劉雲聞聽,不由的淚如雨下,說道:“勝老伯父有所不知,侄男昨天投宿平安鎮高升店,晚間有七星真人、張德壽師徒,在店中要殺害我們姐弟二人,小侄男受了七星真人暗算,要將小侄男與車夫丫環婆子殺害,一發千鈞之際,我蔣五叔趕到,救了小侄男姐弟。倘若蔣五叔晚到一刻,小侄男等今日不能與勝三大爺見麵了。”勝爺說道:“公子且免悲哀,老夫殘邁之人,是不能出世了,我必拜托眾賓朋,捉拿老道師徒。”語畢,勝爺遂與大夥介紹,一一介紹完畢,各個心中都有一份關照。賈七爺叫道:“勝三哥!給劉公子報仇的話,你先別忙,趙老道師徒並不是為劉公子來的,我想他是為你這喜事來的,等到喜事正日子,恐怕賊人乘亂而來。”忽聽有一位老者說道:“賈老七,你將老道抬舉的太高啦,他敢上勝宅來?他不來便罷,他要來了,我將惡道七星真人非宰了不可。”又有一人大聲呐喊道:“雜毛若來了,我將他腦袋擰下來!”孟二俠打了孟金龍一掌說道:“胡說,你也不怕挑刺兒礙著好肉?這裏還有諸葛道爺。”金龍說道:“我沒說我諸葛大爺。”


    閑文不表,單言劉雲的來由。劉雲自連雲山起靈回家之後,給姐姐雇了丫環婆子,仍回鏢局子與三太、楊香五等盤桓。這日劉雲正在鏢局子,就趕上歐陽二爺下請帖,勝爺家中辦喜事,黃三太等商議即時起程,劉雲遂將姐姐終身大事托付了黃三太、楊香五等。第二日黃三太等由江蘇起身,夠奔直隸莫州,劉雲回揚州邀請姐姐。劉公子來到自己家門,先到前院書房喝茶淨麵,更換衣服,然後夠奔內宅,到內宅拜見姐姐已畢,姐弟談話。姑娘說道:“兄弟,你這又是三四個月未回家。”劉公子說道:“姐姐你要不在家,我一年二年,也不準回一趟家。我這次回家,為姐姐的事前來。”姑娘問道:“為姐姐何事?”劉雲說道:“姐姐,你的文武學比我都高明,古語說的好,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今年二十幾歲了,終身大事,尚未許字。我現在拜托黃三哥他們,乘著勝三大爺給勝奎辦喜事,當時的俠劍客有名的人物必能齊集勝宅,我托黃三哥將你的大事,托付勝三爺擇賢而配。我這趟來是接你去直隸莫州古城村勝宅,表麵是行人情,暗中乘著這個機會,求勝三爺給姐姐作大賓。兄弟可不敢自己專主,特跟姐姐商量。”劉雲又說道:“論到求功名富貴,小弟是灰了心啦,我這一生,隻可跟黃三哥在鏢局混碗飯吃,就算足矣。”鳳蘭姑娘聞聽,自己不覺一陣紅潮兩頰,低頭不語。劉雲一看,姐姐的意思是不言而喻,劉雲遂說道:“姐姐可不能誤六月二十八的日子,咱們明天就得起身,你帶著一個婆子,一個丫環,明天咱們起程。”婆子是由連雲山跟姑娘來的,在連雲山姑娘學藝之時,南俠用一根藤子棍指示姿式,俱都是婆子伸手搬胳膊彎腿,八九年的工夫,婆子也有點武術。姑娘將四隻箱子俱都打開,先將王靈給的細軟物件,包兩個包裹,姑娘心中思索:“這是我義父給的嫁妝之資,天倫留下的錢財,我不能動。此一去莫州,倘若婚姻成就,必然是古城村辦喜事,那時節我還能再回揚州取東西嗎?我這兩包裹細軟之物,出了閣也夠我夫妻一世之用。”這是姑娘心裏的話。將一切收拾齊備,帶好兵刃暗器,把勢套好了車,黃草驢子架轅,白馬長套,第二日一早,遂由揚州起身,夠奔直隸莫州而來。劉公子坐下白龍駒,馬鞍鞽上得勝鉤,懸掛翹尖式鋼刀,腰間纏十三節亮銀鞭,囊中藥喂的十二顆毒蒺藜,馬在車後跟隨。曉行夜宿,饑餐渴飲。這一日六月上旬,太陽大平西的時候,劉雲問道:“把勢,你說離古城村相近吧,此地距古城村還有多少路程? ”把勢說:“尚有五十多裏。”姑娘在車裏悶倦,掀開紗簾,叫道:“兄弟!你馬向前進,與車並行。”劉公子右磕膝蓋一點馬前膀,嚼環向裏一帶,馬與車並齊,姑娘問道:“兄弟,你方才問把勢,此地離古城村多遠?”劉雲說道:“還有五十多裏。”姑娘說道:“若是還有五十多裏地,我們就不用趕路啦,你看天氣炎熱,牲畜身上通身是汗,咱們先進前邊那大樹林裏麵,去喂喂牲口,人得休息,馬也得休息。”劉雲說道:“姐姐說好便好,咱們進樹林去休息完了,然後咱們就奔平安鎮住店啦。”把勢將車趕人大樹林子內,姑娘打車上跳下來,扶著婆子的肩頭,在樹林內活動活動周身,姑娘遂向西北一看,有幾棵大樹,四外無人,姑娘小解一回,小解完畢,姑娘又奔南去。就聽西南樹林子裏有人說話,意思姑娘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說的是:“老刷扭招盤拉把。”這句話就是:“師傅回頭看看。” “藏果架著海鬥。”這句話是:“老婆攙著個大姑娘。”“昏天必入托條窯,陛下去把一把。”這兩句是:“黑了他必住店,跟下他去看一看。”姑娘知道這是江湖黑話,可不明白所以然,姑娘一聽,心中暗道:“好話絕不背人。”思索至此,遂叫道:“劉雲哪?咱們上店裏去歇息吧。”但姑娘可沒將此事告訴劉雲。套好了車,姑娘臨上車的時候,就見由西南來了一老一少,鬼鬼祟祟,姑娘知道,必是方才說江湖黑話的兩個東西。姑娘臨上車的時候,還獻了一手武學,臉向裏上的車,臨進車裏之時,姑娘一擰腰,來一個倒擰蘿卜,臉朝外進的車裏。劉雲解下白龍駒,扣備安穩,揚鞭打馬,把勢趕起車來,直奔平安鎮去了,後頭一老一少,暗中跟隨下來,要夜鬧招商店。車到平安鎮西鎮店口,姑娘隔著紗簾一看,由樹林子跟下的賊人,也來到啦。此鎮店是東西的街道,南北鋪戶,就聽坐北裏有人喊道:“住下吧!掌燈啦,過了站就是莫州古城村啦,四十裏地沒有店。”劉雲一看“高升店”,遂問道:“東跨院都有什麽房?”夥計答道:“三間北房,兩間東房。”劉雲道:“我們都住下,我們有家眷,住著為的是方便。”夥計道:“你多照顧了。請把勢向裏趕車吧。”把勢將車趕進店去,姑娘隔著車簾一看,由樹林子裏跟下來的一老一少,在店門口轉彎呢。所有貴重的東西,劉雲與婆子向屋中搬運,粗物俱都由店裏夥計搬運,驢馬夥計飲喂好了。大約店裏頭對於車把勢,都是如此,臨到吃飯的時候,還敬把勢兩個菜,為的是下次再有買賣,店裏好壟斷。


    閑文不表,車夫住兩間廂房,劉雲與姑娘住三間上房,一明兩暗,姑娘婆子在西暗間,劉雲在東暗間。夥計送來淨麵茶水等,放在外間屋,有婆子丫環往屋裏取,要了吃食也是如此。吃完飯,由丫環婆子將家夥拾下來。大家歇息之時,鳳蘭叫道:“兄弟!你到這屋來。”劉雲到西暗間,姑娘說道:“兄弟你坐下,咱們是宦家兒女,明天到勝宅,處處要謹慎為是。”劉雲說道:“姐姐說的有理,那是自然。”鳳蘭又說道:“方才在樹林子裏,我聽有賊人說話,我可不明其所以。”姑娘就將方才在樹林子裏所聽的話,對劉雲學了一遍。劉雲說道:“那是江湖綠林的黑話,頭一句是師傅你回頭看看;第二句是婆子攙著一個姑娘,長的很漂亮;第三句是黑天他們必住店;第四句是墜下去看看。這兩個決不是好人。”姑娘聞聽,不由的害怕,說道:“今天咱別都睡覺,換著撥值夜,明天咱們到勝三大爺家中再歇息。由天黑叫婆子丫環值班,至二更半天換我值班,三更半天換你值班。由窗戶縫兒向外觀看,問把勢吃完了沒有,要是都吃完飯,叫把勢上門,咱們就不出入啦。”姑娘說完了話,打開小羊皮箱子,取出一個白玉瓶,上頭包好幾層紙,紅綢子裹白蠟塞口,打開瓶塞,倒出四粒藥來,說道:“兄弟你含一粒,我含一粒,婆子丫環各含一粒。”劉雲問道:“姐姐,這是何物?”姑娘說道:“這是在連雲山之時,義父配了一料藥,十年二十年不能走藥味,也不能泄藥力。義父曾說過,人不辭路,虎不辭山,倘若日後有出門的時候,觀店家有不可靠處,將藥放在口內一粒,邪味不入。”眾人將藥各含一粒,婆子點著一根香,將窗戶打上梅花孔,準備向外觀看。單言一老一少,老的是七星真人趙昆福,少的是采花賊張德壽,他們師徒跟秦義龍早已商議停妥,知道勝爺六月二十八辦喜事,趙老道又傳授秦義龍子午絕命毒藥箭,秦義龍早到勝宅,假意的行人情,暗中行刺,要害去了勝爺更好,如害不了勝爺,他們師徒臨事期三兩天之內,必然趕到,謀害勝爺一家老少。老道師徒後來了幾天,哪知秦義龍已被銀龍所殺?師徒在路上遇鳳蘭姑娘,張德壽是色中惡鬼,一見美女,他就中病啦,所以墜下姑娘來,也住在此店。老道師徒喝著酒的時候,遂向跑堂的說道:“你知道方才進來的那個車,是上哪兒去的嗎?”夥計說道:“那是姐弟姐兒倆,騎馬的叫做千裏追風小俠客劉雲,他們是上古城村給勝三爺行人情去。”跑堂的敬菜之時,問的車把勢,把勢就一五一十都告訴跑堂的啦,跑堂的不知老道師徒是賊,遂將此話告訴了老道師徒。跑堂的添完酒菜一走,張德壽咬牙切齒叫道:“師傅!你老人家聽明白沒有?原是我的仇人。這個劉雲小冤家,喪盡天良,當初是我兄長提拔為綠林道,他曾與我兄長在蘇州府開設福雲居,並作黑道的買賣,到後來他交結鏢行黃三太與蘇州府的官人,將我兄長在連雲山捉住並割了舌頭,送到蘇州府,我哥哥打了官司,殺於蘇州府。不共戴天之仇,此時不報,等待何時?可惜這個丫頭長的姿容秀美,不亞如嫦娥降世,先奸完了然後一殺,以報兄仇。”老道真有教訓徒弟之才,遂說道:“打量他們還能跑的了嗎?吃完飯為師幫助你做活。”張德壽滿心歡喜,師徒二人吃完了飯,將燈熄滅,紮綁停當,張德壽貪淫好欲心盛,等到剛過二更天,師徒將西跨院單間的門倒著關上,夠奔東跨院。來到東房上,影住身形,南京到北京,住店不熄燈,東暗間西暗間都有燈光,老道低聲叫道:“德壽,你可留點神,我看他們姐倆有點紮手。”張德壽點頭,打房上縱下來,悄悄的來到西暗間窗戶外,打破窗戶紙,向屋中一看,就見蠟花有半寸來長,五十多歲一個婆子媽媽,寶藍褲褂,臥在板床上,頭朝北臉朝裏。床下靠東板牆有一個茶幾,姑娘在茶幾北麵,玉腕托香腮,杏眼雙合。惡賊一伸手,由兜囊之中取出薰香盒子,撚螺絲蓋裝薰藥,用火折子引火將薰藥點著,上好螺絲蓋,將薰香盒子向窗戶孔中一遞,尾巴朝外,要拉尾巴放煙啦,自己一怔:“忘了含解藥了。”這才又打兜囊之中取出一塊解藥,含在口內,然後才拉仙鶴尾巴。青煙向屋中一打,就聽板床上婆子啊嚏一聲,張德壽又將薰香盒子仙鶴對著姑娘,使勁一拉仙鶴尾巴,薰了半天不見姑娘有動靜,張德壽心中暗想:“黑真真的發髻,雙眉緊抱,是個童女。”忽聽姑娘也打了一個噴嚏。惡賊張德壽將薰香盒子裝在兜囊之中,向東暗間一看,劉雲抱頭睡覺呢,賊人這才又取出薰香盒子,仙鶴嘴插在窗戶紙內,一拉仙鶴尾巴,工夫不大,劉雲也打了一個噴嚏。惡賊一看這分光景,真叫比死過去的人多一口氣兒。惡賊為色的心盛,先奔東暗間,將門閂用匕首刀撬開進了屋中,打婆子的腳底下過去,先將蠟花打下來,端起燈來。對著姑娘一照,惡賊一看,姑娘素打扮,絹帕繃頭,一身藍,一雙軟底鞋,左腿搭在右磕膝蓋上。賊人看罷,將燈放下,賊人的意思,左手要攏姑娘的後背,右手要攏姑娘的腿。方一伸手,離姑娘約有一尺多遠,姑娘抬胳臂,就吧一聲,一隻袖箭奔賊人頭上打去,賊人一低頭,這枝袖箭由賊人的壯帽前頭穿過去,稍微擦了一點皮肉,箭穿皮破,血隨箭流。這一箭,將賊人為色之心,打得赴於東洋大海。賊人急忙往外屋逃走,就看外屋劉雲掌中提著亮銀鞭,叫道:“惡淫賊!你哪裏逃走?”惡賊翻身進屋,姑娘由板床底下取跨虎籃,賊人一個箭步縱至板床,踹開窗戶,縱到當院。劉雲此時已到院中,手中拿定十三節亮銀鞭,照定賊人便點,惡賊伸手亮戥克皮,接架相還,姑娘也由窗戶出來亮跨虎籃,姐弟二人圍住賊人。婆子喊道:“車夫快掌燈籠,院中有賊!”車把勢在廂房門外打著燈籠,婆子媽媽在北上房門外打著燈籠。惡道在東房上一看,徒弟就要吃虧,心中暗道:“我亮劍先殺了小冤家,然後再打發丫頭走。”惡道心中思索著,抽出寶劍。劉雲一看東廂房又有一個老道,恐怕姐姐吃虧,急奔惡道而來,老道縱到院子當中,與劉雲動手。婆子媽媽說道:“快喊店家吧,這不是賊人偷盜,其中必有緣故。”車把勢大聲喊道:“了不的啦!院裏有了賊啦!”天方二更多天,店裏夥計還有沒完事睡覺的呢,一聽東跨院喊有賊的聲音,遂各抄家夥,一齊奔東跨院而來。內中就有方才伺候劉雲與老道師徒的那個夥計,他一進東跨院,就見老道與劉雲殺在一處,姑娘與一個年輕的殺在一處。列位,店中這幾個人如何上的了前呢?跑堂的出來就喊:“了不的啦!東跨院有了賊啦!”跑堂的這一喊,老道心中一發慌,遂向西南敗走。劉公子年輕,沒經過大敵,惡道一個敗勢,將雙劍交於左手,劉公子十三節亮銀鞭一點老道,老道右手拉劍,反背奔劉雲打去,直奔劉雲麵門而來,劉雲一閃身,飛劍正中左胳膊之上,飛劍入骨,鮮血淋漓。惡道雙劍又分為左右,照定劉雲便劈,劉雲用十三節亮銀鞭接架相還。劉雲一看自己胳膊鮮血如注,不由的心中發慌,叫道:“姐姐多小心!兄弟受了劍傷啦!”鳳蘭姑娘動著手叫道:“兄弟!你叫千裏追風小俠客,你趕緊逃命去吧,姐姐速求一死。”劉雲動著手說道:“要死姐弟死在一處,我豈能單自逃走?”惡道叫道:“張德壽!你將丫頭擋住,我結果小冤家的性命。將丫頭捉住,任你奸淫。”姑娘聞聽,又叫道:“劉雲你逃走吧!姐姐速求一死,決不能給咱劉家丟了人。你逃到古城村,對勝三大爺哭訴情由,叫勝三爺與姐姐報仇雪恨。”劉雲哪裏肯舍了姐姐逃走?姑娘一看,劉雲決不忍扔下自己逃命,姑娘虛點一招,縱在圈子外,一橫跨虎籃,對著粉頸就要自刎一死。此時就聽東廂房上有人大聲喊道:“小姐不要自盡!賊人休要逞強!飛天玉虎蔣伯芳來也!”張德壽聞聽,嚇的尿流滿褲,惡道念了一聲無量佛。蔣五爺說道:“劉公子,你姐弟先拿那年輕的賊人,我拿住老道,然後再拿年輕的賊人。”


    蔣五爺是怎麽個來由呢?皆因為蔣五爺頭次出世,就遇勝三爺告疾還家,英雄一掃興,自己仍然回歸鬆竹觀。見了艾道爺,艾道爺一見蔣伯芳回來,問道:“伯芳何以回廟?”蔣伯芳就將勝三爺告疾回家不出世之事,對艾道爺說了一遍。艾道爺說道:“你勝三哥他是行俠作義之人,不能在家久享清福,日後必然出世。你既回廟,我就仍然傳授你工夫吧。南七省行俠作義,非會水不可,你師兄弟們俱都會水,惟你水性毫無,這回你就練水性吧。”蔣伯芳說道:“師傅,弟子見水眼暈,不願學水,我打算跟你學鏢。”艾道爺說道:“學鏢也不錯,我就傳授你鏢法吧。”蔣伯芳說道:“我要學鏢,必須分量加重些。”艾道爺說道:“分量加重,也不能壓過你師兄勝英去。你也學一斤重的鏢足矣。”蔣伯芳說道:“我學一斤重的鏢,打造六隻如何?”艾道爺說道:“那有何不可?”於是打造了準斤十六兩的金鏢六隻,晝夜與艾道爺學鏢。光陰荏苒,轉瞬二年有餘,這日道爺叫道:“伯芳!你又要大開殺戒。你前次出世,赤線一道穿眉,今者雙眉俱有赤線。你拿鏡子照一照。”蔣伯芳用鏡一照,果然赤線穿雙眉。艾道爺說道:“你仍然還奔十三省總鏢局,你勝三哥不在鏢局,自有你道兄與和尚,也能切磋。”蔣伯芳不敢違背師命,朝罷了神像,帶兵刃暗器,二次下山,將昔日的衣服帶了兩身,包了一個小包裹,仍然身著青布褲褂。自萬績山鬆竹觀起身,仍然先到杭州盟兄的緞店裏,正趕上董士興在櫃上辦事,弟兄二人相見,悲喜交加。哥倆喝茶說話,蔣五爺說道:“前次小弟不辭而別,實因江蘇有緊要之事。這三年之久,但不知我那嫂嫂性格如何?”董世興答說:“自賢弟你走後,你嫂嫂與愚兄相親相愛,如賓如友,穩重端莊,現在並生了一男。我常私心竊幸,多虧賢弟你將我內人感化。”說著話,非叫蔣五爺到家不可,蔣五爺情不可卻,偕同董世興回家。一見盟嫂麵有愧色,仿佛有對不過盟弟之意,敬五爺不亞如同胞。蔣五爺這日在緞店中閑坐,聽夥友們說:“現在貨要是夠賣的,就先別去辦貨,現在所有南七省著名的鏢頭,俱都去直隸莫州古城村勝宅去行人情。”蔣五爺問道:“是否南七北六十三省總鏢頭勝英勝三爺家嗎?”夥計說道:“正是此人。”蔣五爺聽在心中,遂對董世興道:“現在直隸莫州古城村勝宅辦喜事,那不是別人,是我師兄勝英勝子川。小弟意欲夠奔古城村去。”董士興見不能阻攔,遂與五爺餞行,灑淚而別。蔣五爺曉行夜宿,非止一日,走到平安鎮,掌燈之時,一打聽本地之人,此距古城村尚有四十餘裏。五爺雖然腳程快,然而未上勝宅來過,夜間怎麽問路?一想不如住在平安鎮,明日一早趕路。蔣五爺思索至此,一看路北有一座高升店,蔣五爺站在門前,方要住店,正趕上店裏夥計出來,這個夥計是狗眼看人低,見蔣五爺莊稼人的打扮,不向裏讓。蔣五爺一怒,又向南走去。行約五六百步,又見一座大店,名為吉慶店。夥計出來讓道:“客官該住店啦,再向前走就沒有店啦,一過站可就是古城村了。”五爺聞聽這位跑堂和氣之甚,遂問道:“夥計,有單間嗎?”跑堂說道:“有單間。”蔣五爺隨同夥計進店,住了北邊上的一間單間,打了淨麵水沏上茶,夥計問道:“客官你喝什麽酒?”蔣五爺說道:“我不會喝酒。”夥計一聽不會喝酒,麵上也有不悅之色。蔣五爺是賭著氣過來的,一看跑堂的這宗神氣,蔣五爺心中明白,不喝酒少得酒錢,蔣五爺遂說道:“我不會喝酒,我吃的多,一樣多給酒錢。你給我配八個菜,我給你兩吊酒錢。”夥計聞聽,說了幾句客氣話,歡歡喜喜,給蔣五爺配上菜來,端上飯食,蔣五爺吃喝已畢,安歇休息。蔣五爺睡的正熟之際,就聽有人喊嚷之聲。夥計說道:“眾位要是拿錯了東西,我們可不管。鬧賊是高升店,與咱們這兒沒有關係。”蔣五爺一聽,心中暗道:“我方才由高升店門前經過。跑堂的都不理我,此時他那店裏鬧賊,我就應當不管。唉,狗眼看人低。萬一要是有鏢行之人住在店中,遇上仇人,也未可知。”思索至此,提起亮銀盤龍棍,帶好小包裹,由腰間摸出一塊銀子放桌上,將門倒扣,躥房越脊,來到前麵高升店。爬在房上一看,見一老道與一年輕的殺在一處,一個年輕的與姑娘動手,蔣五爺不明其中之故。又仔細一看,老道背後七棵寶劍,心中暗道:“莫不是老道七星真人?”正在思索之際,就聽姑娘叫道:“兄弟你走吧!你到莫州古城村與勝三大爺哭訴情由,叫勝三大爺與你我姐弟報仇雪恨。”五爺聽到這裏,一聲呐喊:“姑娘不要行拙誌,飛天玉虎蔣伯芳來也!”


    劉雲姐弟知道有一位蔣伯芳蔣五爺,蔣伯芳可不知道那劉雲與鳳蘭姑娘。皆因為連雲山之事以後,劉雲搬靈回家安置完畢,回歸鏢局子,常常與黃三太提念,幾時得便看看勝三爺,黃三太說道:“你想念勝三爺,我要告訴你一個人,你更得羨慕。”劉雲問道:“什麽人呢?”黃三太說道:“有一位蔣五叔,在碧霞山單棍掃群賊,名震南七省,是當時的人物。”劉雲聽在心中,回家的時候常與姐姐提念此人,今日蔣五爺在房上一報姓名,劉雲心中猶如吃一涼藥一般。蔣五爺由房上跳下來,叫道:“劉公子!你去拿年輕之賊。”劉雲說道:“蔣五叔,你不認識我,勝三爺是我伯父。”鳳蘭姑娘一聽蔣五爺之名,也精神百倍,於是姐弟雙戰張德壽,飛天玉虎蔣伯芳獨戰惡道。蔣五爺一橫盤龍棍,說道:“惡道,我有心罵你,我怕挑刺礙著好肉。出家人有殺、盜、淫、妄、酒五戒,慈悲為本,不許殺害生靈。你這惡道是久慣殺人放火,竊取偷盜,你是無所不為,奸淫婦女,發賣薰香蒙汗藥,天生反複無常,好酒貪杯,你五戒俱犯,今天你還逃得了嗎?”蔣五爺遂使八八六十四棍,大戰惡道七星真人。劉雲姐弟倆個打一個,自有工夫向蔣爺這邊看,就見蔣五爺白素素一張臉麵,手中亮銀盤龍棍鴨卵粗細。這一次蔣五爺的工夫,可比前幾年高的多啦。惡道兩口寶劍上下翻飛,六十四棍未戰下惡道,蔣五爺一抖手,盤龍棍出去一丈多高,虎體彪軀一縱,盤龍棍改為行者棒,銀蛇亂躥,玉蟒翻身,將棍真使活啦,蛟龍出水,擺尾搖頭,上下左右中,一條棍纏住惡道。鳳蘭、劉雲一看,蔣五爺真是棍法絕倫,名不虛傳,行者棒使到四十餘棍,惡道的雙劍點蔣五爺麵門,蔣五爺的棍向外一推,向右一繃嘍,惡道右手寶劍抽的快,左手稍慢一點, “當啷”一聲,寶劍出手,五爺向前一跟步,裹手一棍,就聽“當啷啷”一聲響,老道赤金別簪打飛,頭發蓬鬆。老道遂念了一聲:“無量佛!我的佛!”縱身形上東房,在房簷上站著,並不逃走。惡道心中的意思,是站在房簷上等著蔣五爺,他以為蔣五爺必得隨後追他,容蔣五爺縱起身來,懸在半空之際,他好用劍劈蔣五爺,結果了五爺性命,再下來幫助徒弟動手。惡道在東房簷上,背朝外扭著臉,揚著右手的劍,五爺一看,老道不走,心中暗說:“這個雜毛會使飛劍,他是要用飛劍劈我。”五爺遂假作欲向上縱身的架勢,暗暗取出一隻金鏢來,一仰手,嗖的一聲,奔老道臀部打去,打的不偏不斜,正打著老道。老道右手的寶劍撒手,左手起鏢,腳底下一用力, “嘩啦”一聲,將房簷上的瓦踩下五六塊來。惡道起下鏢,扔於就地,翻身便跑,五爺下腰拾鏢,叫道:“惡道!今天遇在五爺的手下,想要逃走,勢比登天還難!”縱身軀上房,跟蹤奔東北而追,追下去五六道院子,俱都是店房,惡道越過一道大牆去,五爺縱到大牆之上,向上一看,長歎一聲,說道:“便宜了惡道了。”原來這段大牆後是一片葦塘,有五六裏地長圓,老道鑽人葦塘中去了。五爺心中暗道:“這大一片葦塘,我若到葦塘中去尋找他,實非易事。再說店中劉公子現在受了劍傷,姑娘是女流之輩,焉能濟事?”五爺思索至此,遂翻身回來,躥房越脊,夠奔高升店而來,比及來到店中一看,張得壽已經逃走,姑娘已經進了上房,劉雲胳膊上鮮血直流,站在上房門口眺望。五爺由東房上跳下來,將棍立在東房簷下,由背後解下小包裹,取出大衣服來,披在身上。劉公子趕奔近前,雙膝跪倒,叫道:“五叔請上,受小侄一拜!若非五叔到來,我姐弟必遭惡道師徒之毒手。”蔣五爺遂伸手相攙,說道:“劉公子請起,五湖四海皆為弟兄。”劉雲叫道:“ 五叔您雖不識小侄,小侄久慕您的大名。小侄男與你一提,你就知道,我與黃三太弟兄七人締盟,就屬我歲數小。”五爺聞聽道:“如此說來,俱都是一家人了。此處夜風甚大,公子你的傷勢甚重,趕緊進屋,調治劍傷去吧。”此時趕車的把勢,與劉雲等陪著蔣五爺進了東暗間,店裏掌櫃的過來慰問,劉雲說道,我們是保鏢的,方才那老道師徒是江洋大盜,就是我們死於非命,也不幹你店主事。掌櫃的,你給我幾尺白布、半刀棉紙來,以便治傷。”掌櫃的轉身軀出了上房,給找來白布棉紙,五爺由小包裹之中,取出止痛散敷在傷痕之上,用棉紙纏好,然後纏上白布。劉公子又將姐姐由西暗間叫出來,說道:“姐姐,這不是外人,這是勝三大爺師兄弟蔣五爺,請你過來謝一謝五叔救命之恩。”姑娘此時已穿好長大衣服,由西暗間同著婆子來到東暗間,姑娘叫道:“蔣五叔,你救我姐弟不死,不亞如重生父母,五叔請上,受難女一拜。”姑娘穩穩的磕一個頭。蔣五爺不敢伸手相攙,急忙向旁邊一閃,控背躬身,以禮相還,說道:“請歸西屋休息去吧,我與令弟談話。”劉姑娘站起身形,一看五爺實有子都之容;五爺一看姑娘,一身藍布衣服,樸素之中帶著十分的穩重端莊。蔣五爺在刹那間,不過無意識的看姑娘,可並不是輕薄的舉動,要是那麽一輕薄,可就丟了行俠作義的身份了;姑娘一看蔣五爺也是如此。姑娘轉身形出了西屋,劉雲叫道:“五叔,天也不早啦,咱們也該安歇了,明晨早起咱們好趕路。”爺兒倆正在說話之際,掌櫃的與夥計進了上房,手托一物,掌櫃的叫道:“達官爺,這是老道的楊木道冠赤金簪子,請達官爺收起來吧。”公子叫道:“五叔,你帶起來吧。”蔣五爺說道:“我豈能要此物?劉公子你收起來吧。”劉雲說道:“我姐弟性命,都是你老人家所救,豈有得其再生,怎肯思其財呢?”五爺一看,劉雲說話很老誠,五爺遂說道:“將此物贈於店家吧,掌櫃的受了許多的驚駭,夥計一半,櫃上一半,均而分之。”掌櫃的與夥計謝了五爺與劉雲,又給沏上一壺好茶來。爺兒倆這一說話,天光已經發曉了,劉雲算了店飯錢,交與夥計,另外又多給了一兩銀子的酒錢,五爺叫店夥計到吉慶店告訴店裏掌櫃的,昨天住的姓蔣那位客官,連房錢帶飯錢,共合給留下二兩銀子,餘下的算酒錢,一清二白。車把勢套好了車,姑娘上車,劉雲叫道:“五叔!金傷藥雖好,究竟怕馬顛顫,我跨車轅,你騎我的馬。”五爺聞聽笑說道:“劉公子,我從南省直走至此,一步幾腳力也未雇,剩下四五十裏地了,我實不慣騎馬,你跨車轅,將馬拴在車後麵,這四十多裏地我保護車輛。別說是由此去古城村四十裏之遙,就是走遍南七北六十三省,也沒有敢正眼看咱們爺們的。”列位,話雖不假,但是顯著五爺驕傲一點。姑娘在車裏說道:“五叔若要步行,可將包裹放在車中。”五爺由打江下縣萬笏山鬆竹觀起身,俱都是自己扛著棍與包裹,難道說四十裏地就不能自己扛著嗎?因為難卻姐弟的美意,五爺遂將棍與小包裹交與劉雲,劉雲一接棍,未留神,將棍掉落塵埃,劉雲心中暗道:“好重的棍,看五叔年紀不大,臂力過人。”棍要是輕了,豈能掃十三省的群賊呢?叫車把勢幫劉雲,才將棍放於車上。姑娘在車裏一摸一掂這條棍,也不由的暗中讚成五爺的臂力。車一超出店門,店主對五爺千恩萬謝。列位,因為什麽店裏掌櫃的這樣的謝五爺呢?就皆因店中鬧了這麽大的事情,對於店家毫無牽連,並且還將赤金簪子送與了店家。且說蔣五爺等由平安鎮一起身,四十裏地一搖鞭就到,天將到了吃早飯的時候,進了古城村西村口。車夫打探勝宅,真是三尺蒙童,沒有不知道的,指明了道路,把勢把車趕到勝宅大門以外槐樹之下,上前叫道:“門上有人嗎?”老家人由打外麵出來,車夫說道:“勞你駕,你給回票一聲,就提蔣五爺來啦。”家人一看,車中有女眷,一位少年周身血跡,急速跑進去回稟。勝爺急派女眷接待女眷,勝爺欲要親自迎接蔣五爺,道爺攔阻勝爺,怕勝爺傷痕有礙,於是大夥出來迎接蔣五爺與劉雲。黃三太、楊香五攙扶著劉雲拜見了勝爺,勝爺一問劉公子因何受傷,劉雲哭訴高升店之事。勝爺安慰劉雲說道:“我已不能出世了,我必奉煩這一幹老少賓朋,遇機捉拿老道,與公子報仇。”賈七爺在一旁答言:“勝三哥,你先別議論給劉公子報仇,老道千山萬水來到此地,他絕不是專為劉公子,他一定知道您辦喜事,屆期必來攪鬧。”大眾有說他不敢來的,有說他必來的,有說叫他回不去南的,有說到喜事正日子要多加點小心就是啦。不表大眾紛紛議論,勝爺說道:“劉公子,你要是早來兩天,我還臥床不起呢。咱倆人是同病相憐,你受的是飛劍之傷,我受的是毒藥袖箭,若非諸葛道爺前來搭救,老夫早作泉下人矣。”說著話,大夥不禁的歎息。黃三太叫道:“劉賢弟!這一幹人們,你還多有不識的,我給你介紹介紹。於是與黃三太同輩的俱以弟兄論,比黃三太長一輩的以叔伯論,介紹已畢,擺上酒席,眾小弟兄們陪劉雲與蔣五爺入座用飯。勝爺的宅院是三層,前後中,中院天棚底下就作為喜事的席棚,因為人位來的甚多,大廳裏麵不能容納。百裏不同風,直隸莫州娶媳婦的風俗,向來是用官轎彩轎兩乘,新郎乘坐官轎,喜期前一日,新郎先乘轎拜嶽家之門,嶽家必請幾位能談能論的人,陪著新郎喝酒,以灌醉新郎為目的,謂醉新郎酒。第二天男家娶新婦之時,新郎雙插金花獅子佩紅,乘坐官轎在前,新婦乘彩轎於後,沿路之上,無所避忌,雖有州縣官之轎於前,概不避路,謂之小登科也。娶至家門,下轎之時,新婦踏馬鞍鞘乘板石等,進大門,地鋪新紅氈,足不沾地。比及新婦至新室,拜畢天地之後,然後又拜祖先及公婆等,拜天地時新婦以紅綢罩頂,拜罷天地,新郎以秤杆挑紅綢。晚間新婦一桌酒席,有四位姑娘陪伴,金鳳、銀鳳、袁紅玉、劉鳳蘭等,新婦上座。正日子這天,勝爺預備了二百桌酒席,因為請帖是二百份。勝爺的人緣好,十裏八裏,沒有接著帖的前來行人情的,不下五六百家,蕭銀龍一看預備的酒席要不夠用的,於是派車到莫州趕辦酒席,購買雞鴨魚肉。蕭銀龍劃策,所有鏢行之人,俱都後坐席,有席坐席,無席家常便飯。列位,大凡鄉莊之人,誰要上趕著誰隨一份禮,那個人情就大啦,這是表示勝爺的人緣。且說坐席之時,勝奎按桌謝客,凡老先輩俱都挨次序磕頭,鏢行之人,由劍客震三山那起首。蕭銀龍說道:“且慢。眾位,新郎哥我勝奎哥謝席,磕了一天頭啦,咱鏢行七十來位,比我奎哥年小的,隻有三四位,要按位磕,勝奎哥成了磕頭蟲啦。我的主意,眾位叔叔大爺多原諒,咱們來個總禮,四麵為上,磕四個頭。大家叔叔大爺們算疼愛我的奎哥哥。”第一位老劍客答應說道:“倒也很好。”其餘蕭三俠、孟二俠大眾等,同聲讚成。金頭虎喊道:“你這是動了算盤啦,你預備的是在勝三大爺這裏就親娶媳婦,為的是到那時候,你也省著點,好來一個總禮兒。”蕭銀龍聞聽笑道:“我媳婦是你什麽人?”金頭虎說道:“我沒說你,你媳婦是我表妹,我說張茂龍呢。”大夥哄堂一笑,熱鬧非常。眾位齊聲說道:“今天咱們是喜酒,一醉方休,多喝勝三爺幾杯。”劍客、蔣五爺、胡景春、聾啞仙師、弼昆和尚,這幾位不喝酒。與大夥猜拳是茶當酒,真稱得起熱鬧非常,眾英雄齊聚一室,尤為難得。


    常言說的好,發憤忘食,樂以忘憂,此時天已二更來天,老道師徒已來勝宅,七星真人趙昆福,用硫磺、焰硝引火之物,撒在勝宅廚房紅棚十餘處之多。張德壽在內宅喜房前去采花,惡賊到了內宅,一看五間大房,結彩懸燈,屋中明燭輝煌,俱都是白蠟用銀珠染紅,白蠟沒有氣味,而且明亮,辦喜事最講究不過。五間大房後窗戶上頭是紗,底下是紙糊著,惡賊隱在後屋坡,隔著紗窗觀看新人,真而且真。新姑娘麵南,二位小姐在東,二位小姐在西,陪伴新人。西麵是金鳳、銀鳳姐妹二人。惡賊借燈光一看,銀鳳小姐淡妝,略擦了點脂粉,惡賊一看認識,心中暗道:“前三年我在蓮花湖後山看過此女,方要下腰抱他之時,被蕭銀龍給我攪散。”惡賊看罷銀鳳,又一看東麵二位姑娘,也認識,一個是在高升店裏交過手的姑娘,心中暗道:“必是在高升店沒有姻緣之分。”再看張茂龍未婚妻袁紅玉,真是紅粉佳人,新婦真是萬鍾風流。惡賊看罷,不覺心動神移,準備今夜晚用薰香,奸淫殺戮,要將勝宅鬧得天翻地覆。賊人心中又暗說道:“今夜我若果能夜占五美,這一世的豔福足矣。這四個丫頭好比狠妲己、笑褒姒、醉貴妃、病西施,居中坐著的好比漢昭君。我張德壽命中犯桃花,紅鸞星照命,樂何如之!”惡賊正在思索,就聽西邊銀鳳叫道:“新嫂嫂!你喝點喜酒,吃點東西。嫂嫂為何哭哭啼啼?為什麽不吃不喝?你看我奎哥哥長的夠多俊哪,雖然是一武生,恰如文雅秀士,嫂子跟新郎真如美玉砌成了的人兒,久後歡喜的時候多著呢。喝杯酒吧。”惡賊是下賤之輩,色中急鬼,心中說道:“姑娘也什麽都懂的。”心中思索著,不由的骨戰筋酥起來,腳尖一滑,幾乎打後坡掉下來,背後十字絆燈籠穗一掃紗窗的楞兒, “刷啦”一聲。這四位姑娘俱都是山中長大成人,金鳳、銀鳳姐妹是蓮花湖第一老寨主於豐恒的姑娘,在蓮花湖長大成人;張茂龍未過門之妻袁紅玉蕭玉台長大成人,三個哥哥袁龍、袁虎、袁豹,俱都是山大王;就是鳳蘭小姐總兵大人之女,王氏賢人所生,在連雲山拜義父於南俠王靈,八九年的工夫,也是山中長大。這四位姑娘都山裏長大了的,武術精奇。銀鳳向外一看,紗窗外有一個人影兒,珍珠倒掛,明顯著背插單刀一口,銀鳳叫道:“大姐姐!咱們在東屋房裏,今晚聽他們小倆口夜間都說什麽話,姐姐你附耳過來。”金鳳探頭過去,銀鳳低聲說道:“姐姐你別露出神來,你看北麵紗窗外有了賊啦。”金鳳假裝無意識地看了一眼,果然有人。銀鳳又叫道:“紅玉、鳳蘭姐姐,今天咱們姐兒四個聽房,你願意不願意?”那姐倆齊聲說道:“妹妹說好便好。”銀鳳說道:“你要願意,你附耳過來,我告訴你一句話,咱們好耍笑他們小倆口兒。”紅玉、鳳蘭俱都湊到銀鳳身邊,銀鳳低聲叫道:“二位姐姐,你看紗窗外有人啦。決不是鬧新房的,要是小弟兄們鬧新房,不能背後插單刀,收拾那麽利便。”二位姑娘一看,果然有了賊人。姐兒四個都是看一眼,就回過頭去不看了。銀鳳叫道:“二位姐姐,你們看天不早啦,一會兒新郎要人洞房啦,咱們還在這屋不便,叫婆子將席撤到東暗間吧,咱們上東暗間去喝酒。”有本宅婆子丫環,有姑娘們帶來的婆子丫環,大眾手忙腳亂,將席撤去。銀鳳說道:“婆子丫環們,也不必在這兒伺候,你們該吃飯喝酒去啦。”婆子丫環等俱都歡歡喜喜,齊奔下房吃飯去了。此時東裏暗間隻有一位新婦,東外間四位姑娘,張德壽一看,暗道:“這真是天假其便。”由房上繞到前坡下來,一掀斑竹簾,進了西屋,鑽在鋪底下去了。銀鳳姑娘將婆子丫環打發走了,姐兒們由外間進東暗間屋,早就留著神,一看賊人進了西屋,低聲叫道:“三位姐姐,賊人入了窯啦。”大夥聞聽俱都點點頭,銀鳳又叫道:“眾位姐姐,婆子丫環沒經過喜事,他們還沒與新郎新嫂嫂鋪床呢,我們幫忙,咱給鋪床去。”語畢,由被架上取下一個包裹,其實這不是鋪蓋,乃是姐妹四位的兵刃暗器。姐兒四個換好了緊小的衣服,帶上兵刃暗器,準備與賊人交手,可惜新人是屠大爺的老姑娘,一招武術也不會。怎麽屠大爺的姑娘沒學武工呢?皆因為屠大爺的夫人年輕,屠大爺得老姑娘的時候,勝爺與屠大爺在鏢局喝酒,換了兩杯,勝爺道:“咱們改改門風,你別叫姑娘學武,久後我娶過兒掃之後,我如同親生自養的姑娘看待。”屠大爺說道: “正合我意。”故此姑娘並未學武。勝屠兩家自結親之後,沒有三年的工夫,屠大奶奶就去世了,姑娘那時隻三歲,屠大少爺隻十三四歲(大少爺名叫屠士遠)。鎮九江屠大爺辦完喪事之事,眾親友街坊鄰居跟屠大爺說道:“你家大業大,無人照管,少爺與姑娘都在幼小之時,你再續娶一位吧。”屠大爺說道:“眾位親友,我這大年歲,我還續的什麽弦呢?”親友們一商量,也不管屠大爺會拉三板一眼不會,就在背地裏續弦啦。續弦一個多月,屠大爺就帶著少爺上鏢局子去啦。康熙年間,後續的老伴多有不賢的。屠大爺這位老伴,很虐待姑娘。屠大爺常不在家,屠大爺有時回家的時候,暗中向姑娘問道:“你母親待你如何?”姑娘說道:“比我親生的都強。”談笑書生屠士遠每逢回家,也暗問妹妹:“母親待你如何?”姑娘說道:“兄長,不用掛念我,母親待我好極啦。”因此姑娘受了十幾年的折磨,到了出閣的時候,哪會不想親娘。列位,每逢有親娘的姑娘出閣的時候,母親走出來走進去,舍不得姑娘走,多留不住,不用提那份難受啦。姑娘要什麽東西,也是與母親要,好說話;要是跟父親兄長要東西,就有好些個不能出口的。這位姑娘今天出了閣啦,坐在床上想起親娘,故此不吃不喝,眼淚汪汪。銀鳳知道姑娘沒有親娘,因思想親娘心中難受,耍戲新人,為的是一笑解千愁,叫新人喝酒吃東西。誰知道後坡紗窗外來了一個賊人,萬惡的淫賊錯會了意啦,他以為四位姑娘是思春呢。他一個失神,幾乎掉下來,後窗戶一響,被銀鳳姑娘窺見,銀鳳用智打發開了婆子丫環。賊人一看婆子走啦,由後坡到前坡打房上下來,進西屋轉身奔西暗間床底下去了。銀鳳姑娘叫道:“大姐姐你先出去,將西暗間前窗戶堵住,紅玉姐姐你繞西暗間後窗戶外隱住,就是鳳蘭姐姐學業高,你將外屋斑竹外隱住,我堵住西暗間門口外。”


    四位姑娘商量已畢,依計而行。銀鳳姑娘搬了一個圓凳,向西暗間簾外一放,向凳子上一坐,臉朝裏,姑娘說道:“好熱天哪。”惡賊在床下,心中說道:“你想喝水麽?”姑娘又道:“你熱不熱呀?”惡賊在屋中一聽,心中暗道:“他這是跟誰說話呢?”就聽姑娘又說道:“你在床底下熱不熱呢?問你呢。”惡賊張德壽一聽,原來是跟我說上話啦。又聽姑娘說道:“臭賊告訴你,這兒你找不出便宜。你是孫子輩,你要在床下隱著不出來,我用雞爪鐮向床底下紮你。”張德壽一聽,我若不出去,這個姑娘要用雞爪鐮一亂紮,我豈不成了蝦醬啦?賊人打床底下出來一看,銀鳳姑娘堵著門口,懷抱雞爪鐮,賊人在屋中一打轉,要打後窗戶出走,銀鳳喊道:“賊人要打後窗戶走,姐姐多留神!”後窗戶有人答道:“我的柳葉刀早等著他呢,他要出來我用刀連窗戶一塊紮。”銀鳳叫道:“姐姐留神前窗戶!”金鳳說:“知道!他打前窗戶走,我用雞爪鐮連窗戶一塊都捋下來。”銀鳳又叫道:“鳳蘭姐姐,你多留神哪!”鳳蘭說道:“不用妹子你多囑,跨虎籃堵著門呢。”銀鳳又叫道:“臭賊!押寶你都出不去,四麵堵你這個臭賊。”列位,惡淫賊今夜晚間要奸淫五美,沒占上五美,倒被四美四麵圍上,出不去屋啦。惡淫賊此時人地無牙爪,飛上天去無羽毛,萬般無法,賊人揠戥殼皮攔著姑娘腰就是一刀,姑娘雞爪雙鐮立著一迎,就聽當啷一聲,賊人兵刃碰在雞爪鐮上,仍然不能出門。惡賊急中生巧,右手揠刀,一回頭左手登鏢,這一刀直奔銀鳳小姐紮去,姑娘雞爪鐮往外一推,賊人乘勁左手就打一鏢,銀鳳一閃,這鏢擦著肩頭過去,稍微傷著一點肉皮,若不是銀鳳姑娘身法快,出其不意,這一鏢還真躲不過去。銀鳳在蓮花湖生長,自幼學藝,雖然說不上能征慣戰,也可稱經的多見的廣,於豐恒年老惜子女,將平生的絕藝,俱都授與二位姑娘,所以二姑娘學的武藝高強,手明眼快。銀鳳躲過去這隻鏢,向裏間屋一看,新嫂子中了鏢啦,銀鳳心中不由的一亂,遂大聲喊道:“新嫂子受了傷啦!”賊人張德壽又一刀奔姑娘剁去,緊跟著向外就縱,銀鳳一閃身形,賊人縱到外間屋。銀鳳喊叫:“姐姐們留神,賊人要出去!”張德壽此時緊行幾步,夠奔外屋門口,伸手一捋斑竹簾,向當院一拋,鳳蘭用跨虎籃一捋,捋住斑竹簾子,賊人抽空出了外間屋,抹頭向西,鳳蘭由後麵便剁。列位,賊人這口戥殼皮,頭是圓的,沒尖沒背,今天可就占了便宜啦,雞爪鐮、跨虎籃捋不住他的兵刃。袁紅玉也由後窗戶繞到前院,四位姑娘圍戰惡賊張德壽。銀鳳喊道:“不好啦!有人快給前院送信,有賊人現在攪鬧洞房,將新人傷啦,傷痕還是很重。”內中有大腳的婆子往前院便跑,跑到中院,大夥正在紅棚裏推杯換盞,熱鬧非常。婆子叫道:“老當家的,了不的啦!後麵鬧了賊啦。新姑娘受傷甚重,不知死活,四位姑娘與賊人動手呢。”眾英雄一聽,一陣哄堂大亂,各找自己的兵刃。蕭銀龍喊道:“眾位!咱們自己可別亂,倘若咱們自己一亂,今天勝宅這個吵子可就大啦。眾位老前輩尊長們,可不是我自逞其能,敢調遣老前輩,賈七叔、夏侯老伯父,趕緊一位奔宅院東,一位奔宅院西;歐陽叔父二位,一位在宅院前,一位在宅院後,閃出十丈廿丈去;餘下的眾鏢頭,各去東牆外、西牆外、前大門四外埋伏,將勝宅團團圍住。”蕭銀龍分派完畢。大夥剛走了兩撥,此時有按計劃向外走的,還有沒武學膽小破門而逃的。又聽得勝宅西跨院呐喊聲音,煙火交加。在勝爺辦喜事前幾天,天氣非常之燥,曬的天棚杆子非常的幹燥,火一著起來,燒的天棚杆子嘎叭嘎叭的亂響。勝三爺一看,不由的混身立抖。蕭銀龍叫道:“勝三伯父!你不用著急,這不是天火,你聞聞硫磺焰硝的氣味太大啦。勝奎哥哥,快去帶領人去救火。”勝奎摘去雙插花,帶領眾人前去救火。勝奎方到西跨院,後宅喜棚也著起來了,比西跨院的火還大,火光衝天。神刀將李四爺也帶領眾人頭去救火,俱都是會武術之人,一看天棚著啦,順著杆子爬上去,將天棚用刀都剁啦,真是奮不顧身,拚命撲火。當下內宅四位姑娘圍著賊人動手,銀鳳心中非常著急,為什麽打發婆子送信去,七十多位,怎麽一位也不到呢?銀鳳姑娘一看,前後院忽然烈火騰空,心中暗道:“無怪乎都沒到後宅呢,怎麽火光起來啦?”此時姑娘與賊人動著手,賊人此時閃展騰挪,上下翻飛,一見火光衝天,賊人倒助起膽量來了,動著手又登出一隻鏢來,照定鳳蘭打去,鳳蘭一閃身軀,躲開一個空子,賊人縱出圈子外,上房逃走。紅玉要追,銀鳳說道:“別追,先看看新嫂子吧。”


    不言姑娘們與新人治傷,且說惡賊跑到前院,隻見前院燈光俱滅,東院喜棚隻著了兩層席,眾人救火救的得法。惡賊見東坡黑暗,遂直奔東群牆而去,胳膊一跨大牆,飄身下去,縱到牆外,腳尖一點地,將要站穩,東牆根下趴伏著的人,站起身形,打火折子一照喊道:“賊人!你哪裏逃走!認得談笑書生屠士遠嗎?”揠刀就剁。賊人並不答話,亮兵刃接架相還,二人戰到十幾個回合,屠大少爺刀法精奇,賊人虛點一刀,奔南便跑。迎麵一人抖十三節亮銀鞭,大聲喊道:“淫賊哪裏逃走!認得你家劉少爺嗎?”張德壽不敢貪戰,抹頭又往北而跑。北麵上一人喊叫:“唔呀,混賬王八羔子,歐陽德在此!”賊人不敢遞手,轉身又向東跑,離樹林子切近,就見有一人在樹林前迎麵而站,一手打火折叫道:“惡賊張德壽,你可認識賽北觀音蕭銀龍!”語畢,熄滅了火折,取出判官雙筆,與賊人交手。銀龍喊道:“劉賢弟!屠大少爺!歐陽兄長!你們千萬繞過樹林,圍住東北南三麵。”賊人聞聽,咬牙憤恨:“這個短命鬼真厲害,他畫出圈來,非往勝宅那方麵擠我不可,我偏進樹林子。”二人動著手,賊人虛砍一刀,仍然奔樹林子逃走,賊人進了樹林子,蕭銀龍喊道:“眾位仁兄賢弟!”咱們將他四麵圍住,千萬別進樹林子。他要打樹林子裏出來,咱們看見他,他就走不了。”銀龍正在指揮眾人之際,就聽樹林子裏“噯呀!當!”的一聲,將刀拋於就地。要知張德壽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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