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ss=maintext>第7回 隱逸樓勝英盜金印 九龍山五子救三俠(二)</b>


    列位,說書的一張口,難說兩下話,老劍客是打哪裏來呢?原來賈七爺父子將勝三爺勸下隱逸樓後,樓下的孟二俠、蕭三俠、蠻子歐陽天佐,急忙問道:“黃金印怎麽樣了?”勝三爺長歎一聲說道:“印盜出來了,傻侄子鐵飛龍性命不知如何?”賈七爺與孟二爺等將勝三爺勸到東山坡而來,與楊六爺、老劍客、震三山見麵。老劍客問道:“勝三弟,盜印之事如何?”勝三爺長歎一口氣說道:“印可盜來了,飛龍賢侄落於陣眼,生死不知,你等將印帶回,我要尋找飛龍賢侄。找不著飛龍賢侄,我誓不回鏢局子!”老劍客說道:“賢弟你平生好心待人,才有這種巧遇。若沒有飛龍賢侄,此印決盜不出來。如今有了印了,偏有鐵飛龍落在陣眼裏這種不如意的事,勝三弟不要著急,吉人自有天相。我去尋找傻孩子去,你們在此等候。如有意外之事,你們便走你們的,我必將鐵飛龍找回來。”勝三爺說道:“大師兄若去尋找飛龍,小弟心中還稍安一點。”老劍客問道:“賈七爺,這陣眼可有出路沒有?按相生相克,應當通於哪方呢?”賈七爺說道:“此陣眼底下,水向北流,應在北方有出路,揣情度理,沒有出路,流不進活水去。”老劍客遂奔北方而來,正碰上飛龍被和尚的香砂迷魂袋迷倒塵埃,秦尤要紮飛龍的眼睛。老劍客由樹林中出來,一聲呐喊,秦尤向東北逃去。和尚的亮銀梅花奪,奔老劍客雙鋒貫耳而來。老劍客空著手用了個野馬分鬃,搶和尚的亮銀梅花奪。和尚撤奪敗走,老劍客隨後就追,和尚暗中掏出香砂袋,對老劍客一抖,老劍客此時早取出日月飛蝗筒,打出了硫磺焰硝彈,迷魂袋立刻化為飛灰。和尚抹頭向東便跑,老劍客在後麵頓足說道:“追追追!”老劍客見和尚走遠,回身提起飛龍的皮挺帶,頭朝下往江中一放,鐵飛龍的腿一蹬,老劍客急忙將飛龍提出水麵,飛龍打了一個嚏噴,然後爺兒倆奔東山坡來尋勝爺。勝三爺、蕭孟二俠、賈家父子、楊六爺等一見鐵飛龍與老劍客到來,眾人俱都歡喜。蠻子說道:“唔呀勝三哥,了不得了,人家追來了!頭前是曹世彪懷抱擂鼓點金錘,帶領五百名強弓硬弩隊。”語畢,蠻子一揪彈繩,順著繩子而下,蠻子到了船上,叫水手開船向東而去。孟二俠說道:“蠻子你竟顧你自己了,別人怎樣走呢?”蠻子在船上說道:“吾不會水,你們往下跳吧。”孟二俠、賈七爺等俱都雙手扣著襠向水中跳,惟有勝三爺不走。老劍客因勝爺不走,並未向下跳,說道:“勝三弟也太不知足了,刀剁林士佩,盜出黃金印,咱們一個人都未受傷,你還要怎麽著?”說著話,老劍客冷不防照著勝三爺用了個老君推杯,就是一拿,口中叫道:“勝三弟扣住了襠。”勝三爺雙手將襠扣住,離著水皮五六尺高,一個雲裏翻,落在水中。此時曹世彪已距老劍客甚近,後麵韓殿奎督隊,急叫曹二寨主閃開,曹世彪閃開了道路,後麵的弓弩手,亂箭齊發。老劍客說一聲“再見”,雙手扣襠,向水中跳去,離著水皮有一丈來高,也是雲裏翻身落於水內。弓弩手向水中亂射,連老劍客的影兒都看不見了。此時道爺等早來接應,眾人由水中上了船隻。道爺問道:“勝施主,黃金印怎麽樣了?”勝三爺說道:”好難盜的黃金印!”語畢,由兜囊中取出印匣,黃澄澄的赤金鎖頭露著。眾人一看,此印四寸來長,三寸來寬,乃是長方形。印上有九個獅頭,真是黃澄澄的,這些位俠劍客,誰也沒看見過九頭獅子烈火印。道爺將印托在手中,左右觀看,叫道:“勝施主,此印不真。”勝爺問道:“何以不真呢?”道爺說道:“貧道不說妄言。真的我雖沒看見過,貧道在觀中嚐讀古聖先賢之書,以及各種記載,所以略知一二。大凡金印重五十六兩,此印不過二十餘兩,焉能是真的?”勝三爺說道:“白玉祥豈能失信於我?”道爺說道:“白玉祥非小人之輩,但是他的手下宵小作祟未可知。勝施主你將刀借我一用。”勝爺將魚鱗紫金刀遞與道爺。道爺用刀背照定印上一連幾下,叭噠一聲,碎了好幾塊,原來是青石所做。勝爺一看,不亞如萬丈高樓失腳,揚子江心斷纜,遂叫道:“眾位仁兄賢弟,咱們殺奔九龍山!”道爺說道:“且慢!勝施主你腹內饑餓,累了一日夜的功夫,再說九龍山進不去。咱們且回菊花村,再作道理。”勝三爺萬般無奈,叫水手開船,向東而行。


    眾人回到菊花村,查點人數,隻有於化龍被閘擠了肋骨,傷雖不輕,幸肋骨未折。傷了一龍,又添了葉乘龍、鐵飛龍。大眾吃完了午飯,各自休息。第二日早飯後,派五龍再去九龍山探聽消息。五龍出了菊花村,用王宅的船隻,夠奔九龍山。一看山上嘍卒如蟻,各處都有人把守。早晨去探山,到晚晌才回來。一連去了三次,俱都是如此。第四日五龍探山回來,蕭銀龍說道:“勝三伯父,也不知白寨主是怎麽用意?前三日緊閉鋼閘,雖螻蟻都不容易進去。今天我們探山,見有二十隻小船,載著米麵進了九龍山的十二道鋼鐵閘,閘始終未落。把寨的寨主與嘍卒全都退去,山坡上的嘍卒也都撤去,一人皆無。我與葉六叔冒險進閘,攔江鎖等物一概無有。小侄男與葉六叔不敢深入,特來稟明眾位叔叔大爺。”聾啞仙師說道:“列位施主,這次更進去不得了!他這是增人啦,明明挖下壕坑擒虎豹,放下香餌釣金鼇。”勝爺一聽,遂說道:“十二道鋼鐵閘閉著,有嘍卒把守進不去,如今十二道鋼鐵閘大開無人把守,也不能進去,此印我何時才能盜出?”聾啞仙師說道:“勝施主不要焦急,從長計議。”說著話的時候,王宅家人擺好酒席,大眾入座吃飯。蕭銀龍叫道:“黃三哥、士遠哥哥,咱們幾個人在門後擺個小桌吃飯,我有話說。”於是屠士遠、蕭銀龍、劉雲、黃三太四個人在一張小桌上用飯。蕭銀龍說道:“眾位哥哥兄弟,勝三大爺遇難,被五子將三俠救了,暗中必有九龍山二位少寨主哥的幫助。咱們既有內助,何不乘此一探九龍山?小膽不得將軍作,咱們弟兄我就看士遠哥哥、劉雲兄弟、三太兄長是有膽有識之人,咱們四個人今天前去探九龍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想我二位少寨主哥哥必有照應。”黃三太叫道:“蕭賢弟,你們三位水性都能鳧幾裏地?我隻能鳧三五丈遠,若是十丈夠不著底,我就得淹死,我怎能去呢?”蕭銀龍一笑說道:“您的膽量素常過人,咱們探九龍山是共同生死。您沒見小孩們不會水,用褲子灌上風,紮上口,人騎在上麵,還能過河呢。再說,水裏帶一個人走最容易,咱們又是坐船去,到了緊要時決不能將您擲了。黃三太向來剛強,聞聽蕭銀龍之言,口中說道:“就是刀山油鍋,我要不去,我不姓黃!”蕭銀龍說道:“我並不是激您。”劉雲說道:“咱們吃完了飯,暗暗溜出去,誰也別叫知道,今天咱們一定是這麽辦啦!”黃三太說道:“我沒有水衣水靠呢!”劉雲說道:“借於化龍的。”於是黃三太暗中向於化龍借好了水衣水靠,四位英雄吃完了晚飯,暗暗的溜出了王宅,奔菊花村西,到西村口哥兒四位集齊。距九龍山東河坡五裏地,四位英雄一伏腰走出二裏多地,走到一片大樹林子,劉雲眼快,見樹林中有一條黑影兒,說:“三位哥哥,樹林中有人,別是九龍山踩盤子的吧?”走至離樹林切進,由樹林中縱出一人,口中喊道:“留下買路的金銀哪!”黃三太說道:“賈明賢弟,你又窮瘋啦?”賈明說道:“你們在門後頭吃飯,低言耳語,你們以為我沒聽見呢?這樣好事你們單擲了我,盜出印來官就作上了,你們就會湊合小白臉子。屠士遠大哥也是俊人物,蕭銀龍臉兒更白,劉雲老兄弟更好看,黃三哥長得也不弱,單把我這黑小子擲了。黃三哥你沒聽師大爺諸葛道爺給我算命嗎?咱們這一堆人,那個也沒有我的命好,福還大,專能歪打正著。九龍山裏的石洞,你們誰進去過?”黃三太說道:“你要去可別大呼小叫的。”賈明說道:“那是一定,偷著的事焉能大呼小叫呢?”五位英雄奔河沿而來,來到河沿,蕭銀龍對水手說道:“我勝三大爺叫我們五個人今夜晚探九龍山。”水手一聽,趕緊搖櫓靠岸搭跳板,五位上了船,向西而去,正是東風快似奔馬,順風船二三十裏地不大的工夫就到啦。來到九龍山閘口,五位英雄一看,十二道鋼鐵閘把閘的嘍卒,一個人也沒有。水手說道:“眾位達官,您老幾位進閘吧。船若進閘,石子打人船俱完。”五位在船上換了水衣水靠,將一切衣物火折筒子都裝在油布口袋之中,五位都是如此。金頭虎說道:“我背著黃三哥,你們看咱是有用沒用?蕭銀龍頭前帶路,閘口裏三四尺深的水,進到十二道閘外,水可就深啦。”金頭虎背起黃三太,五位英雄進了閘口向南去二裏之遙,一個嘍卒也未遇見,一盞燈光都沒有。到在竹城這兒,竹城大開,五位英雄進了竹城,向西去不遠,躲開正山口,棄水登岸。樹木交雜,在樹林深處五位俱都撤去水衣水靠,換好衣服,用小包袱將水衣水靠包好了,兵刃暗器俱都帶好。偌大的九龍山,真不見一個人。金頭虎說道:“我們造化真大,群賊都得了瘟病啦?咱們進去,到聚義廳將賊頭的腦袋割下來,把印拿著一走,回去擎功受賞,小官兒就作了。”銀龍說道:“你這是說夢話呢?都得了瘟病啦?你別說夢話啦!”金頭虎說道:“有命者不死,怕死的不來!”弟兄五位,走陡壁,踏山崖。穿過五七道寨子去,連一個火亮都沒有。金頭虎說道:“要不是死絕啦,焉能這樣呢?”走到一道粉壁牆,銀龍縱上牆去一看,有一對氣死風燈是紅的。蕭銀龍說道:“你們也上牆來看,都死啦還點燈?”賈明等縱上了牆頭。賈明說道:“別處都死啦,這兒的人是剛要上床,故此點著一對燈。”仔細向下一看,滿院中俱是奇花異草。弟兄們下了牆頭,奔園中亭子而來,亭子的柱子上掛著圓紗燈,座北向南的亭子。黃三太、蕭銀龍來到亭子的東邊,由下麵向上一縱,腳尖掛著陰陽瓦,向下麵觀看,劉雲、屠士遠俱已縱到西麵,也是腳尖掛著瓦簷向下觀看。賈明也縱上去啦,口中說道:“窮房子蓋得多缺德,這麽大的坡。”傻小子怕腳尖掛不住瓦簷,遂又跳下來啦。繞到東邊,舐破隔扇紙向亭中觀看,就見亭子西麵月牙桌子左邊,坐著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身旁站著一個姑娘,背後背著一宗家夥,連亭子上麵的四個人,也不認識這宗兵刃。就聽老太太說道:“姑娘你是明白人,你跟你父親學了十數載的武功,讀過多少書?你既是讀書明禮之人,深知大義,你父親無故的收留程士俊、林士佩、八寶真人這一群狐群狗黨。林士佩盜了欽差王大人的黃金印,拿到九龍山。你父親就應當將林士佩捉住綁送當官,交回印信,可保咱們這座莊稼山萬年事業。你父親偏不這麽辦,將林士佩留在九龍山,約請勝老達官來盜印。你父親雖然袒護林士佩,良心未泯,隱逸樓上掛的是真印。林士佩這個畜生,他被勝老者斷了雙足之後,記恨前仇,他將皇爺家的黃金寶印擲在了十海島的海眼。不知擲在哪個眼裏去了?他隻顧他一人報了私仇,咱家乃是滅門九族之罪!可惜你父親給他敷好藥調治雙腿。這是給他治好了雙腿啦,他要害咱們家產盡絕。你今年已十九歲了,若不是父母過愛,早也就有婆家了。如今尚且未能嫁人,將來九龍山山破家亡的時候,這豈不是叫為娘多一份心事嗎?為娘六十來歲啦,難道還活六十來歲嗎?皆因有你們這群孽障,為娘怎能閉了雙眼,拋棄了兒女呢?可惜九龍山四十來年的心血。不啻鐵筒的江山,黃金印落在十海島,永不能出世。咱家滅門九族,勝老者也不能生。杭州府得壞了一堂官,林士佩這孩子,你爹疼他一場,真算不白疼。”老太太語至此,不由得雙目之中落下幾點傷心淚。金頭虎賈明在東麵看得明白,聽到印落在九龍山十海島之言,傻英雄在外麵唉呦了一聲,大喇叭嗓子喊道:“我的姥姥,可要了命啦。”老太太忽聽外麵有人喊嚷,幾乎嚇得栽倒椅子下邊。姑娘問道:“外麵什麽人?”賈明說道:“拿賊辦案前來盜印的。”姑娘由背後撤下梅化轉心雙筆,開開亭子的隔扇門,縱出亭子外。傻小子賈明說道:“小子你真快,你會上房嗎?”傻英雄縱上了亭子,姑娘將梅花轉心筆交於左手,伸手由兜囊中掏出五鉤如意抓,奔傻小子頭上抓去,正抓在衝天杵之上,傻小子一較勁,瓦壟一滑,將傻小子由亭子上麵拉將下來。此時丫鬟婆子俱都出來,按倒了賈明,四馬倒攢蹄將賈明捆好。


    老太太見姑娘出來與金頭虎賈明動手,即由亭中出來,站在東麵隔扇門外觀看,婆子已將賈明捆了。背著燈影兒,賈明趴在就地。老太太可沒有看見賈明的臉麵。賈明被獲遭擒,口中喊道:“五個人可是一塊兒來的,誓同生死,你們能夠看著嗎?”黃三太向來是熱心腸,口中說道:“諸位兄弟與我視敵,愚兄下去救賈賢弟。”語畢,撤出鋼刀,由東麵縱下亭子。姑娘問道:“什麽人大膽,竟敢擾鬧後寨?”黃三太說道:“我乃浙江紹興府黃三太是也。”姑娘一晃雙筆,左手筆點黃三太的胸窩,右手筆奔左太陽穴便打。黃三太向左便閃,手中的單刀奔姑娘的右手腕便截。姑娘抽筆向右便走,黃三太心中暗想,這樣的能為,賈五爺也不知是怎麽叫人家拿住的?一個照麵便不濟事了。三太思想至此,擎刀便趕,姑娘一翻身,相隔黃三太一丈有餘,一按繃簧,微聞一點響聲,黃三太急忙閃身形,一隻竹弩正打在黃三太的左胯之上。黃三太伸手起弩的功夫,早過去一個丫鬟抖五鉤如意飛抓將黃三太抓倒。又過來兩個婆子,按在地上掏出黃三太的飛抓,四馬倒攢蹄將黃三太捆好,放在賈明之側。賈明喊道:“房上那三個真看著嗎?你們不救賈明,還不救黃三哥嗎?”屠士遠聞聽,由亭子上飄身而下,單刀一晃奔姑娘而來。姑娘雙筆一捋屠士遠的單刀,筆頭上的鵝眉刺將單刀捋住,屠士遠以為姑娘能有多大本事,與姑娘一較力氣,二人就在亭子轉開了圓圈啦,誰也不讓誰。金頭虎喊道:“離不開啦?”姑娘臉兒一紅。雙筆一分,屠士遠抽出單刀,姑娘一按繃簧,屠士遠一轉身形,這枝竹弩正打在屠士遠的大腿之上,屠士遠刀交於左手,伸手拔弩,被姑娘一飛抓抓住了。婆子過來就捆,劉雲見屠士遠也被擒,遂下亭子抖十三節亮銀鞭奔姑娘麵門便點。姑娘一閃身軀,一按繃簧,劉雲一轉身,正打在後肩頭之上,劉雲也被遭擒。蕭銀龍在亭子上看得明白,姑娘必是兵刃之中,暗藏暗器。小英雄由亭子上麵飄身而下,直奔老太太而來,遂叫道:“姑娘且慢動手!容在下與老太太講話。”銀龍遂對老太太躬身說道:“老太太,我們並不是故意來到後寨找便宜,皆因我們鏢行之人前來九龍山盜印不明道路,誤人後寨,求老太太大發慈心放了我等。不是我們畏死貪生,皆因為黃金印之事關係不小。”未容老太太將話聽完,姑娘的梅花轉心筆奔蕭銀龍便點,蕭銀龍判官雙筆接架相還,戰了五七個回合。姑娘賣了個破綻,縱出圈子外,直奔東南而跑。蕭銀龍剛一上步,姑娘一翻腕子將梅花筆左右手交換。”蕭銀龍早就留上神了,容姑娘一按繃簧,蕭銀龍閃身形。姑娘見第一支弩發空,一連就是好幾隻,蕭銀龍閃展騰挪,斜身繞步,五支竹弩俱都發空。姑娘的臉兒一紅,將雙筆交於左手,取出五鉤如意抓便抓蕭銀龍,蕭銀龍抖轉身形,累得姑娘混身是汗,氣喘籲籲。四個丫鬟各使五鉤如意抓,一齊上來,東西南北四麵,將蕭銀龍圍住便抓,姑娘此時隱在亭子東麵的柱子後,窺看丫鬟捉銀龍,四麵的丫鬟抖抓,抓銀龍頭巾。銀龍向東一縱腳步尚未站穩,姑娘冷不防發出五鉤如意抓,將銀龍絹帕抓住,銀龍一較勁五鉤就向肉裏走,銀龍隻得拋了雙筆一溜滾,丫鬟過來將銀龍捆了。賈明見銀龍被獲,遂喊道:“得啦就是這五個。”老太太叫道:“姑娘,將這五位先捆花棚裏麵,咱娘兒倆回上房去吧。”丫鬟婆子將這五位抬到月亮門外花棚的柱子前麵,俱都捆在柱子之上。姑娘問道:“娘啊,為何不將他們送中平寨,聽候我的天倫發落?”老太太遂說道:“姑娘啊,你有所不知,你的婚姻,每逢有人提親,不是山大王,就是江洋大盜,為娘俱都未允。現在你所擒的這五位,就是第一個為娘未曾看見,大概長得決不能錯了。後擒的這幾個,為娘都看見了,俱都是俊品人物,滿臉正氣。對於你的婚姻,為娘要擇賢者而配之,汝父收留小兒林士佩,黃金印被他擲在十海島之內,刨墳之禍將不遠矣,你的終身大事,倘若許配俠義之後,咱們暗中救了俠客,對於黃金印之事,老身能有辦法。別人誰也不行,如能請出你的義兄羅文,黃金印就許能夠得出也未可知。”姑娘聞聽臉兒一紅,一語不答。老太太又說道:“咱們是女子,不能直接著問人家話,我常聽你二哥說,前幾天有鏢局子一位少俠客,姓蕭名叫銀龍,與你二哥結為口盟兄弟。你二哥常說此人伶牙俐齒,品貌俊俏,男長女相,膽量過人。姑娘你知道方才動手的時候,哪個是蕭銀龍嗎?”姑娘說道:“孩兒與男子動手,焉能留神呢?我倒聽說有一個蕭銀龍,孩兒可不知哪個是蕭銀龍了。”老太太說道:“高媽媽你到前院將白福喚來,就提老太太有事,不要大呼小叫的。”婆子答應一聲,急忙到前院,將白福喚來。白福來到上房,與老太太請安問道:“老太太呼喚小人有何事議?”老太太說道:“你到前山暗將你家二少寨主喚來,就說老太太有秘事相商,不許走漏風聲。你是白家多年之人,自從你東家未占山之時,你就在白氏門中,你就如同白家的人一樣,現在後寨之事,可不許到前寨學說,如被老寨主知曉,咱全家就有生死的關係。”白福聞聽說道:“老太太囑咐老奴之話,決不能走漏消息。”語畢,白福走出了後寨上房,奔向前寨而來。事逢不巧,白二少寨主帶領嘍卒巡寨去了。老太太童氏著了急了,可就叫過來一個年老的婆子說道:“你到東花棚裏,低聲問問柱子上綁著的,哪一個姓蕭名叫銀龍?你就說我家太太沒有加害之心,叫人說實話。他要說他是蕭銀龍,你就將綁繩給他解開,請他上房中來,老太太有話問他。你的耳朵聾,說話聲音大,你可別喊。留點神聽,別打燈籠。”老婆子答應而去,來到花棚一問,頭一個柱子上捆的正是金頭虎賈明,老婆子低聲問道:“你是蕭銀龍嗎?你要是蕭銀龍,我家老太太叫我放了你,決沒有加害之心。”金頭虎說道:“我就是蕭銀龍。”老婆子遂將賈明由柱子解下來,老婆子說道:“我怕你跑了,你胳膊上的繩子,我可不能給你解開,你先受點委屈吧。賈明說道:“行啊。”老婆子在前,賈明在後,進了月亮門就是上房。老婆子說道:“你站在門外,我先回稟老太太去。”老婆子遂進了上房屋中,稟報了老太太。姑娘臉兒一紅,遂夠奔西裏間去了。老太太說道:“有請蕭少俠客。”老媽子出來將賈明請到上房屋中。賈明見了老太太,口中說道:“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一看,嚇了一跳!心中暗想,二少爺言說蕭銀龍人材出眾,儀表不俗,為何這宗長相?莫非二少爺說話,老身我聽錯了?不能夠呀!二少爺說了不是一次。老太太思想至此,麵沉似水問道:“你是蕭少俠客蕭銀龍嗎?”金頭虎說道:“我是蕭銀龍啊!”老太太說道:“你是俠義的後人嗎?”賈明說道:“是呀!我天倫是義士。”老太太一聽,說話是大舌頭,半明白半不明白。老太太說道:“陳媽將蕭少鏢頭的綁繩解開。”金頭虎說道:“您將我放開吧,我決不能跑,我要跑時,五雷加三雷,八雷轟頂。”忽聽外麵有腳步聲音,正是玉麒麟白俊,隨同老家人白福回歸內寨。進了上房屋中,叫道:“老娘呼喚孩兒,有何事諭?”老太太說道:“你結義的兄弟在此,汝二人先見過了麵再說。”二少寨主一進屋中的時候,就是一怔,聞聽老娘說是結義的弟兄,白俊大怒,一伸手揪住賈明的衝天杵便打。傻小子喊道:“老太太快講情吧!”老太太見此光景,遂叫道:“白俊還不住手!結義的兄弟,剛一見麵為何揪過來便打!”白俊見老娘攔阻,遂放了賈明,叫道:“老娘,他是誰的結義兄弟?”老太太說道:“你常提的蕭少俠客蕭銀龍不是此人嗎?”二少寨主說道:“他哪是蕭銀龍呀?豈有此理。”賈明一旁遂說道:“我叫金頭虎賈明,蕭銀龍是我結盟的兄弟。方才老太太問我,我把話說緊啦,老太太聽錯了。金頭虎賈明、蕭銀龍,音兒差不多,我的天倫是明清八義的結盟弟兄,排行在七,人稱鑽雲太保賈七爺,子不言父名,我天倫名叫賈斌久。”白俊說道:“誰問你啦?外麵站著去!”賈明說道:“哪兒站著都行。”白俊又說道:“你要跑的時候,跑出三裏地去,本少寨主也拿得著你。”賈明說道:“我也不跑。”婆子掀開軟簾,賈明站在外間屋,少爺問道:“母親呼喚孩兒有何事情?”老太太說道:“為娘這幾日因你天倫收留林士佩這一幹人,林士佩小兒又盜了忠良爺的寶印。不久官兵到來,難免山破人亡,你的妹妹今年一十九歲,尚未字人,今天在花園中我與你妹妹閑話,鏢行來了五位少年,窺探亭中,俱都被你妹妹捉住了。為娘見這五個人俱都是俊品的人物,他們不拘哪位有沒定下親事的,為娘便將你的妹妹配與他,可是擇其賢者而配之。”白俊叫道:“老娘,此事關係重大,我的天倫正在盛怒之下,焉能允諾?”老太太說道:“豈能叫你天倫知曉?邪不侵正,不久九龍山必破,暫時先瞞著你的天倫。”白俊聞聽點頭稱是,叫婆子點上燈籠,在前引路,金頭虎跟隨二少寨主出了月亮門,來到花棚前,白俊直奔蕭銀龍而來,遂叫道:“蕭賢弟,哪一陣香風將賢弟你刮到後寨?”語畢,親解其縛,口中說道:“小妹妹愚魯不堪,望賢弟海涵。”又將黃三太、劉雲、屠士遠三人也解將下來。蕭銀龍與眾人介紹。賈明遂說:“不假吧?準是結盟弟兄。”白俊鬧得也沒有話啦,口中說道:“賈兄多原諒小弟唐突了。”賈明說道:“不要緊,不打不成交。”介紹完畢,白俊說道:“銀龍賢弟且與劣兄到月亮門內有事相商。”這四位兄長且在花棚相候片刻。蕭銀龍遂與白俊進了月亮門。白俊說道:“賢弟你在家定下親事沒有?”銀龍是雪亮眼,透明心,一聽就明白啦,叫道:“二哥,小弟實不相瞞,我的妻是蓮花湖老寨主於豐恒之次女,名叫於銀鳳,我父與於老寨主哥兒倆是愛好結親。兄長要作一門親事,現有一門當戶對之人,談笑書生屠士遠,震九江屠粲屠大爺之子,明清八義的大爺。白老伯父是武狀元,可謂門當戶對。但是不能同著兄長去說,當麵一駁,您的麵子上不好看。”白俊說道:“賢弟玉成其事,盜印之事,家母能將我義兄羅文請出來,搭救忠良。”蕭銀龍說道:“二哥您且在月亮門內候一候。”蕭銀龍回到花棚,先將黃三太喚到一旁,細言白俊方才所說之話,二人商議已畢,轉身回到花棚。銀龍叫道:“屠大哥,方才咱們被擒,姑娘的本事您也看見啦?現在白伯母要將姑娘許配屠大哥。”屠士遠說道:“蕭賢弟何出此言?臨陣收妻該當何罪?”賈明說道:“別咬著腮幫子說硬話,一會兒瓢被人家摘了,就不咬硬啦!”黃三太說道:“賢弟這門親事作的,收妻事小,盜印事大。再說白小姐是大明末科武狀元之女,文武全才,鏢行中的老少英雄哪一個不佩服老人家。”屠士遠說道:“黃三哥,我父現在菊花村,我豈敢背著父親作下此事?”蕭銀龍說道:“此是小事,俠劍客的性命要緊,忠良爺的前程有關。”劉雲在旁也說此事可辦。屠士遠說:“不行!非回菊花村見了我的天倫不可。”黃三太說道:“我主張此事,有我擔待一切。”屠士遠這才點頭。蕭銀龍將白俊招到花棚,說明此事。白俊說道:“我是奉母命,誰是保人?誰是媒人?”三太說道:“我的媒人。”蕭銀龍說道:“我的保人。”金頭虎說道:“我是證人。三媒六證。”黃三太說道:“我也不夠媒人的資格,我替我師父勝爺為媒人。”蕭銀龍說道:“我替我天倫作保人。”金頭虎說道:“我替我父親為證人。”玉麒麟打著燈籠,六位來到上房前,白俊說道:“我稟明我母親,五位聽請。”白俊到屋中說道:“有一位穿灰的,是明清八義的後人,姓屠名士遠。黃三太替勝爺為媒,蕭銀龍替蕭三俠為保人,賈明替賈七爺為證人。”老太太一聽,甚為歡喜,遂說道:“叫他當麵謝親。”白俊來到外麵,高掀軟簾,口中說道:“家母有請眾位仁兄賢弟。”蕭銀龍整整了正頭巾,撣了撣塵垢,進了內廳房。見老太太是慈眉善眼,蕭銀龍暗中稱讚。跪倒身形,口稱:“老伯母,侄男蕭銀龍拜見。”老太太說道:“壯士請起,老身不敢當!少鏢頭請起落座。”黃三太又進了屋中跪倒身形行禮。老太太道了個萬福,說道:“鏢頭落座。”劉雲又進了屋中,口中說道:“伯母在上,劉雲拜見。”老太太說道:“壯士請起,老身不敢當。”賈明進屋說道:“方才見了老伯母啦,我這次不用行大禮啦。”老太太說道:“少鏢頭請坐吧。”最後屠士遠進了屋中,口稱:“老伯母在上,小侄男屠士遠拜見。”老太太哼了一聲,遂叫道:“白俊,你方才說得明白,老身不能以那大姑娘含混其辭。”蕭銀龍用腿一拱屠士遠,屠士遠這才口稱:“嶽母大人在上,小婿屠士遠拜見。”老太太這才眉開眼笑道:“誰是保人?誰是媒人?誰是證人?”黃三太遂將擔承媒人保人證人的話,對老太太說了一遍。老太太說道:“有勞諸位賢侄了。對於此事,眾位賢侄千萬秘密,不可叫別人知曉。黃金印之事,有老身的義子姓羅名文字興龍,人稱鐵掌賽昆侖。住在六合縣羅家林,他是向不出世的,非提老身有命,叫他出世才肯出來。救忠良救俠客救自家的滿門,千萬可嚴守秘密。老身本當留眾位賢侄用飯,皆因為我們徒兒韓秀說山中必有奸細,派人在九龍山嚴查秘訪,大開閘門,要引鏢行之人深入重地,為的是一網打盡。故此老身不能留眾位賢侄入座吃飯。語畢,遂叫婆子媽媽將五位的兵刃暗器取來交還,又叫白俊:“你將這五位親朋送出九龍山,不許有誤。”


    正在此時,內寨四外人聲鼎沸,齊喊:“拿呀拿呀!”老義仆白福慌慌張張,走進了上房,叫道:“老太太,大事不好!現有曹二老寨主,偕同韓殿奎帶領五百飛虎軍夠奔後寨前來拿人,言說方才進來了五個奸細,奔後寨來了,要到後寨搜查。”金頭虎賈明聞聽,叫道:“老太太您把我藏在箱子裏麵吧。”蕭銀龍等聞聽,不由得也是一怔。老太太說道:“眾位賢侄不要焦躁。”黃三太說道:“賈明你要再胡說,我拿刀剁你。”老太太說道:“黃鏢頭不要著急,我的後寨向來有規矩,無論有什麽大事,我們山裏的人不準到後寨。他們這叫敲山震虎,別看他們鬧的熱鬧,誰也不敢進老身的後寨。”玉麒麟白俊說道:“待孩兒前去觀看。”白俊帶好了十二棵月牙鏢,取過短把荷葉鳳翅紫金鏜,奔到外麵而來,見了曹二老寨主,口中叫道:“二叔。”曹世彪一看是二少寨主,遂說道:“呦,二少寨主在後寨啦,你可曾看見了後寨的奸細?現有四十八道卡子報告,今天進來五個奸細,直奔後寨而來。”白俊叫道:“二叔,小侄男沒有事就在後寨,沒看見有奸細到後寨來。若有奸細到後寨來,小侄男就將他們拿住啦!”曹世彪一看二少寨主皮挺袋內掖著十二棵月牙鏢,手中擎著荷葉短把鳳翅紫金鏜,曹世彪哈哈大笑,遂說道:“有賢侄在此,量也無妨!”帶領大隊夠奔他處去了。白俊回到上房屋中,見了老太太,言說曹世彪韓殿奎已去。老太太說道:“你帶領你五位親友,由秘路將他們送出山去,如有差錯,為娘可不饒你。”白俊說道:“孩兒遵命。五位仁兄賢弟,速速帶好兵刃暗器,隨小弟出九龍山。”五位英雄拜辭了老太太,跟隨白俊出了後寨,老太太站在後寨門外,老眼眯嘻著觀看,六個人走得不見了影兒,老太太才回去。六位向南走了些蚰蜒小路,峻嶺高峰,陡壁山崖。約有三四裏地,金頭虎賈明叫道:“白二少寨主,你拿我當傻子呢?你是將我們弄到哪兒殺我們呢?我們進來的時候走的是北麵,你這是往南麵領我們。”白俊聞聽叫道:“賈五哥,你別假聰明啦,你們進閘的時候,路過四十八道卡子,山環裏閘口左右,水旱兩麵到處有卡子,早就看見你們了,報告了中平大寨,十二道鋼鐵閘早已放下,賈五哥你還要打算出鋼鐵閘呢?”賈明說道:“往南去還有多遠能出這座九龍山呢?”白俊說道:“再走出去四五裏地,就是一座峻嶺高峰。這座山有五七百丈高,山下有石門,可以出入。”弟兄們說著話,向前行走,忽見前麵有道白線,白俊直奔白線追去,追出去有一裏多地,蹤影不見。白俊返身回來,心中頗覺納悶。賈明說道:“白二少寨主你眼迷離,必是山神土地前來保駕。”蕭銀龍說道:“賈五哥你別挨罵啦。”一句話尚未說完,眼前那道白影又一晃,白俊來追時,此白影又奔內寨走下去了。追出去不到一裏地,白影又蹤跡不見。白俊返身回來,對黃三太等學說追趕不及,這道白影究竟不知是何物?太快啦。賈明說道:“這一定是鬧仙,再看見也別追啦。”果然前麵白影又是一晃,再看時蹤跡又不見了,白俊也就不追啦。仍然領著五位小弟兄向前行走。白俊用手向西南點指,口中說道:“五位仁兄賢弟,順著我的手來看,那白水滔滔,上下翻飛的十座海眼,就是十海島。此水直通海眼,五個泉往上翻,五個泉向下翻,忠良大人的寶印,被林士佩擲在十海島之內,不知是哪一個海眼裏?”黃三太等一看十海島,冷森森上下翻花,冒出來的水約有十數丈高,方圓有二十餘丈,不覺毛骨悚然。白俊又說道:“再向前走就是下山梯,高有四十餘丈,下了此梯再向南走就是水路,你們五位就在山嶺上換了水衣水靠吧。”小弟兄五位看了十海島,隻驚得目蹬口呆,站在那裏猶如木雕泥塑一般。賈明都忘了耍笑了,聞聽白二少寨主叫:“換水靠。”這才明白身在九龍山十海島呢,各人脫下衣服,換上水衣水靠。白二少寨主領道,下了下山梯,這才說道:“五位仁兄賢弟,就按小弟所指之路前往石門洞去吧。到在石門那裏,用家夥把石門向上一撥,將石門墊起來二尺上下,用石頭墊住,人就可以鑽出去了。小弟有公事在身,恐我家老寨主呼喚,小弟不遠送了。”


    小弟兄按著所指的道路,向南行去。走出有一裏之遙向東拐,隻見南北有葦地,一望無際。當中是壕溝,有七八尺深的水。小弟兄們下了水,鳧水奔東麵而去,金頭虎賈明背著黃三太。鳧至距石門相隔半裏來地,金頭虎賈明忽大聲喊道:“九龍山這群賊小子,賈爺爺又出了九龍山啦!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黃三太說道:“賈賢弟你別胡喊,咱們現在還沒出九龍山呢!你等出了九龍山再胡鬧。”傻小子說道:“前麵就是石門洞,我拿杵撥開石門,咱們就出去啦!打這兒咱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知道他們九龍山的秘路,就好辦啦。”小子大喇叭嗓子,向前走著,口中喊著。來到石門相近,忽然聽得呼嘯之聲,由蘆葦中撞出二十條戰船。船桅上有白紗燈紅字,蓮花湖韓。這五位之中屠士遠與劉雲未曾見過韓秀,不知道韓秀的勢派。銀龍、賈明、黃三太早已知曉韓秀詭計多端。蕭銀龍叫道:“黃三哥,現有韓秀在前阻路,為之奈何?”黃三太雙眉倒豎,虎目圓睜。遂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脫不過。在九龍山內不啻飛鳥人籠,想要出去,勢比登天還難,咱們是隻有前進之路,沒有後退之能!迎著他的戰船而去,咱們與他一死相拚!”蕭銀龍說道:“大哥言之有理。賈五哥將黃三哥可擲下,咱們跟他打的時候,不能在水中,他有戰船。”弟兄五位,直奔韓秀的戰船鳧去。韓秀此刻將戰船橫在石門前,兩隻並在一起。共有二十隻戰船,其餘十八隻雁排翅排好,南邊九隻,北邊九隻。韓秀在北麵懷抱令宇旗壓住陣角,後頭有八大錘韓忠、韓孝、韓勇、韓猛,俱都懷抱雙錘站立,再向後水旱八寨的寨主,南麵船上都是能征慣戰之士。嘍兵手中擎著青銅刺,五股魚叉,長箭手,弩弓手等。您道小弟兄五位,為何早不見船上的燈光呢?韓秀來時,是偃旗息鼓,將船藏在石洞之中。燈籠藏在船艙之內,上麵蓋好船板,連一點亮兒都透不出來,故此五位並不曾見著燈火之光。


    閑言不表,弟兄五人鳧到離船切近,一人左胳膊一挎船幹,翻身縱上戰船。韓秀一看,心中暗想:勝英的老少朋友我認得不少,為何此人我不認識呢?韓忠問道:“來者何人,通名上來?”屠士遠答道:“我乃是談笑書生屠士遠。”韓秀見屠士遠英氣勃勃,掌中擎著明晃晃單刀。韓忠此時已到戰船之上,與屠士遠動手,無奈使刀的縱有本事,不敢硬碰雙錘。韓忠的錘紮上單刀,屠士遠立刻虎口發酸,擲了單刀,翻身落水。屠士遠下了水,紮猛子又摸著單刀。劉雲破風踏浪,上了戰船,叫道:“韓忠休要逞能,現有千裏追風小俠劉雲在此。”說罷此話,亮十三節鞭,裹腦纏頭,破風八打,鞭法精奇。十三節鞭忽然纏錘把之上,韓忠用力向懷中一帶,劉雲挽手套不及,將手背上的皮俱都帶破,劉雲敗回縱下水去。金頭虎喊道:“真快,這麽會兒敗了兩個,黃三哥該看你的啦。”銀龍說道:“黃三哥不宜水戰,賈五哥你有金鍾罩,還是你先上吧。”賈明說道:“行啊。”將黃三哥放在那兒,蕭銀龍說道:“叫黃三哥揪住葦子。”傻英雄放下黃三太,急奔戰船而來,遂說道:“韓忠誰也不許暗算誰,我往船上爬,咱們是來明去白。”韓忠並不理他,傻英雄爬上來複又說道:“你認識我嗎?恨地無環鐵霸王。頭一次蓮花湖叫過好,二次互相打過。”說著話跳起來就是一杵直奔韓忠的頭上打去。哪知道韓忠看招呢,雙錘十字架搭著呢。雙錘向上一揚,將杵崩起來有五六尺高,杵落在船上。傻英雄拾起杵來,再與韓忠交手。三十六杵打完啦,傻英雄口中喊道:“著法寶。”韓忠一看一字杵過來啦,閃開了身形。傻英雄急奔西船幹而來,韓忠在後就追,追到西幹,賈明向下一跳之時,韓忠的雙錘奔賈明背後杵去,正杵在賈明後背之上。傻小子說道:“勞駕。”卟咚一聲,落在水中。蕭銀龍亮雙筆,要上戰船。黃三太說道:“蕭賢弟你先別上船,你有內應之人,你要逃得出去,好請人盜印要緊。”語畢,黃三太鳧到戰船西幹,胳膊肘一按西船幹,縱身上了戰船。一抖分水裙,水珠不沾,口中說道:“韓忠休要逞能,今有浙江紹興府黃三太來也。”韓秀觀看黃三太真是英雄態度,舉止不俗,說道:“韓忠可不許傷他,拿活的。”韓秀原有愛將之癖。因見黃三太儀表不俗,恨不得黃三太歸降自己為寨主,才對心思啦。黃三太與韓忠交手,功夫不見甚大,黃三太熱汗直流。蕭銀龍看得真而又真,叫道:“黃三哥不宜久戰,快下來待小弟上戰船替兄長會戰韓忠。”黃三太說道:“劣兄寧死在船上,不死水中。蕭賢弟保重些,不要掛念劣兄。”黃三太說這幾句話,是話中有話,方才在葦塘邊兒上,黃三太低聲對蕭銀龍說過:“賢弟你有內應之人,留著你萬一要逃出九龍山,請人盜印事大。”此時蕭銀龍要上船,黃三太所說這幾句話,是叫銀龍想脫身之計,外邊的好知道消息,要不然同歸於盡。隻見船上黃三太單刀上下翻飛,閃砍劈剁,隻累得氣喘籲籲,上氣兒不接下氣。韓忠的雙錘使得旋轉如風,單刀遞不進去,隻有閃展騰挪之功,並無還手之力。


    眼看著黃三太就要累倒船上,忽然聽得石洞中水浪一響,白花冒起多高,現出來三位老者。一位頭戴镔鐵蓮子箍,銀髯打著縷兒,背後明晃晃的兩口兵刃。一位紅臉膛,黃胡須,背後背著兵刃,頭上挽著道冠。一位是俗家打扮,銀髯亂擺。頭帶月牙蓮子箍的口中喊道:“黃三太不要著急,有吾在此。”說著,破風踏浪出了石洞。韓秀一看,就是一怔,借著燈光觀看這位白髯者,年過古稀,精神百倍,聽聲音異常洪亮。韓秀作夢也想不到石洞中忽然出來人啦!韓秀問道:“來者何人?速速通上名來。”這位白胡須老者口中答道:“船上不是蓮花湖四十寨總轄萬丈翻波韓秀韓寨主嗎?”韓秀答道:“然也,老叟何名?來此何幹?”老者答道:“韓寨主勿躁!聽餘細言,白玉祥老寨主,與我乃是金蘭之好。韓寨主你是白玉祥的門生,量必知吾名?吾姓王名靈是也。韓寨主你是正人君子,讀書明禮少年英俊之士。林士佩知恩不報,無故加害君子,累累不休。勝英六次感化於他,他不知進退。這次盜出欽差大人的寶印,將寶印帶至九龍山,白老寨主吾之盟弟,一時之誤聽信小人之言,將印掛在隱逸樓,請人盜印,吾之盟弟乃是正人君子,焉能口是心非?懸掛假印,我勝三弟費盡三毛七孔之力,盜了一顆假印。大概必是小人所為?反複無常之輩。印雖是假的,人家已經盜出去啦。君子說話不能說了不算,我前來為的是給他們兩造了事,並不是交鋒打仗。金磚雖厚,玉瓦亦不薄,吾不能偏向這頭,也不能叫那頭吃虧,但求給他們兩造和平了結,保全了這座九龍山,老夫之願已足。韓寨主你辛苦辛苦,通報白老寨主,就說我要見他一麵,能夠了結更好,不能夠了結吾也不能勉強。你先放了鏢行這五位,但願不動幹戈。”萬丈翻波浪韓秀聞聽,心中暗想:不錯,我的恩師常常提念,有一位王老伯,多年不見,屈指算來今年有八十多歲。今日出了頭,我必要前去稟報我的老師。倘若不見,又多一層周折。韓秀又一反想:那王靈王老伯父,並未聽說是和尚,年歲相符,說的也對,他乃是出家之人,那老勝英手下能人甚多,也許是此人冒充名姓,前來詐破石門。韓秀正在心中思想,韓忠一聲怪叫:“不認得什麽王靈李靈,要想見老寨主,必要勝得了吾手中雙錘!”原來,南俠老王靈方一報名的時候,蕭銀龍大聲喊道:“黃三哥不要戀戰,老前輩到了。”黃三太的單刀賣了一個破綻,縱出圈子外,卟咚一聲跳入水中。早有賈明、劉雲二人前來接應,將黃三太背到葦塘邊上,黃三太的水性不過能鳧五六丈,打仗累得渾身是汗,跳下戰船再想鳧水也鳧不了啦。韓忠聞聽有人在東麵喊嚷,並不追趕黃三太,任著三太自己跳下戰船,回身觀看喊嚷之人,聽到王靈要韓秀稟報老寨主白玉祥。他本是混濁猛愣,自知有己,不知有人。那大年紀一位老者,他哪看到眼裏?還以為他這雙錘打遍天下呢。王靈聞聽韓忠之言,心中早已明白,韓秀、林士佩乃是兔死狐悲,焉能順情順理通報老寨主呢?無論如何,今夜免不了戰爭。接著韓忠說的這個階梯,南俠老王靈帶笑說道:“總轄寨主,咱們這麽辦,今天了事也行,明天了事也行。我與這位大漢接接招,如果我要勝得了這位大漢的雙錘,也不用稟報老寨主,是假真不了,是真假不了。今天總轄寨主先將鏢行這五位放了,我將這五位先帶著走。如果我勝不了大漢的雙錘,咱們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石洞中那不是還有兩位嗎?我們是共合八位,總轄寨主隨便拿。拿住之後,咱們還別論交情,連白玉祥都不用見,任憑總轄寨主你發落。”韓秀聞聽,心中暗想,老不講筋骨為能,你都老掉了牙啦,還能勝得了我兄長的雙錘?將他戰敗,一塊兒拿,叫他心服口服。您道韓秀永遠不會上當?這回貪便宜,可就上了當啦。他哪裏知道南俠老王靈這對跨虎籃的厲害呢?韓秀思想至此,遂帶笑說道:“老人家若能勝得了雙錘,鏢行這五位聽老人家帶走。老人家若勝不了雙錘,莫怪在下無禮。”南俠老王靈說道:“不勞諄囑,那是一定。”韓秀叫道:“兄長,請與老人家比賽輸贏吧。”韓忠答應一聲:“曉得了。”南俠老王靈破風踏浪直奔戰船而來,雙手一按東船幹縱上了船頭。韓忠舉起雙錘照定老王靈頭頂便砸,老王靈嗆啷一聲亮出跨虎籃,韓忠的雙錘並著奔老王靈頭上砸去。雙錘頭並在一處,兩錘杆相離半尺多寬,老俠客一閃身形,雙籃的翅子架住雙錘,一聲喊:“開。”隻見雙錘隨著兩隻跨虎籃向左右而分,摘開籃翅,雙籃對齊奔韓忠頭上套去。跨虎籃形如護手雙鉤,頭上兩麵都有翅子。前文書表過,雙翅一對猶如月牙一般,套在韓忠的脖子上,老俠客若是向回裏一帶,韓忠的腦袋就掉下來啦!說時遲那時快,老俠客將雙籃向上一提,口中說道:“看頭!”隻見鬥大一物落在塵埃。南俠老王靈雙籃背於背後,抱拳向韓秀說道:“韓寨主多有得罪!”韓忠向後退了幾步,沒羞沒臊舉著雙錘還要再戰。韓秀說道:“大寨主兄長,還不下來?”列位,韓忠是個渾人,韓秀是明白人,早看出老俠客跨虎籃暗中留情啦。要不然韓忠的頭早落在船上了!韓忠無羞恥之心,還要再戰,幸被韓秀喝退。韓忠敗下船去,韓孝抱著雙錘上船。四猛哥兒四位,就是韓孝通點人情。身材有六尺多高,麵如銀盆,不亞當年錘震四平山裴元慶。韓孝上了戰船,口中說道:“老當家的,在下韓孝願陪著老當家的走上幾招。”南俠老王靈帶笑說道:“願陪高明走上幾招。”語畢,雙錘並著舉起,奔老俠客的頂門便砸,老俠客閃身形躲開雙錘。韓孝進步雙錘貫耳,直取南俠。南俠縮項再躲雙錘。南俠老王靈一連讓了三招,遂撤背後的跨虎籃,這才還招。雙錘上崩下砸,外撩裏滑,跨虎籃摘解撕捋,變化無窮。二人戰到二十餘合,南俠老王靈故意賣了一個破綻。韓孝雙錘直點南俠的胸前,南俠雙籃並著向韓孝右首一進,左手的跨虎籃向外掛韓孝的雙錘,右手的跨虎籃奔韓孝的麵門。韓孝自知輸招,雙目緊閉,老俠客跨虎籃在韓孝麵門上一晃,韓孝隻覺麵前一陣涼風。老俠撤回雙籃,口中說道:“韓寨主看船上那是何物?”韓孝低頭一看,原來是自己迎門上那朵銀蓮花。凡蓮花湖的人,都帶著蓮花,韓孝帶笑說道:“在下不是老當家的敵手,多蒙相讓。”南俠老王靈說道:“寨主過獎!”韓孝麵紅過耳,奔韓秀船上去了。韓勇見哥哥敗回陣來,一聲喊嚷:“老兒不要逞強!待我韓勇取你的性命!”邁開大步直奔戰船而來,懷抱八楞青銅錘。此時就聽石洞外一聲喊叫:“老哥哥別都讓你戰敗了,讓給我倆。”王靈一看是東路鏢頭石俊山,手擎毒龍懷杖破風踏浪而來。王靈遂跳入水中。


    石爺上了船,要大戰韓勇韓猛。您道石俊山是怎麽個來由呢?皆因為石爺自從火焚雙龍山,收義女,保親事,安置了義女之後,聞聽勝三爺言說,火德真君孔華陽現在杭州萬華山寶靈如意觀出了家啦。萬華山在雙鬆嶺碧霞山的西北,石爺遂動了思友之念。由雙龍山完事之後,石爺遂雇了一隻船,徑奔萬華山而來。石爺本是無憂無慮,閑散之人,在道路之上無非是遊山玩景。這日石俊山來到萬華山切近,先將船錢給了,另外又多給幾兩銀子的酒錢。石爺上了萬華山一看,真乃世外桃源。山中有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青之草,樹上百鳥飛鳴,水中遊魚無數,走過了紫竹林來到翠竹林,見迎麵觀門上有塊石匾,泥金字寫的是“寶靈如意觀” ,石爺又見門前有一個小道童站立閑眺。石爺上前抱拳問道廣少當家的,請你到裏麵回報老當家的,就提故人石俊山來拜。”小道童進了角門去了,石爺往裏麵一看,道爺已迎將出來。離別多年,今日相見之下,悲喜交集,跪倒身形,口中叫道:“老哥哥,久違了。”火德真君孔華陽趕緊伸手相攙,叫道:“石賢弟,自己的弟兄,都年邁花甲了,何必這樣多禮?”石爺行完了禮,站起身形。孔華陽說道:“我給你介紹一位朋友。”孔華陽用手向自己身後一指說:“石賢弟認識這位嗎?”石爺一看,遂說道:“這位當家的是哪廟出家?在下眼拙,不敢冒認。”孔華陽一笑說道:“這就是南俠老大哥,多年的老朋友。你怎麽都不認識了?”石俊山說道:“大哥您怎麽出了家啦?”王靈說道:“自從連雲山將我的義女交與了他的兄弟劉雲,姊弟二人認祖歸宗。為放秦尤,劣兄跳了深澗,由山澗鳧出來之後,我早已看破了人生,有心出家為僧。今年我八十多歲啦,舍不得父母之毛發,未忍削去,故此頭發尚在。”石爺聞聽,不盡歎息。弟兄三位進了鶴軒,小童獻上一碗滾水,孔華陽說道:“賢弟多擔待,劣兄渴了即飲清泉水,餓了吃些粗飯,清苦之甚。”石爺說道:“兄長可稱世外高人,小弟不如也。”弟兄三位談了會兒離別之情,都不由唏噓而歎。石俊山叫道:“二位兄長,你們倆都出了家啦,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父母兄弟妻子無所掛懷,真是優遊自在!但是兄長們若不出家,也無父母兄弟妻子之念了。現在這一幹老朋友,難道二位兄長就不想念嗎?”南俠老王靈說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每念及故友,五內如焚,恨不得一敘離懷。”石俊山說道:“現在勝三爺已然二次出世,外麵之事辦完,必然回鏢局子。二位兄長可否一遊?”孔華陽說道:“現在大哥正要遊方,咱們老哥兒三個,就此直奔江蘇十三省總鏢局,到那裏這一幹老少賓朋必然得見。”石爺一聽,喜不可言,在寶靈如意觀休息一夜,次日老弟兄三位遂離了寶靈如意觀,往江蘇而來。這日路過杭州府,又將勝爺等在杭州府所遇之事聞了個滿耳,石爺等這才放心,準知道勝爺大眾必奔鏢局子。


    老弟兄三位,自杭州府再奔江蘇十三省總鏢局,這一日來到鏢局子門外,石爺先進了大門,對老鏜子手說道:“現有南俠老王靈前來拜望,求你給通報一聲。”老鏜子手不認識這老哥兒三位,不便直言相告勝爺等探九龍山之事。老鏜子手先到裏麵,回稟了眾位鏢師,眾位英雄一聽,這三位的名譽沒有三俠名譽大,身份哪一位也不在三俠之下,眾位英雄遂全都到外麵相迎。來到客廳不見勝爺這一幹老少英雄,石爺忙問道:“勝爺他們都向哪裏去了?”眾位英雄聞聽,遂將欽差王大人失印,院衙差官被殺,狀告三俠,黃金印如何落在九龍山白玉祥之手,鏢行之人前往探九龍山,去了四十八位,先奔菊花村王宅的話說了一遍。石俊山聞聽,遂說道:“老哥哥,事不宜遲,咱們就此趕奔菊花村。果有此事,咱們算來巧啦,也可為勝三哥指臂之助。”南俠老王靈與火德真君孔華陽二人聞聽此言,甚為樂意。兄弟三人在鏢局子草草用了點茶食,問明菊花村的道路,起身直奔菊花村而來。此時天已平西的光景,三位老英雄施展夜行術的功夫,掌燈之後來到菊花村王宅,好大一座村莊,住戶真有五百餘戶,房屋齊整。三位老英雄一打聽王九齡的宅院,真是無人不知,有人指點明白,老哥兒三位到了王宅門首。敲打門環,王宅的家人將大門開開一看,是三位老者,遂問道:“三位老者來找何人?”石爺說道:“勞你的駕,求你到裏麵回稟一聲,就說現有南俠老王靈、火德真君孔華陽、東路鏢頭石俊山前來拜訪。”老家人說道:“三位先候等片時。”老家人回到東跨院上房屋中報告勝爺大眾。眾人聞聽,不亞如獲得異寶那樣歡喜。勝三爺叫道:“三太何在?快迎請你王老伯父!”然而呼之不應,叫之不答。勝三爺又叫道:“賈明何在?”叫之也不應。再叫銀龍劉雲,仍不見人。又叫香五茂隆,俱都齊聲答應。勝三爺在當中,聾啞仙師在右,弼昆長老在右,僧道俗三人迎接僧道俗三人,接見三位老英雄,隨即向裏麵相讓。來到東跨院上屋中,敘禮落座。南俠老王靈坐於首位,勝三爺問道:“二位老哥哥與賢弟何以至此?”南俠將石爺去訪孔華陽,與弟兄三人渴想之誠,說了一遍,比及到了鏢局子,才知道賢弟等在此處探九龍山。但不知探九龍山之事如何?”勝三爺說道:“九龍山內吾已去過了,白玉祥請吾盜黃金印,竟以假印懸掛隱逸樓,如今空費了若幹氣力,印算白盜啦。吾弟兄正在為難之際,恰二位兄長與賢弟到此。”南俠老王靈說道:“白玉祥乃正人君子,決不能作此暗昧之事,再說他是守法之人,大明朝的武魁,焉能作此滅門九族之事呢!”勝爺又將如何被消息埋伏拿獲,被救後用甩頭打倒林士佩、刀斷雙足,白玉祥怎樣當麵許可盜印之事,從頭至尾細說了一遍。南俠口念:“阿彌陀佛,貧僧與勝施主是結義弟兄,與白玉祥也是金蘭之好,咱倆有多大交情,他與貧僧也有多大的交情。我要他的腦袋,他也不敢駁回。這群蠱惑白玉祥之人,哪位也沒有我與白玉祥的交情大,黃金印之事,勝施主不要為難。就憑貧僧一人,不用張弓支箭,將黃金印取回,言歸於好,必能兩造無傷,貧僧準能辦得到!”勝三爺聞聽,歡喜非常,叫道:“老哥哥果能如此,真乃欽差大人的洪福!不該勝英栽筋鬥!這條老命還有生回古城村之望。”諸位老者談話之際,勝三爺再叫三太,仍然不應。遂一查點人數,少了三太、賈明、士遠、銀龍、劉雲,勝爺急忙打發人到江邊上尋問,才知道這五位小英雄已乘船進了九龍山啦!勝三爺聞聽就是一怔,遂說道:“這五個人不打我知字,竟敢偷進九龍山?憑他們五個人的能為,到了九龍山中,不亞如插標賣首,此去有死無生。人家九龍山將十二道鋼鐵閘大開,明明是引人深入,這便如何是好?”南俠老王靈說道:“勝施主不要著急!貧僧就此前去要出黃金印,並救這五個人回來,不算什麽難事。”勝三爺說道:“老哥哥,事不宜遲,救人要緊,咱們就此起身奔九龍山探看這五個人如何?以免去晚了耽誤大事。”大眾俱點頭稱是,收拾各人的兵刃零碎。一更將過之時,眾人便出離了菊花村。


    來到江沿,早有船隻預備。眾人上了船,直奔九龍山十二道鋼鐵閘而來。來到十二道銅鐵閘切近,早見閘板緊閉,把寨的嘍卒喊道:“什麽人?別往前近,再往前進,滾木可就要打下去了!”南俠老王靈叫道:“勝三弟,你們的船且在此停住,待我一人進閘。”南俠老王靈的船往前開去,閘上的嘍卒喊道:“不叫你往前進,為何還一個勁的向前進?”南俠老王靈說道:“勞眾位的駕,往裏麵回稟一聲,就說有故人南俠老王靈來訪,白老寨主與吾是盟兄弟。”嘍卒說道:“老寨主前三天要掛免見牌沒掛,老寨主有話,親手足也不能見。”老王靈聞聽,幹凸肚子沒有辦法,這才把船轉回頭來。諸葛道爺問道:“老俠客怎麽回來了?”南俠說道:“嘍卒們不給回稟。”諸葛道爺說道:“若是如此,老俠客不能進山了。”王靈說道:“他們不給回報,我也有進山的法子。貧僧曾與白玉祥創造此山二十來年,我知進山的秘路。你們大家在北邊葦塘中停船等候,我與石賢弟、孔賢弟三人由秘路進山,見白玉祥不費吹灰之力。”道爺問道:“此秘路在哪一方?”王靈說道:“貧僧怎肯泄於外人?”諸葛道爺說道:“您告訴我,決不傳六耳!我知道也不告訴別人。萬一您進去要有什麽差錯,我們好想法子進去接應。在菊花村王宅,您說要白玉祥的腦袋都行,到了這個時候,連進山都不行啦。”王靈說道:“往南去,路過清水灘再向西去,有三個山尖相連,高插雲霄。此山底下有石門,漲水之時此石門看不見,現在落水之時可露著半節。此石門有五六尺高,有三尺來寬,門上有洞,由底下將石門撥起來便可進去。這條道無人把守,非本山親近之人不知有此道。路若不說破,神人也難窺破。道爺口念無量佛,遂打稽首:“貧道曉得了。”王靈與石俊山、孔華陽三人乘小船徑奔南邊而去。正走之際,王靈站在船頭急叫道:“水手住船。”隻見王靈一隻腳站在船頭,一隻腳往波浪中一踹,此船立刻停住。水手納悶,為何南俠的腳往水中一踹支住了船呢?王靈說道:“這片就是清水灘,這是廣片石頭。精巧的石匠所做。將青石作出水紋波浪,猶如真水一般,慢說是夜間,就是白天多有看不出真假的。船要是撞上,輕者受傷,重者損壞。”石俊山與孔華陽此時方明白這是一片青石,半由天然,半由人力。弟兄三位下了船,告訴水手在此等候。我們不定什麽時候回來,你們就在艙中睡覺,眾水手答應一聲,慢慢將錨放在石灘上。


    王靈在前頭引路,過了清水灘往西去走出二裏之遙,就見三個山尖相連,走到切近,石門果然在水中半節,露著半節。石爺等早把水衣水靠在船上換好了,下水奔石門走來。石爺用毒龍懷杖一觸摸石門的門檻,原來底下是槽,石門在裏頭臥著呢。毒龍懷杖剛能伸得下去,石爺本是千斤的膂力,撥起石門,王靈搬過一塊石頭,墊住石門,哥兒三位由底下鑽進去。王靈叫石爺再撥石門,王靈將石門底下的石頭仍然取出來,將石門閉好。王靈恐怕再有別人進來,哪知這一放下石門,幾乎老少八位死在石洞之中。三位老英雄進了石門,王靈說道:“我先進去探探道路,你們哥倆在此等候。”石爺點頭。王靈的水性過人,一個猛子就是一二裏地,工夫不大,到了上山梯,上了上山梯,正往前走,見迎麵來了六個人,口中念念叨叨。王靈心中暗想:他們來了五個人,為何這是六個人呢?王靈忽然明白,黃三太等進的是閘口,就是告訴他們這條秘路,他們自己也走不下來,這一定是九龍山內有了奸細啦,領著這五個人出石門。王靈思想至此,暗叫:白賢弟你枉自聰明了,你的山中有了奸細,累死你你也贏不了勝英啦!此時白俊在前麵引路,王靈先隱在樹後,離著相近一晃銀髯便向山內而跑。白俊追了一回,忽然不見了。如此三次,王靈繞至下山梯,仍然紮猛子回石洞而來。石爺見南俠回來,低聲叫道:“老哥哥,不好了,你走後忽然間來了六隻快船,偃旗息鼓,輕快無比。這六隻船方紮在南麵,緊跟著又來六隻紮在北邊,最後又來了八隻,南北各紮住四隻,共合是二十隻戰船。現在兩邊紮住,如何是好?”老弟兄三位正談話之際,就聽傻小子賈明嚷。戰船上呼哨連天,立時亮出燈籠,白紗燈係於船桅之上,兩條戰船橫在迎麵,南北各九隻雁排翅排開。就見屠士遠先上戰船迎敵,劉雲第二上船,賈明第三上船。這三人俱都落敗,黃三太上船迎敵,就聽蕭銀龍要替黃三太。三太口中說道:“我能死在戰船之上,不死於水中。”老王靈低聲說道:“黃三太真有勝英之誌,惜無勝英之能,有什麽師父就有什麽徒弟。咱們再不露麵,三太要有性命之憂。”於是三位老俠客各自報了姓名,老英雄遂叫道: “三太不要驚惶!有南俠王靈來了!”老英雄出了石洞,先奔韓秀的船頭而來,與韓秀答話。正在講話之際,黃三太已下了戰船。韓忠自恃其勇,這才被老俠客捋掉了頭上壯帽。韓孝上船,又被老俠客的跨虎籃索去迎門上的蓮花,韓孝敗下船去。韓勇又上戰船時,石爺喊嚷:“老哥哥給我留一個,別都包了!”王靈這才奔西船幹越下船去保護五位小弟兄。石爺由水中一個猛子直到船邊,用手一扶東船幹,飄身形縱上戰船。韓勇說道:“你這一個糟老頭子,拐棍還能打仗嗎?一錘將你砸成柿餅子!”石爺說道:“拐棍是活的,專打愣小子。”韓勇雙錘並舉,照定石爺頭頂便砸。石爺用了個鐵門閂的架勢,就聽當啷一聲響,將韓勇的雙錘顛起多高來。韓勇向後退了三四步,二人各換招數。毒龍懷杖上下翻飛,雙錘崩砸滑碰。戰了五七個回合,石爺心中暗想:“王靈戰韓忠用的是猛雞奪粟,隻一個照麵被南俠索去頭上壯帽;我若與此蠢兒戰的工夫大了,豈不栽筋鬥?石爺思想至此,故意賣了個破綻。毒龍懷杖向韓勇胸前便刺,韓勇雙錘向外一磕,說了一聲開,石爺故意一慢,叫他的雙錘稍微碰上一點兒,容韓勇的錘向裏首裹去,石爺急將毒龍拐撤回,又奔韓勇大腿根上刺去。韓勇一退兩退,幾乎栽倒。石爺將毒龍拐向韓勇頭上一橫,說道:“韓勇小兒逃命去吧!”韓勇順著跳板敗回韓秀的船上去了。韓猛見韓勇敗回,隻氣得哇呀哇呀的怪叫。口中喊道:“老兒不要逞能,吃我二百錘!”順著跳板走至戰船,與石爺交戰。雙錘上下翻飛,石爺前把一低,後把一揚,毒龍拐的月牙尖子向韓猛的肚臍便紮。韓猛用雙錘往外一磕,石爺撤回了拐,將身形縱起,舉拐向韓猛頭頂便砸。韓猛雙錘十字架式向上迎懷杖,哪知道石爺是真假虛實的招術,這一棍是虛的。韓猛舉起雙錘的時候,石爺撤棍,腿往後退,用臥魚式將身形往後一仰,後背離船板有二尺來高,一崩勁裹手一拐,照韓猛的臀部打去,韓猛鬧了一個羔羊吃乳,跪在船板之上。石爺用毒龍懷杖一指說道:“小兒韓猛逃命去吧。”韓猛哇呀呀一聲怪叫,順跳板敗回韓秀的船上去了。石爺叫道:“韓寨主,我們倆戰敗了八大錘,韓寨主可放我們出石門嗎?”韓秀說道:“年青人不能說誑言,請明公老少就此出石門去吧。”石爺叫道:“老哥哥你領著他們五個人過來吧。”南俠老王靈在前,五位小弟兄在後,上了戰船。賈明將杵撿起,劉雲撿十三節鞭,爺兒八位下了戰船,破風踏浪向石門洞而去。韓秀傳令不準放箭放弩,眼看著老少八位進了石門洞。水八寨、旱八寨的寨主,俱都圍在韓秀左右,齊聲叫道:“總轄寨主,就是這樣叫他們走嗎?”韓秀將水、旱八寨的寨主叫至麵前,附耳說道如此如此,水、旱八寨的寨主聞聽,俱都喜形於色。您道韓秀說的什麽呢?在二老戰四猛的時候,有九龍山放哨的船來了六隻,韓秀暗中遣這六隻船不許揚聲怪叫,暗中搬石頭將石門上的二層洞砌死了。再要想開石門,勢比登天都難。三老五少進了石門洞,往裏走的時候,韓秀早用鋼鐵網將洞口罩住了。網外麵又是七股魚叉,蒺藜錘,長箭手,弓弩手。半裏來地長的洞,洞中的水比外麵可淺,不過是三四尺深,黃三太能夠在水裏走。三老五少走至小門跟前,石爺用毒龍懷杖插在石門底下,用盡平生之力,石門紋絲不動。石爺心中一怔,方才我們三個人進來的時候,莫費多大的勁,便將石門撥起來了,為何此刻撥不動呢?此時金頭虎賈明、黃三太、南俠老王靈,凡用長家夥的,俱都撥石門。三四個人用盡平生之力連撥五六次,一點兒都不見活動。南俠老王靈說道:“不要緊,我是白玉祥的老盟兄,他能把我怎樣?我去見他去。”南俠遂返身往西而來,走到石洞口的時候,隻見鋼鐵網罩住了洞口,外麵層層圍住。南俠說道:“我是白玉祥的盟兄,你們還不叫我出去嗎?”水八寨的寨主說道:“別廢話,你要是再往前走,就用箭射你。”南俠情知多說也是自找無趣,萬般無奈返身回來。三老五少,在石門前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石爺說道:“咱們能死在陣前,不能死在陣後。若是撞出鋼鐵網,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頭。”老少八人遂向外來闖鋼鐵網,無奈外麵一見裏麵的人影兒,就亂箭齊發,闖了好幾次都到不了鋼鐵網前。


    正在此時又由水路來了十隻船,滿船嘍卒,帶領嘍卒的,有飛天鼠秦尤,八寶真人李士寬,和尚法蘭。來到石門洞前見了韓秀,八寶真人李士寬問道:“韓寨主,石洞內現在都是何人?”韓秀將南俠老王靈偷過石門、如何打仗的話說了一遍。李士寬念了一聲:“無量佛。韓寨主你這樣將他們憋在裏頭,鏢行能人甚多,萬一來了救應,豈不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了?貧道倒有一計,叫這群老少,不消半日的工夫,便作焦頭爛額之鬼。”韓秀問道:“道爺有何良策?”八寶真人李士寬說道:“九龍山現有九座石灰窯,叫這十隻小船去一隻,前去裝載石灰,剩下九隻去裝石頭,將石洞堵死。石洞中有三四尺深的水,將石灰由石洞口倒下去,用木鍁往裏揚碎的,整塊的叫有力的嘍卒往裏擲,石灰見水必像開鍋的一般,然後再用石灰將石洞口囤了。他們三老五少,豈不是成為焦頭爛額之鬼?”韓秀說道:“別位可以這麽辦,這裏頭有南俠王老伯父。我聽我師父提過,王老伯父與我師父乃是刎頸之交,吾焉能出此不義之舉呢?”八寶真人李士寬撚髯微笑說道:“韓寨主,你聰明伶俐,人稱韓小帥,今日為何上這個當呢?南俠老王靈要活著都八十多歲了,他早就死啦。這必是鏢行的能人多,假充南俠老王靈,前來詐九龍山。若不將這群東西置之死地,實為綠林道中之大患,趁此機會不速除之,悔無及矣。”韓秀聞聽此言,也近情理。又有秦尤等在一旁慫恿,和尚法蘭說道:“韓寨主你是老寨主的徒弟,師徒如父子,這群人都是害白家的,你若將他放走了,何以麵對你的老師?”韓秀這才派船裝石灰運石頭,囤了石洞口兒。此時天已明亮,石灰由石洞口倒在裏麵,初時隻見石洞口灰氣薰人。工夫一大,石灰的水向裏一流,什麽也架不住了。半裏多地的石洞,竟將水溫暖了。裏麵老少英雄隻薰得難過已極,喘不出氣來。


    不表老少英雄在石洞內站立不穩,單表外麵砸石門的事情。原來南俠老王靈將九龍山的秘路告訴了諸葛道爺,諸葛道爺當時就告訴了眾人,說道:“勝施主這老哥兒三位,恐怕進不去石門,這石門既然是秘路,平常日子無人把守,在這個時候必然有人把守。九龍山不是無能人,倘然有人把守著,這老三位是怎麽去的怎麽回來。”勝爺說道:“據道兄所言,黃三太他們無法搭救?”諸葛道爺說道:“吉人自有天相,黃三太等不是夭壽之相。”勝三爺說道:“無人救豈不是枉然?”道爺與勝三爺說了會兒話,眾人俱都在船上休息養神。自南俠老哥兒三位走後,左等也不見回來,右等也不見回來,直等到四更多天的工夫,諸葛道爺說道:“咱們別竟傻等著啦,南俠等此時不回來,必然有意外之事,咱們去到石門那裏看看再作道理。”勝三爺說道:“道兄之言正合我意,咱們先去四隻船前去探路,其餘的船在此處等候。”於是勝三爺、諸葛道爺、老劍客夏侯商元、孟金龍、鐵飛龍、蕭三俠、孟二俠、蠻子歐陽天佐,八位坐著四隻船,一隻船上兩名水手,直奔石門而來。遠遠望見三尖山,船正向前走,道爺早看見送南俠等來的小船啦,在清水灘停著。諸葛道爺告訴了水手,直奔灘前的小船。一塊兒停泊。諸葛道爺站在船頭,船至灘前尚且七八尺遠,諸葛道爺向灘上縱去。水手將船停住,才知道乃是石灘。後麵勝三爺等的船也來到了,兩隻船停在一處。眾人俱都下船,忽然見西麵來了一隻小船,船頭上站定一人,正是飛天玉虎蔣伯芳。


    勝三爺一看,非常喜悅,急忙以手招之,蔣五爺的小船遂也停在一處。道爺問道:“蔣五弟不在鏢局子養病,何以到此?”蔣伯芳說道:“我若早知道,我就來啦!有這個事,為何不告訴我?要早告訴我,把九龍山的賊人俱都砸成齏粉!”諸葛道爺說道:“你別隻知有己不知有人了。你看看這是多少俠劍客?俱都束手無策。但是你來了甚好,現在老王靈與石俊山、孔華陽進山內救人去了,一夜未回,咱們一塊探道去吧。”


    來到石門前,孟金龍正用降魔杵撥門,傻英雄運動平生之力,紋絲兒也未動。道爺用手一推,猶如長在山上一般。道爺是人稱別號叫鐵牌道人,在年輕之時專用一個鐵牌,此鐵牌約有五六百斤重,與人打仗之時,可以作盾用,力量最大。推了推一點兒也不動,道爺叫道:“勝三弟,你看看吾早說前頭啦,人家早就有預備了。若是沒有準備,這個石門南俠早就出來啦,一撥就能向上起去。孟金龍有千斤的力量,為何撥之不動?”正在說話之時,就聽石門裏麵有金頭虎喊的聲音。道爺聞聽,口中念了一聲“無量佛”,原來這老少八位被困在石洞之中。勝三爺說道:“道兄有何妙策速救八位老少出此石洞?”道爺說道:“方才上清水灘的時候,灘上有鑲的石頭,作成水波浪之形,速速前往清水灘運大塊石頭,用繩子綁好,叫有力量的人,扛石砸門。如不然,老少八位必死在石洞之中。”當時將石頭運來,這塊石頭有七八尺長,三四尺寬。用刀背砸出槽來,兩頭綁上彈繩,一頭兩個人引著彈繩扛起來撞石門。砸到五六下,石門就有了裂紋,砸到七八下之時,將石門砸得粉碎。金頭虎賈明倒黴,被大石頭紮了一下,幾乎將腿紮折。石門一碎,三老五少從裏麵奔命逃出。正是鯉魚脫卻金鉤去,擺尾搖頭再不回。大眾上了船,將船上的石頭推下去。諸葛道爺說道:“快走。”大眾在船上更換衣服。勝三爺說道:“ 你們五個人就敢探山嗎?這必是賈明你的主意。”賈明說道:“不是我,我是後趕來的,我要不來就壞啦,黃金印擲在海眼裏啦。”蕭銀龍說道:“不要大呼小叫。”蕭銀龍遂將比武聯姻,白老太太將姑娘給了屠士遠的話,說了一遍。勝三爺問道:“印果然扔在海眼之內,為之奈何?”蕭銀龍說道:“不要緊,白老太太有一個義子,姓羅名文,在本縣居住。此人有過人的水性,白老太太說,為救白家一門,救忠良大人,救一省七十餘家官員,鏢行要是完案,非此人不可。此人因不願為官,隱居家門,是事不問,九龍山十海島,無論多大水性之人也不能進前,每年九龍山聘請善於泅水之人,在十海島比試水性,惟有羅文可以進十海島遊泳。”說著話船已到岸,大眾棄船登岸,由原路而歸。


    到了菊花村,進了王宅,回到東跨院上房屋中,眾人淨麵的淨麵,吃茶的吃茶。工夫不大,擺上酒席。上房屋中勝爺與道爺這一幹老英雄,年青的有金頭虎、黃三太、鐵飛龍等。酒至半酣,勝三爺唉聲歎氣叫道:“道兄,黃金印如今落在十海島內,為之奈何?”諸葛道爺說道:“在路上銀龍言說羅文有驚人之能,非此人不能取,你問問大家哪個能聘請此人?有認識更好,無有認識的,再煩朋友,介紹朋友。”勝爺摒退從人等,叫道:“眾位老少賓朋,哪位與羅文是朋友?可以前去聘請?”話言未了,站起一位英雄,叫道:“勝三伯父,這個姓羅的,是我的親娘舅,又不是我的親娘舅,也差不了多少。”勝三爺說道:“究竟是你什麽人?”鐵飛龍說道:“勝三大爺您知道嗎?我的叔叔死了,將我過繼我嬸娘,此人是我嬸娘的兄弟。要按過繼說是我的親舅舅,要按不過繼說是叔伯舅舅。我十來歲在少林寺學藝,學了十數年,我叔叔死了,我回家來,將我過繼我嬸娘了。”勝三爺說道:“鬧了半天還是那一句話。你見過你的舅舅沒有?”鐵飛龍說道:“我去過兩次,一回住了十幾天,一回住了三天。我舅舅是小白臉,我不服他,我們兩人一過手,小白臉專打黑大漢。”勝三爺說道:“你要去請他,能請得來嗎?”鐵飛龍說道:“是我舅舅,為何請不來呢?到那一句話,就把他提了來啦。叫他來了,把印拿來就完啦。”聾啞仙師說道:“這樣的人不能辦事。聘請高賢,必須以禮。”勝三爺說道:“叫黃三太、楊香五、張茂隆、蕭銀龍、金頭虎賈明幫助鐵飛龍前去聘請高賢。你們六個人到了那裏,必要恭敬,不許放肆,救的是忠臣孝子俠義劍客,全都在此一舉。”六位英雄第二天清晨起身,直奔羅家林。來到羅家大門前,蕭銀龍問道:“門房有人嗎?”門房中出來一位老者,年過古稀,慈眉善目,頭上青布隨風倒,身上青布大氅,足下青布靴子,銀龍問道:“老人家,這是羅隱士家嗎?”老人答道:“豈敢豈敢。”銀龍說道:“ 我們是打十三省總鏢局子來的,現有名帖來拜。”老人說道:“我家主人於前五六天被人請去,這群人說話老奴都不明白,一見麵就說‘門得門得齊門得?’然後聽我們主人說,門得是問好,齊門得是問全家好。原來這夥人是北邊的達子,請我家主人開墾種地。我家主人說不能離家遠去,這夥達子說,好幾千頃地,非有大人物不能鎮圍場,聘請我家主人費了兩天的工夫。我家主人實在沒了法子了,這才囑咐老奴,外麵之事叫老奴照管,內事叫老姑太太主管。臨走說早者二三年回來,晚者五六年也不定,先打江蘇奔北京,在京西北檀柘寺、碧雲寺、臥佛寺、西山打圍,然後再與喇嘛開墾去。”黃三太一聽,就是一個冷戰,非此人盜印不可,就是有日行千裏的人也沒法追,名帖也不能遞啦。黃三太說道: “貴主人不在家,我們也不便進裏麵去了。”老人說道:“雖然我家主人不在家,老奴也能款待茶飯。”蕭銀龍說道:“不必騷擾了。”出了大門,二人往東去。蕭銀龍圓睜杏眼,緊皺雙眉,出了東村口。金頭虎迎上來說道:“隱士在家嗎?”黃三太說道:“前三天去邊外了。”金頭虎說道:“前天咱們要來,那前三天他走啦;那前三天要來,前九天就走啦。你們是臉子白不能辦事,看我的!你們指給我哪個門吧。”三太指給他大門。傻小子來到羅家大門,進了大門道,口中喊道:“小子,這兒姓羅嗎?”老人出來一看,衝天杵小辮,狗蠅眼,羅圈腿,大肚子。遂問道:“壯士您找誰?”金頭虎說道:“本家主人是叫羅文嗎?”老家人一聽,心中不悅。有名的人,長了胡子的,也沒有叫我家主人的名字的。老家人雖然不悅,也不好意思說什麽,遂答道:“是啊。”賈明說道:“文兒在家嗎?”老家人遂將對黃三太所說的話也對賈明說了一遍。賈明聞聽,冷不防向上一縱,伸手把老家人的胡須揪住,底下用了一腳,將老人打倒,騎在老人的身上,用手擰老家人的大腿,口中說道:“短我二百萬銀子,要一回不給,這回上邊外去了,索性沒有日子啦。”老頭子被擰得哼唉哼唉直嚷。傻小子嚷得更厲害:“羅文的惡奴打死人了,還不救人來?”羅宅院裏出來十餘人,都是長工月工。傻小子母狗眼亂翻,內中沒有羅文,皆因為羅文的長像,賈明問過鐵飛龍啦,傻小子一見沒有羅文,站起來就往東跑。長月工說道:“別叫他走了。”老家人說道:“別追他啦,主人沒在家,別給主人惹禍。”長月工被老家人攔住,賈明跑回來。黃三太問道:“你見著羅文嗎?”賈明說道:“沒在家怎麽見著呢?”三太說道:“咱們走吧。”銀龍說道:“他永遠不出門,為何認識口北的喇嘛?此事其中有故,咱們早早的回小王村,單等夜晚探羅宅。要知心腹事,單聽他人背後言。”弟兄們到了小王村店內,喝著酒,蕭銀龍說道:“咱們早早睡覺。”六位英雄往的是跨院,休息了會兒,天至二更,俱都紮綁停當,二三裏地,一伏腰就到啦。輕車熟路,到了羅宅,正趕上老家人手提著燈籠上門,老家人囑咐眾家人說:“多留神,主人未在家,主人在家什麽事也不怕。”上完了門,又到後院囑咐婆子媽媽:“多加小心。”然後又到長月工的屋中,也是囑咐眾人:“夜間多加小心。”弟兄們在房上聽得明明白白。又聽有丫鬟與婆子說閑話,丫鬟說道:“咱們主人怎麽不娶妻呢?”婆子說道:“主人練金鍾罩鐵布衫,不能成家。”丫鬟說道:“那不絕了香火嗎?”婆子說道:“到二十八歲就娶妻啦。”丫鬟說道:“這一上邊外,要三四年才回來,豈不誤了?”婆子說道:“口外有的是好姑娘,回來的時候,還許帶一位來呢。”楊香五與金頭虎連廁所都找到啦,鐵飛龍說道:“我見見我娘吧。”蕭銀龍說道:“先別見,咱們回店吧。”眾人聽了一回私語,羅宅的家人異口同音,都說主人出遠門啦,一切事多要小心。小弟兄無法,隻好回到店中。眾人都睡覺啦,惟有金頭虎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心中暗想,不出遠門怎麽會去口外呢?第二日,黃三太說道:“咱們回去吧。”金頭虎說道:“你們願見羅文,我有主意,你們可得言聽計從。”黃三太說道:“隻要能見羅文,沒有不依之事。”傻小子說道:“可得用錢。”黃三太說道:“你要用多少錢?”賈明伸了兩個手指頭。黃三太說道:“兩千兩?”金頭虎說道:“不要這麽多。”黃三太說道:“二百兩?”金頭虎說道:“隻用二十兩。”黃三太說道:“現在就有。”傻小子說道:“拿銀子來吧。”黃三太由兜囊掏出二十多兩銀子,遞給賈明。賈明問了店家,小王村離六合縣有多遠?店家說道:“離此處約有七十裏。”傻英雄遂直奔六合縣而去。天到平西的時候,傻英雄才回來。背後背著一個藍布包袱。在眾人麵前打開藍布包袱,原來裏麵是孝衣一身,白布孝褂一件,白布鞋一雙,紫花布褲褂一身,鄉下的鞋一雙。傻小子說道:“人家非二十四兩三錢銀子不賣,我說就剩二十四兩啦,央求人家半天才買了來。”楊香五說道:“多少錢?”傻小子說道:“二十四兩三錢。”楊香五說道:“人可得有天良,值這些個。”出了兩個手指頭,賈明說道:“二十兩。”楊香五說道:“值二兩。”黃三太說道:“不論多少錢吧,你買這些東西幹什麽?”賈明叫鐵飛龍穿在身上,前去羅家報喪。就說他大爺死啦,這一報喪,必然探出羅文的虛實。鐵飛龍說道:“你爸爸死了。”賈明說道:“這算瞞玩,你連逢場作戲都不懂?再說你管你父親叫大爺,我還給你當使喚人呢。人穿上這身紫花布的衣服,莊稼人做的鞋,你要不這麽著,見不著你舅舅,你就將我勒死。”鐵飛龍說道:“行啊,見不著我舅舅,我就將你勒死,咱們換衣服吧。”賈明說:“別在店裏換衣服,到羅家林村東再換去。”鐵飛龍說道:“行啦。”於是眾人遂向羅家林而來。來到村東,鐵飛龍換上孝袍子,金頭虎換上紫花布的衣服,大粗布的鞋。黃三太平生不好笑,一看笑得氣兒上不來啦。


    二人進了羅家林,來到羅宅門前,賈明敲門,昨天那位老家人出來啦。賈明裝作山東人的口音問道:“這是羅宅嗎?”老家人說道:“正是羅宅呀。”鐵飛龍過去給老家人磕頭。老家人問道:“這是給誰穿孝?”鐵飛龍說道:“給我爸爸。”老家人一怔說道:“快上裏麵去吧,這是怎麽說呢?”鐵飛龍在前,賈明在後,老家人頭前引路。到了裏麵,鐵飛龍叫道:“娘啊,我大爺死啦。”原來鐵飛龍的嬸母住娘家來了,老太太聞聽就是一怔,遂說道:“什麽病症?”鐵飛龍說道:“時令病症。”鐵老太太見鐵飛龍說道:“你看看你的命夠多不濟呀,家門不幸,你的父親死了,如今你大伯父又死了。唉,你的命是真苦哇!”說著話,鐵老太太一看,鐵飛龍兩隻眼睛淚如雨下。原來,臨進門的時候,金頭虎給鐵飛龍一塊手帕,告訴鐵飛龍手帕中有咒語,你用手帕一揉眼就流眼淚。原來手帕中有辣椒麵,鐵飛龍一擦,眼睛辣得淚如雨下。鐵老太太一看,還是親生自養的兒子,叔叔死了的時候,他怎麽不這樣哭?太太叫道:“老管家,快上三關廟去請你家東家去吧,如今我們大爺死啦,無論如何也得前去奔喪。”鐵飛龍叫道:“娘啊,我大伯父沒死,鬧著玩呢。”金頭虎說道:“嬸娘,我們用的是哭喪計!”鐵老太太問道:“你是何人?”金頭虎將自己父親的名字說出。老太太問道:“為何你們作這個把戲?”金頭虎說道:“盜印非我羅大舅不可!”鐵飛龍說道:“嬸娘,救我勝三大爺,非我舅舅不可!”老太太說道:“你們說的糊裏糊塗。外麵還有人沒有?”鐵飛龍說道:“還有人。”老太太說道:“趕緊說我請。”老家人遂將黃三太等由東村口請到裏麵,老太太從頭至尾問了一遍。蕭銀龍把九龍山十海島盜印之事又說了一遍。蕭銀龍複又說道:“盜印不但能救忠良,並且還能救白家滿門。”並將白老太太內宅許親的事情又說了一番,然後由靴中取出四對名帖,頭一張就是鐵天勝,第二張是勝三爺,第三張是孟二俠,第四張是蕭三俠。鐵老太太一看,這四張名帖有自己的大伯,那三個人都與自己死去的丈夫是磕頭的弟兄,老太太異常恭敬。看完了名帖,說道:“皆因為九龍山十海島之事,我兄弟早就有了耳聞啦,因為朋友的關係,幫著鏢行對不住白家父子,幫助自家又對不住鏢行,兩方麵的交情,一邊是八兩,一邊是半斤,所以他假作行圍采獵,為的是避免此事。既然如此,老管家去到三關廟請你家東家回來議論此事吧。”蕭銀龍杏子眼一轉,說道:“嬸娘別讓管家前去,若叫管家前去,羅大舅必然是不辭而別,我們自己去吧。”老太太說道:“飛龍還不換衣服嗎?”楊香五將小包袱交與鐵飛龍,鐵飛龍與賈明二人在空屋子換好了衣服。老太太說道:“我兄弟平生最聽我的話,你們眾位到村外三關廟中將老身的兄弟請來。老身曉之以大義,叫他前去盜印。你們見了他的麵,就說四對名帖,姑太太留下了,叫他急速回家。”六位這才出離羅家林,往北走了一裏多地。東邊是花家莊,西麵大樹林子,樹林子北就是三關廟,廟前有四座石碣,南麵也是樹林子,北麵是廟。黃三太說道:“咱們拜見吧。”金頭虎說道:“先別拜見,要一拜見就走啦。”六位英雄遂一直進廟中,來到佛殿的東麵是禪堂。金頭虎說道:“我出一個主意,我在頭前走。”就聽禪堂中法器敲得當當直響,金頭虎一掀軟簾兒進了禪堂,一看老和尚坐在那裏念經呢。老和尚有六十多歲啦,耳朵有點聾,金頭虎由背後一把將老和尚揪住。黃三太說道:“你太莽撞了,快撒手吧!”金頭虎撒了手。黃三太問道:“老方丈,羅施主現在哪裏?”老方丈說道:“羅施主在這兒住了好幾天啦,皆因為貧僧廟中吃素,羅施主吃不下去,他往村內花家莊,到他的徒弟的把式場子用酒飯去了。”傻英雄說道:“真叫求人難啊!這個把式場子在村子哪頭?”老和尚說道:“在村子北頭,眾位施主不用自己去,我去請羅施主。”黃三太說道:“不用老當家的去請,我們自己去吧。”六位英雄出了三關廟,進了花家莊,此莊也就有百餘戶人家。六位英雄向南北觀看,進了村莊不遠,座南有一個青水脊的門樓,在門前有磨磚對縫的影壁,影壁前立著大刀闊斧,大蠟杆子。蕭銀龍說道:“賈五哥,出家人不說妄言,這不是把式場子嗎?咱們拜見吧。”金頭虎說道:“先別拜見,要一拜見,打後門就走啦。不是我逞能,錯非是我,你們決見不著羅隱士。你們看我的吧。”傻英雄走至青水脊門樓前,高聲呐喊:“小子,這是把式場子麽?帶腿的出來倆!”練把式的都是本村之人,哥們爺兒相稱,也不是正式的師徒,誰愛練誰就練,這群人有練一年半載的,有練二三年的,由院中出來,口中說道:“都有腿,你找誰呀?”賈明說道:“ 小子你們這兒是把式場子麽?”這群人說道:“這是什麽話,你是幹什麽的?”賈明說道:“你們見了誰啦?”內中有一人說道:“幹什麽還用見人呢?”賈明說道:“不用見人,你們怎麽這麽字號?我專管南七北六十三省的把式場子,是鋪把式場都得見我。”練把式的這群人,都是年青的,眾人異口同音說道:“打他!”跟著就上來一個,左拳一晃右手就打。傻英雄專打二把刀,他將這人右拳捋住,往懷裏一帶,腳下一踹一溜滾。賈明說道:“沒有真傳授,外行麽,這不是白挨打麽?”又過來一個,劈麵一晃,底下用了個掃堂腿,傻英雄將腿一把抓住,左手抓著腿,右手在胸前就是一掌,這位鬧了一個仰麵朝天。又過來一個,迎麵一晃,被傻英雄捋住腕子,往懷中一帶,這位就鬧一個狗吃屎。一連好幾個,都被傻英雄打倒。門前看熱鬧的圍了個風雨不透,這幾個被賈明打得也不敢上前啦。有往裏頭院跑的,工夫不大,打裏院出來兩三個人,有一位口中說道:“進場子就打人,是何道理?”賈明翻母狗眼一看,有一位二十上下歲的,絳紫的六楞抽口壯帽,正頂梁相襯茨菇葉,巍巍亂顫。絳紫的大氅,玫瑰色的短靠,十字絆,腰紮英雄帶,足下燕雲快靴,細腰窄背,臉麵是紫中透亮。傻英雄說道:“你是鋪場子的。”此人說道:“不過是鄉下人練點玩藝兒活動身體而已。”賈明說道:“快叫他們把兵器收拾了,不拿花銷就敢鋪把式場子嗎?這叫什麽玩藝?”此人說道:“這是什麽話?我乃赤發小靈官花茂。”賈明是成心口出不遜,當時二人插拳動手。有人往裏就跑,口稱:“羅大爺,不好啦,外麵來了踢把式場子的啦!現在花少爺受傷不知死活,大爺您快去看看吧。”羅文聞聽,遂說道:“什麽人好生大膽,敢在這兒無禮?”語畢,站起身形往外走來。黃雪太等一看,原來是一位白麵書生,頭戴青線子壯帽,身穿青緞綢大氅,足下青緞子薄底靴子,年在二十五六的光景。麵如白玉,細腰窄背,雙肩抱攏,身材也就在六尺來高,這就是橫推八匹馬,倒拽九隻牛,上山擒虎豹,下海捉蛟龍,出乎其類,拔乎其萃,日行千裏,兩膀一晃有千斤之力,十三太寶橫練的羅文羅興龍。鐵飛龍點手叫道:“黃三哥,這就是我的大舅。”黃三太聞聽,趕奔進前口稱:“羅叔父,小侄黃三太拜見。”語畢,就要行大禮。羅文趕緊伸手相攙,說:“豈敢豈敢,壯士何人。”黃三太說道:“小侄男乃十三省總鏢頭勝英的門徒,小侄姓黃名三太。奉鐵叔父與我恩師等之命,前來下名帖聘請羅叔父出山,搭救忠良與江寧府的七十餘名官員並鏢行的老少,望羅叔父不辭為幸。”羅文叫道:“賢侄,此處不是講話之處,請賢侄到裏邊待茶。”黃三太連連答應,口稱:“小侄男遵命。”羅爺叫道:“ 鐵飛龍你怎打我的徒弟啦。”鐵飛龍叫道:“舅舅,我不敢使勁,用手一晃。”此時已有人將花少爺攙起。羅爺一看,本是輕微的傷,叫道:“花賢弟你受點委屈吧,這是我一個傻外甥。”列位,為什麽羅爺方才對鐵飛龍說是自己徒弟,此時又叫花賢弟呢?前文書說過,不是正式的教徒弟,都是鄉親哥們兄弟,故此當麵隻好叫兄弟。


    羅爺將六位英雄讓進屋中。分賓主落座。鐵飛龍又與賈明、蕭銀龍、楊香五、張茂隆等引見完畢,有從人獻茶。羅文說道:“不知眾位到此,有失遠迎,望眾位少達官原諒。”蕭銀龍說道:“豈敢豈敢!小侄男等禮貌不周,羅叔父海涵。”彼此謙恭了一回,羅文遂問道:“方才黃少達官在外麵言說盜印之事,但不知此印現在何處?”銀龍說道:“提起來話兒就長啦,我等雖然是奉鐵叔父與老三俠之命,前來聘請長者,這裏麵還有一段隱情,皆因白老太太在後寨向小侄男言說,羅叔父您老人家有過人的水性,能夠盜印。叫小侄男見了您的時候,務必提及此事。此印現在被嫉妒的小兒林士佩擲在九龍山十海島,不知下落。我們來了好幾次,均未能晤麵。方才鐵老太太言說,已經替您將四位的請帖收下了,請您到家共議此事。望叔父勿辭勞苦!救一救大家之難。”羅文聞聽蕭銀龍之言,口如懸河,心中暗想,鏢行有此少年人物,無怪乎有口皆碑。羅文思想至此,遂叫道:“少俠客有所不知,在下我所有的本領,都是與我義父白大人所學。按朋友交情,要我的頭都行。我故去的姊丈,與勝三爺等乃是聯盟的弟兄,不論什麽事我都能應允。惟有這樁事情,煩眾位弟兄們回複勝三爺,羅文實在難以從命。我義父一生傳授了五人,他老人家三位少爺與在下及韓秀。我的義父看待我們五個人,情同一體,天地君親師,無有五倫,還講什麽朋友?再說,我師父若說羅文我將你養大啦,傳授你的武藝,你來我九龍山盜印,那時我有何言答對?要以武力對待,羅文天膽也不敢!我羅文決不能從命。”銀龍一語不發,三太低頭不語,鐵飛龍的黑臉臊得直發紅,遂說道:“我跟我勝三大爺說啦,您是我的舅舅,到這兒我就將您提去。如今您不去啦,我怎麽回去?”羅爺聞聽一笑說道:“你不能回去見勝三爺,我怎好去見九龍山的人呢?”鐵飛龍性情粗莽,厲聲說道:“九龍山他們是賊,勝三大爺是好人,你要不去,我至死不能見我勝三大爺!您擺一個什麽道吧!”羅爺說道:“飛龍這是你說的?你們鏢行的人都算上,哪一位能將我兜一個筋鬥,立刻我就盜印。”鐵飛龍當時就急啦:“我先摔你一個筋鬥。”說著話直奔羅爺跟前走來。黃三太說道:“賢弟不許。”鐵飛龍說道:“誰要勸我,我就撞死!”過去就抓羅爺。羅爺說道:“咱們爺倆沒有舅甥之情嗎?”鐵飛龍說道:“論個頭我比你大,論歲數我也比你小不了多少,誰是你的外甥?”過去就伸手。羅爺說道:“咱們別在這兒動手,這是朋友之家。”鐵飛龍說道:“咱走。”到了村西大樹林子內。爺兒倆具都甩大氅,鐵飛龍過去就是一掌,羅爺閃開,底下就是一腿。羅爺往後倒退,上麵又是一掌,羅爺又閃開。羅爺說道:“念起甥舅之情,我讓你三招。”鐵飛龍說道:“我不承情哪,那是你沒想起招數來。”黃三太、蕭銀龍二人抱拳說道:“羅叔父務必相讓。”羅爺說道:“我是沒有法子,不得不如此了。”語畢,照定鐵飛龍劈麵一拳,鐵飛龍一蔽招,羅爺右手一拳,正打在肩頭之上。列位,這一掌要是真打,必然骨斷筋折!這一掌稍微碰上鐵飛龍的衣服,羅爺便將掌抽回。左手又奔肋骨打去,鐵飛龍一斜身軀,羅爺抬腿踢了鐵飛龍右胯上一腳,稍微一挨衣服,便將腿抽回去了。鐵飛龍腆著黑臉還打呢。正在動手之際,由南麵來了兩匹馬。頭前一匹鐵青馬,馬上一位老者,黑臉鋼髯,後麵一匹銀蟹蓋馬,馬上端坐一人,頷下一部銀髯,正走到樹林旁,就聽樹林子裏喊道:“你是我的舅舅,我比你個兒還大呢! ”就聽馬上的老者一聲呐喊:“蕭三哥,他們在這兒呢!”又說道:“飛龍孺子,為何跟你大舅動手?”飛龍聞聽,縱出圈子外,羅爺止住腳步。羅爺一看此人,並不是外人,正是老二花頭鐵天勝。別看鐵飛龍是渾人,家規可不錯,飛龍見了他的天倫,遂叫道:“老爺子,我大舅非跟我動手不可。”鐵天勝並不理他,與蕭三俠棄了坐騎,金頭虎與楊香五接過馬匹。您道:這老二位因何來到這裏呢?皆因為六位少年英雄前來請羅文。兩日之久,勝三爺不見回音,正與諸葛道爺提念此事,忽然有家人回稟,現在門外有杭州鐵天勝拜見。勝三爺聞聽,親自接待,弟兄見禮已畢,鐵爺問道:“勝三哥,您的傻侄子來了沒有?”勝三爺答道:“來了。”鐵天勝說道:“ 來了我就放心啦!”哥兒倆拉著手進了王宅,與大眾見禮。鐵天勝說道:“您傻侄子由前半個月就來找您學保鏢,他是個渾孩子,焉能學得了保鏢呢?”勝三爺聞聽一樂,心中暗想,他是渾孩子,你向來就沒說過理。鐵天勝又說道:“我不叫他來,他大娘說你別給勝三爺添麻煩去啦。哪知道這孩子偷著跑來了,您弟婦不放心,叫我到鏢局子看看他。我到鏢局子裏一打聽,說您上菊花村來啦,故此我又趕到這裏。”勝三爺說道:“鐃賢弟,昨天令郎同著黃三太他們五人去請令親羅興龍去了,這場事關係重大。九龍山十海島,盜去黃金寶印,現在擲在十海島內,非令親不能下海泉盜印。”鐵天勝說道:“勝三哥,羅文是咱們二兄弟的內弟,他們小孩子怕辦不了事。我請他去,到那兒就把他提了來。”諸葛道爺一聽,心中暗想,這樣的人簡直辦不了事。諸葛道爺說道:“雖然是至親,為外人的事,他可能推辭,你們三位也去一個人。蕭三爺品行柔和,叫蕭三爺跟著鐵施主去。”於是二人備馬,當時奔羅家林而來。隨後老劍客鎮三山與諸葛道爺也跟了下來,暫且不提。


    鐵天勝與蕭三俠進了羅家林,蕭三俠棄了坐騎,鐵天勝並不下馬,直到羅文門前下了坐騎,敲打門環。老家人開門一看,是鐵大爺,遂問道:“大爺您好?”老家人也不敢笑出聲來,直堵鼻子。昨天說鐵天勝得時令病死啦,今天又活了。鐵天勝問道:“你們東家在裏麵沒有?”老家人說道:“出外有事去了,您且等候片時,待老奴回複我家姑太太去。”老家人回到裏麵,報告鐵老太太,鐵老太太在二門接待大爺。老家人來到外麵,將鐵大爺引進,一看後麵還有一位老者,老家人再要回稟也來不及了,遂將二老接進。鐵老太太在中門等候,見了自己大哥,道了個萬福。鐵天勝說道:“自己一家子人,何必多禮?”鐵天勝又說道:“這是蕭三哥。”鐵老太太早就見過,知道是自己丈夫的盟兄,急忙道了萬福,蕭三俠還禮。鐵天勝問道:“鐵飛龍呢?”鐵老太太說道:“到花家村請他大舅去了。”鐵天勝一聽,叫道:“家人別卸鞍,我們就走。他們一群小孩焉能辦事?”鐵天勝頭也沒回,出了裏院。由老家人手內將兩匹馬接過來,將銀蟹蓋遞與蕭三俠,二人出了大門,遂上馬奔花家村而來。正走中途,就聽樹林子裏喊:“你是我舅舅,我比你身兒還大呢。”鐵天勝一聽是自己兒子的口音,向樹林中一看,爺兒倆動上手啦。鐵天勝一聲喊喝:“孺子敢與你大舅動手。”鐵飛龍急忙跳出圈子外,口中說道:“我大舅非要跟我動手不可。”鐵天勝並不與鐵飛龍說話,叫道:“羅賢弟,快走快走,盜印去,沒有工夫說閑話。”羅文說道:“大哥什麽事?”鐵天勝說道:“九龍山的賊把忠良爺的印盜去擲在十海島海眼裏啦,非你盜印不行!你到那兒把印弄出來就完啦。勝三哥現在就為這件事為難呢,聽明白了沒有?快走吧。”羅文說道:“勝三哥、孟二哥、蕭三哥是我死去的姊丈的盟兄,您與我是至親,高親貴友,前來求我,我應當萬死不辭;然而有一件,老恩兄您知道小弟的本事是與白老寨主所學,白老寨主是我授業師,又是我的義父。九龍山的寨主,多與我是盟兄弟,老哥哥您要我的頭當時割去,九龍山盜印,小弟實在不能從命。老哥哥您另請高明,忘恩負義之事,小弟實不敢為。我若真去盜印,白老寨主不用說別的,就說羅文你真有本事,真能進九龍山盜印,我那時怎能活著?”鐵天勝說道:“我臨來的時候,跟我勝三爺說過了,你家裏著了火,都得先盜印去,你不去盜印,我怎麽回去?”羅文說道:“鏢行有六位先來的,您是後來的,您可推辭。”鐵天勝說道:“白玉祥與你是什麽師徒?白玉祥是賊!”羅文聞聽心中不悅,口中說道:“好漢不言出身低,我義父是明末的武狀元,鏢行哪位是下過考場的?”鐵天勝聞聽,遂叫道:“羅老二你還不服嗎?你要不去,你得說出一個道來。”鐵飛龍一旁說道:“爸爸,他說啦,誰要兜他一個筋鬥,當時他就去。”鐵天勝說道:“既然有這個話,我先摔他一個筋鬥。”語畢,甩大氅,挽袖子。蕭三俠遂叫道:“鐵賢弟不可!”鐵天勝說道:“蕭三哥,你要勸我,我可就撞死!”蕭三俠知道鐵天勝的脾氣,遂向羅文說道:“羅隱士多要海涵。”羅文答道:“無妨,請放寬心。”鐵天勝與羅文揮拳動手。羅文說道:“我讓您三招。”鐵天勝說道:“你願意那麽辦。”二人打在了一處,蕭三俠、黃三太等觀看。鐵爺的能為較比他兒子可差的太多啦,要按功夫說,兩個照麵鐵爺就得躺下,羅文不真打他,竟用花招晃他。羅爺怕打了鐵爺,自己的姐姐不饒,隻見鐵爺累得熱汗直流。正在此時,南麵一陣喧嘩,老家人跑得喘籲籲的,叫道:“主人,了不得啦,姑太太來啦!”列位,老二花頭鐵天勝最怕弟婦,皆因為平常被弟婦尊敬的。鐵天勝一聽,跳出圈子外,叫道:“飛龍拿我的衣服來。”鐵飛龍把衣服遞給鐵爺,鐵天勝穿好了衣服,站在那裏用手撚胡子。羅文一看姑奶奶到啦,也垂手站立。鐵老太太坐著一張太師椅子,四個人搭著,鐵老太太是披頭散發,左手拿著一把剪子,右手拿著一把菜刀。羅文一看姐姐這宗光景,嚇得魂不附體,趕緊過去跪在太師椅旁,叫道:“姐姐為何生氣?”鐵老太太說道:“羅文啊,你的武學成啦?敢跟老哥哥動手啦!”鐵天勝說道:“弟婦您別生氣,我也是沒有法子,非要動手不可。弟婦您別氣著,您一來就完啦,他也沒打著我,我也沒打著他,我看您的麵上不能傷他。”蕭三爺等都在一旁笑啦。羅文說道:“姐姐您知道我的武學是與白老寨主學的。”鐵老太太說道:“羅文你是腐儒哇!”鐵老太太說到這裏回頭一看,莊上看熱鬧的人圍著好幾層。鐵老太太說至此,往下又不說啦。蕭銀龍將楊香五、金頭虎二人叫到近前,附耳說道如此如此。楊香五抽出匕首刀,照定賈明頭上就是兩刀,賈明奪過黃三太的單刀,口中喊道:“我也瘋啦,今天我見人就宰。”看熱鬧的一聽,嚇得都紛紛四散。


    鐵老太太暗讚真有聰明伶俐之人。一見看熱鬧之人走去,遂叫道:“兄弟是你與白老寨主近,還是白老太太與白老寨主近呢?”羅文答道:“夫妻近。”鐵老太太又問道:“白老寨主與白俊比你近不近呢?”羅文答道:“親父子近。”鐵老太太又問道:“白老太太將姑娘許與鏢行之人所為何事,你知道嗎?”羅文答道:“兄弟實在不知此事。”鐵老太太複又說道:“黃金印擲在九龍山十海島內,白家的大罪彌天。你要是能盜出印來,並不是單救忠良與勝三哥,你還救白家一門呢。你先見了勝三哥,就說盜出印來不準叫白家打官司,你勝三哥是舍命交友的人,必然允諾。那麽一來,你是一舉三成,況且你會的本事,雖然不欲取功名富貴,你豈不聞人過留名,雁過留聲?這回事你要辦好了,孝義聲名兼而有之。”羅文聽到這裏,以頭觸地說道:“小弟遵命!不是姐姐教弟,幾乎誤了大事,小弟遵命辦理,姐姐請回家去吧。”鐵老太太將刀剪俱都擲在就地。羅文說道:“姻兄,三觀廟老方丈與弟至厚,您與大家就在三觀廟內寄宿一夜吧,明天咱們都到菊花村。”鐵老太太說道:“ 羅文你要暗中一走,姐姐便懸梁一死。”羅文說道:“姐姐放心,兄弟決不失信。”羅老太太對蕭三俠與鐵天勝道了個萬福說道:“二位哥哥別生氣,吾兄弟他年輕。”鐵天勝說道:“您去吧,自家人何必客氣呢?”鐵老太太坐著太師椅子回羅家林去了。鐵天勝說道:“我叫你去你不去,非得找這個不可,這時你也去啦?”羅文說道:“大哥您有理,我沒有理,咱們回三觀廟去吧。”眾人奔三關廟而來,走至三關廟四座石碣跟前,羅爺真是藝高則狂,年輕性傲,走到石碣前說道:“在下說過,鏢行要有人能服了我羅文,我姓羅的情願前去盜印。如今並不是鏢行的人服了我羅文,乃是親朋的麵子,羅文不得已應允盜印。究竟羅文心中不服,現在這兒有石碣,咱們大家取個笑,在下外號人稱鐵掌賽昆侖,今天我將這座石碣以掌斷之,以博大家一笑。”語畢,運動了金砂掌、銀砂掌、鐵砂掌,丹田一粒混元氣,伸掌在碣角上打去,就聽克喳一聲響亮,碣石的犄角落下來有一尺長的一塊三角形式石頭。蕭三俠、鐵天勝、黃三太、蕭銀龍等都暗暗喝彩。羅文說道:“鐵飛龍你也有橫練的功夫,你能掌打石碣嗎?你們鏢行的人要能掌打石碣,我前去盜印,心服口服。”鐵飛龍說道:“我辦不了。”羅文又一看金頭虎頭上有白圈圈,知道金頭虎有金鍾罩,有十三道橫練的功夫,叫道:“賈鏢頭能掌打石碣嗎?”賈明說道:“不用說掌開石碣,就是使油錘還不定砸得開呢!”羅爺哈哈大笑,口中說道:“不是羅某說句大言,大概有我這功夫的很少。”大眾麵麵相覷,俱都無語,忽然間由山上縱下一人,好似一個團兒,口中說道:“隱士高明,老朽拜見。”此時天光將黑,羅爺一看此人是個小矮子,大腦袋,站在羅爺麵前。蕭三俠叫楊香五晃著火折子,蕭三俠急速過來給引見,遂說道:“羅隱士,我與你們二位介紹介紹,這是我勝三哥的大師兄,複姓夏侯,雙名商元,人稱鎮三山撼五嶽大頭鬼王鬼見愁,水麵有一個別號叫趕浪無絲。”又叫道:“師兄,這就是羅隱士,鐵掌賽昆侖。二位多親多近。”大腦袋問道:“隱士高壽?”羅爺答道:“還小得很,現年二十七歲。”老劍客說道:“羅隱士,咱們兩人是同庚,你二十七歲,我八十七歲。我們前來聘請高賢,救忠臣、救義士,按說不能獻絕藝。羅隱士你打的是第一塊石碣,我打第三塊石碣。”說著話,走到石碣近前說道:“這塊碣是花家村眾紳商立的。”羅文一聽就是一怔,天已昏然,夏侯劍客何以知此碑是花家村紳商立的呢?原來老劍客是童子功夜行眼,羅文焉能知道呢?老劍客走到石碣跟前一看,這塊石碣上正中間適有幹紋,老劍客說道:“羅隱士你砸的是犄角,我不能與你砸的一樣,我一掌由石碣當中斷開,羅隱士你若再去九龍山盜印,您當然服氣了。”羅文說道:“老劍客果然由石碣當中砸斷,在下羅文情願盜印,別說是九龍山十海島,就是刀山,羅文也鑽。”老劍客運用一粒混元氣,金砂掌、銀砂掌、擊石法,連砍帶砸的功夫,就聽卟咚一聲,石碣由當中而斷。羅文說道:“老劍客,我佩服您!果然名不虛傳。前者聽我師弟言講老劍客在蕭金台力舉石香鼎,膂力過人,在下恨不得一見高明,今日不期而遇,羅文實是三生有幸!赴九龍山盜印,羅文萬死不辭!眾位遠路而來,辛苦之甚,今日天已不早了,咱們就借居三觀廟吧。三觀廟的老僧與在下是莫逆之交,按說我應當將眾位請到家中,皆因為事關秘密,倘被九龍山探了去,又要別生枝節了。”老劍客夏侯商元說道:“隱士之言甚是。”羅爺在前引路,眾人後麵跟隨。進了山門,往禪堂而來,羅爺一聲狂笑,口稱老劍客:“鏢行之中能服羅文者,我想就是老劍客一人而已,大概沒有第二人了。”


    第二日清晨,蕭三俠與羅文俱都奔羅家林,鐵老太太一看羅文回家,甚為喜悅,遂叫道:“兄弟盜印,何時起身?”羅文說道:“小弟今日就要起身,特來辭別姐姐。今天我跟姐姐說一句實話,小弟子日練水性,並不能人海泉。那海泉上下翻騰,誰也進不去。德行水性過人的,不知有多少,俱都不能下海泉。小弟去了,若盜不出黃金印來,還有何麵目見天下的英雄?此去是凶多吉少。念姐姐自三歲撫養小弟,教小弟成人,今者奉姐姐之命,朋友之托,死何足惜。”語畢,跪倒身形與姐姐磕頭說道:“小弟若一去不回,這就是報答姐姐的養育之恩了。”鐵老太大聽到此處,不由的潸然淚下。叫道:“兄弟,你雖然是冒險,為救忠臣義士,天必保佑汝成功。事已至此,悔亦無及,賢弟你多謹慎些吧!”羅文說道:“謹遵姐姐之令。”卻說菊花村上又起了風波,九龍山十海島眾人破石撞門,救出三老五少。韓秀不能隱匿,當時將此事報告了白玉祥。老寨主一怒,叫石匠運石頭,趁著石灰未冷,將石門砌死,砌完了石洞,眾人都歸聚義廳內,白老寨主叫廚房擺了酒席,大眾吃午飯。白爺說道:“真是邪不侵正,斷去了這條道路,豈非天意?”酒至三盅,踩盤子的嘍卒回來報告:“勝英寄居在菊花村王宅,多者不過百餘人。”白爺說道:“我九龍山猶如鐵壁鋼城,鏢行之人願來就來,願走就走。頭次勝英他們三人進九龍山被獲,下在水牢之中,人家將印盜去,白某落一個言而無信。印是假的,我失信於他人,反叫人家鏢行人刀劈方成,斷去林士佩的雙足。二次又探九龍山,來了幾個年青保鏢的,身在九龍山如魚落於千層網,鳥人銅鐵籠,然後又困在石洞之中。三次是石俊山、孔華陽,又有一陀頭僧人南俠王靈,內中定有隱情。南俠王靈兄與我是生死之交,他又不是陀頭和尚,再說南俠也不能損壞我的石門,想必是鏢行的計策?咱九龍山的英雄約有四五百位,嘍卒也有萬人。菊花村離東河坡四五裏地,就沒有人探一探是我王靈盟兄不是?”聚義廳前有一家英雄站起身形,叫道:“老寨主為何長他人的威風,滅自己的銳氣?小侄男不但要探菊花村,還要將三俠或明清八義他們的人頭捎一兩顆來。”白老寨主一看不是別人,乃是張玉龍,遂說道:“我派人是探王靈的消息,並不是叫人行刺。怕你的藝業敵不住三俠,聚義廳前不可戲言。你去菊花村探探是吾盟兄王靈不是?千萬不可行刺。晚晌預備小船一隻,十二道鋼鐵閘不開,用千斤秤係下小船,人也用千斤秤墜下去。此時天氣尚早,你歇息去吧。”張玉龍遂出了聚義廳,歸內寨。


    張玉龍乃是白玉祥的盟侄。玉龍回歸內寨見了杜氏娘子,此女即杜老鏢頭之長女,全身的武學,美而且賢。今天一見自己丈夫酒氣噴人,遂說道:“寨主,這兩天九龍山亂事甚多,你看你喝得這樣子?”張玉龍說道:“娘子,白老伯父乃是堂堂男子,無故長他們鏢行人的威風,我在聚義廳說明,今夜晚間前去探菊花村,看看陀頭和尚果然是王老伯父不是?將此事探明,我還要捎他們兩顆首級來。”杜氏娘子笑道:“外麵山風甚大,不怕風吹了你的舌頭。明清八義的三俠,天下名揚,俱各有驚人的絕藝,你我夫妻時常比賽武學,你輸與我之時甚多,你豈是俠客的對手?你跟俠客何仇之有呢?”張玉龍說道:“你常常看見我背後那道痕跡,那是前三年我在蓮花湖為寨主之時,因蕭三台群英會之事,賈矮子給了我一劍,幾乎要了我的性命。”杜氏娘子說道:“最近者父子,最恩愛者夫婦。我不能不提醒你,你身有重罪,你尚且不知?”玉龍說道:“我何罪之有?”杜氏娘子說道:“你與林士佩撐船,林士佩將印擲在九龍山十海島內,將來事犯當官,林士佩雙足皆斷,怎能將印擲在海眼之內?必然得把你供出來,你這一給他撐船,罪行可就大啦!”


    原來,當時林士佩跪在船上,將印用綢子包好,叫張玉龍撐船,自向海眼擲印。張玉龍將此事都告知杜氏娘子,故此杜氏娘子今天解勸丈夫。張玉龍聞聽妻子所說之話甚有道理,低頭不語。杜氏娘子又說道:“我與你出一個計策,你借身換影,早早出離九龍山。你今天探菊花村,我與你同去,咱們夫妻同歸杜家莊,我天倫保鏢半世,頗有積蓄。你我夫妻在杜家莊一忍,我天倫死去,你也應扛幡架靈,久後你若見了白老伯父,你就說菊花村舉事不成,無臉麵回九龍山。你看九龍山的英雄滴汗如雨,哈氣如雲,有你也不多,無你也不少,此時寨主你脫離了一場彌天的官司。那時節再棄暗投明,可以無憂無慮。”張玉龍當時說道:“你這婦人大不賢了。你這幾天說話總是山大王無有下場,你既看不起大王,你那時應當與你天倫說不嫁山大王,誰叫你嫁於我呢?白老寨主是我義父,待我恩高義重。再說白老寨主與我天倫又是八拜結交,焉能背之?我意已決,今夜晚間探菊花村,活著是九龍山的人,死了是九龍山的鬼。”杜氏娘子一想,勸不了自己丈夫,也就不再勸了,遂說道:“我們婦道人家是隨夫賤隨夫貴。今夜你一人前往,為妻我放心不下,我願與你同去,為你指臂之助。你看如何?況且此時天氣尚早,你我夫妻再喝幾盅酒,你再休息休息。”內寨有婆子做飯,杜氏娘子幫助做了幾樣好菜。張玉龍本是下坡酒,帶著醉又喝起來,杜氏娘子成心不喝,把張玉龍灌了個酩酊大醉。杜氏娘子將他安置在床上,張玉龍醉醺醺地睡去。杜氏娘子打開立櫃,撿細軟物件包了一個小包袱,金銀包了一個小包袱,耗到掌燈之時。杜氏叫道:“寨主醒來。”張玉龍翻身爬起來,問道:“什麽時候了?”杜氏說道:“現已掌燈之時。”張玉龍說道:“晚了晚了。”杜氏說道:“才掌燈,焉能晚了呢?”此時杜氏娘子已然紮綁停當,汗巾紮腰,將分量重的包袱自己背著,輕的給張玉龍背著。張玉龍問道:“帶包袱何用?”杜氏說道:“老娘們出門你不曉得,必須帶著鞋鞋腳腳的。”張玉龍在前,杜氏娘子在後。杜氏娘子問道:“在什麽地方上船?”張玉龍說道:“武鬆崖下早預備了小船,崖上還有嘍卒等候咱們。”


    在聚義廳上老寨主告訴張玉龍不叫由鋼鐵閘走,並未明說是武鬆崖。天剛黑的時候,老寨主便打發幾名嘍卒,到武鬆崖墜下小船去等侯張玉龍。張玉龍往這邊走著,嘍卒一看是兩個人,走到切近,有認識張玉龍的妻子的,一看是杜氏娘子,也不敢多問,遂用藤筐將張玉龍夫婦墜將下去。夫妻二人到了船上,杜氏便與張玉龍鋪好了,個氈墊子,玉龍躺在船上睡去。武鬆崖距東河坡二十多裏呢,走至半路張玉龍醒了,他口中幹渴,便與杜氏討水。杜氏遂用盅與玉龍舀了碗江中的涼水,又解渴又解酒力。張玉龍喝下幾碗涼水去,躺下再睡。船到了東岸,杜氏喚醒張玉龍。夫妻二人各背著小包袱,下了小船往東去。走了有二裏之遙,前麵有一片大鬆林,杜氏叫道:“夫君,咱們休息吧。”玉龍說道:“好。”夫妻二人遂進了樹林子休息,杖氏問道:“此處離菊花村尚有多遠?”張玉龍說道:“這兒離著菊花村有二裏多路。”夫妻二人俱都坐著小包袱,杜氏說道:“我跟你幹什麽去?”張玉龍說道:“行刺去呀。”杜氏說道:“夫君此言差矣!哪有少婦行刺的道理?你還不改邪歸正,脫離大罪?咱們回到杜家莊享福去吧。這兩個小包袱就是咱們當寨主所分的金銀細軟,一點兒沒損失。”張玉龍聞聽,大怒說道:“下賤的東西!你離間我們義父子的感情,我是生死無二誌。非報答老寨主知遇之恩不可!你要不願跟我張玉龍,你回你的杜家莊。我張玉龍是奇男子大丈夫,我要上杜家莊找你,我就不是大丈夫。”杜氏唉了一聲,遂說道:“你要到菊花村行刺不成,你還有臉麵回九龍山嗎?那時節咱夫妻回歸杜家莊,你我夫妻無憂無慮,夫唱婦隨,豈不美哉?何必說絕話呢?咱倆行刺也不能背著包袱前去,你上樹把包袱係在樹上,省得累贅。”張玉龍遂爬上樹去,將兩個小包袱拴在樹上,夫妻二人才奔菊花村。


    進了西村口,踩盤的嘍卒早已報告過了。本村首戶財主王宅座北向南,門口有四棵門槐。來到門前,杜氏說道:“朋友借居必在前院,你奔前院,我奔後院。你若舉事不成,我就在後院點起一把火來,他們必然救火,你我夫妻便逃奔樹林聚會。”張玉龍點頭,夫妻二人擰身形上房。杜氏奔內院去了。此時二更多天,張玉龍到了西跨院,看了看清靜無人,由房上又到東跨院,往下一看,北房五間,隱隱有燈光,不明不暗,東西廂房,南客廳,俱無燈燭。張玉龍飄身落在房簷下,一伏腰奔北上房,將明間隔扇紙打了一個月牙小孔,裏麵就是一盞蠟燭,蠟花都結成了蕊啦,足有一寸多長。上房屋中有五七位老者,年青的十數餘人。再看正當中八仙桌北麵,麵南背北,勝爺在那裏打盹呢,晃晃悠悠。西麵神刀將李剛,手托著腮睡著了。東邊一位老者虎抱頭趴伏桌上睡呢,正是人地昆侖邱三爺,還有兩位靠著牆睡的,老少共二十餘人俱都和衣而睡。張玉龍看罷,提腰圍子抽匕首刀,將頭道門閂撥將下來。剛要撥底下的門閂,就覺背後有鋼鋒聲音。好張玉龍,真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之能。急忙閃身形,一隻亮銀鏢咯啷一聲,打在隔扇之上。張玉龍借著星鬥一看,南房上縱下一人來,聲音不大,口中說道:“好大膽的賊人!”走至跟前嘩啷一聲,十三節亮銀鞭裹腦纏頭打來。張玉龍用匕首刀一蔽,被十三節鞭把刀磕飛。張玉龍接架相還,二人戰了五七個回合,十三節鞭的鞭法精奇,張玉龍無心戀戰,縱出圈子外,敗到西房下。使鞭的英雄將鞭一擎,站在東麵並不追趕。張玉龍擰身形上了西房,剛穩住腳尖,由後坡來了一道黑影。張玉龍看此人歪帶透風巾,一揚手說:“下去,少爺。”張玉龍躲閃不及,正打在腦門子之上。張玉龍就覺著似火燒的一般,遂流下血來,一仰身由房上栽將下來。張玉龍擲了藤子蛇,離地三四尺一個燕子翻身站住。這道黑影好似風擺荷葉一般,由房上縱下來。此時月光不甚明亮,張玉龍剛要走,被此人一腳踢倒,晃著了火折子一照,說道:“原來是熟人啊。”張玉龍一看是賈七爺,心中已經明白上了當啦。方才挨的是石頭子兒,彼此全認識。張玉龍明知走也走不了,惟有閉目等死。賈七爺說道:“猴兒崽子,前三年我給你留下一個記號,未忍要你的命,你還敢上菊花村鬧鬼來?”說著話,抽出秋風落葉掃,明晃晃耀眼鋥亮,真乃無價之寶!眼看著玉龍要頭屍兩分,就聽賈七爺背後有人痰嗽一聲,雙隔扇已開,叫道:“賈賢弟劍下留情!”勝爺走至近前,晃著火折子一照,說道:“七弟後退,胡景春你將他捆上,我有話問他。”此時老少二十來位,俱都站在勝三爺身後。胡景春過去,解張玉龍的英雄帶,將張玉龍雙手捆好。勝三爺叫黃三太搬出一張椅子來,叫道:“歐陽德李煜,將賊推上來!”歐陽德來到張玉龍麵前罵道:“混賬王八羔子,你也來到這裏鬧鬼?再練十年你也是孫子輩!”勝三爺擺手說道:“不要罵人。”歐陽德李煜將張玉龍推至勝爺麵前。勝三爺說:“朋友,你姓什名誰?我的賓朋你也許認識。”張玉龍說道:“我姓張,名叫張玉龍。”勝三爺問道:“你由哪裏來?”張玉龍答道:“我由九龍山來。”勝三爺問道:“來此何幹?”張玉龍答道:“刺殺你老勝英。”賈七爺說道:“三哥,前三年我將他從背後挑了一道血槽,此人是賊心不改。留他何用?”賈七爺語至此,掌劍要殺張玉龍。張玉龍麵不改色,引頸受戮。勝三爺說道:“七弟且慢!”賈七爺止住了手。勝三爺說道:“張玉龍你儀表不俗,可惜身歸綠林,若是送到當官,決無生路。我要將你放了,你能改邪歸正嗎?”張玉龍冷笑說道:“姓勝的你不必假慈悲,收買人心,我活著是九龍山的人,死了是九龍山的鬼。大丈夫生而何樂,死而何悲。要殺快殺,要放就放!”勝三爺叫道:“香五,將他的綁繩解開,叫他逃命去吧。”張玉龍說道:“勝老者你不傷我,我可走啦。”拾起藤子蛇,擰身形上房。賈七爺揠劍要在後麵跟隨,勝三爺說道:“賈賢弟欲待何為?”賈七爺說道:“我怕染汙了王宅的宅院,到外麵殺他去。讓他走出去一裏地,我也能追上將他殺死。”勝三爺說道:“賢弟不可!不論是誰,咱們老少全都算上,誰也不準殺他。我跟下他去,我有要言問他。”勝三爺剛要上房,後麵婆子一陣大亂。來了一個婆子,叫道:“勝老管家的,內宅有一個女賊在廂房放火,正是於家二位姑娘的值夜,於家姑娘先動的手,我們少奶奶與袁小姐俱都驚醒了,現在後院內與女賊動手呢。”勝三爺說道:“眾位千萬別亂,於賢弟與屠大哥同我前去。”站在月亮門往裏觀看,婆子丫鬟打著燈籠。三位姑娘一位少婦,圍著一個少婦,是四個打一個。金鳳手使一對雞爪鐮,銀鳳也是一對雞爪鐮,袁紅玉手使一口柳葉刀。本家少奶奶也是一口柳葉刀。這個少婦手使的也是柳葉刀。五個人的家夥,帶著風聲嗖嗖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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