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欲避饑寒二字,當思勤儉為先。勤能創業儉能傳,勤儉傳家久遠。


    勤乃修身之本,儉乃致富之源。克勤克儉有餘錢,免被他人輕賤。


    夏海龍正與杜勝二人在廳房講話,家人來報,說他拜弟還帶著一個女子前來拜訪。夏海龍說:“你等報事不明,沒問他從哪裏來,姓什麽。”家人說:“姓譚,名叫逢春,就是那年在咱們這裏住的那位玉麵郎君神偷譚逢春。”夏海龍一聽,說:“原來是我譚賢弟來了,我心中正想念他。”連忙站起身來,同定杜勝往外迎接。來至莊門,見譚逢春同定一個年輕的女子拉著兩匹馬,各帶隨身的兵刃。夏海龍一瞧譚逢春,果然是儀表非俗,不愧人稱玉麵郎君。身高七尺以外,螞蜂腰,窄背膀;戴馬連坡的草帽,玉色綢子裏,身穿寶藍縐綢大褂,內襯藍綢子褲褂,足下青級薄底抓地虎靴子;頂平項長,白生生的臉膛,黑的雙眉帶秀,一雙虎目,神光足滿,白分明,鼻如玉柱,齒白唇紅,正在二十有餘的年歲,真是英雄美少年。旁邊站著一個女子,年有十八九歲,黑的頭發,白生生的臉膛,蛾眉皓齒,杏眼桃腮;身穿銀紅色的一件女衫,銀紅色中衣,足下尖生生一雙金蓮,又瘦又小。夏海龍看罷,吩咐手下人把馬接過去,同譚逢春和那女子一同進了大門,到了上房,說:“譚賢弟,你從哪裏來?”譚逢春說:“兄長要問,提講起來一言難盡。我自從與兄長分手之後,在各處閑遊。這是結發之妻鄧氏芸娘,乃是迷魂太歲鄧天魁的妹妹。”鄧芸娘見過了夏海龍與杜勝,彼此行禮。譚逢春說:“小弟特意前來投奔兄長。我是打竹子山於家務來,現在任永春帶手下家丁人等投奔李天保那裏去了,我夫婦二人特意前來投大哥這裏。我在路途之上聽人傳言,說伊哩布帶領一萬人馬殺奔獨龍口而來。”夏海龍說:“我已然發出令箭,派雙虎莊的金四龍截殺一陣,他大敗而回。我撒下令牌,調齊四十二莊人馬,要與伊哩布決一死戰,還求賢弟力相助。”譚逢春說:“兄長既待如是,小弟情願做為前敵正印先鋒。”夏海龍說:“甚好。我這東跨院有一所閑房,你們夫婦就在那東跨院居住,撥過去兩個婆子、兩個丫環,伺候你們夫婦就是了。”譚逢春說:“謝過兄長。”夏海龍吩咐擺酒,說:“咱們弟兄在這裏吃酒。”


    婆子、丫環引鄧芸娘同到東跨院。見是正房三間,東西配房各三間,院子極其寬大,屋宇倒也幹淨,桌椅、條凳、幃屏、帳,一概俱全。鄧芸娘在裏間屋中落座,婆子、丫環掌上燈光,獻上茶來。鄧芸娘說:“你家主母我理應該前去拜會,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去拜望吧。”使喚老媽一個姓田,一個姓劉。田媽說:“我到後院替你提一聲,到明日再去吧。”鄧芸娘說:“也好。”田媽轉身出離東跨院,順夾道撲奔後院而來。方走到內宅後院台階之上,聽屋中有男女歡笑之聲。田媽止住腳步,心中說:“莊主爺在前廳會客,大奶奶這屋裏怎麽有男子在這裏吃酒哪?”書中交待,這個女子是夏海龍結發之妻。他娘家姓梅,名叫素英。他哥哥名叫大耗神梅峰,乃是大地會八卦教中人,也是一路會總。這梅素英在家中就練了一身好功夫,長拳短打,刀槍棍棒,十八般兵刃都拿得起來;會打袖箭,也會打鏢。皆因在家中愛穿華美衣裳,愛戴各樣的花朵,人送他的外號,均稱百花娘子。今年二十三歲,自過門之後,與夏海龍夫婦甚是不和美。隻因夏海龍是個武夫,長的容顏又醜陋,甚不稱梅素英的心意。這一日,聽見說外麵拿住兩個大清營的差官,他自己要到前邊瞧一瞧,叫使喚婆婦掌著燈籠,來至西跨院。老媽頭前引路,四個莊兵看見,連忙過來行禮,口中報名:“牛大、馬二、朱三、楊四參見主母!”梅素英說:“你們四個人看守大清營的差官在哪裏?帶我去瞧瞧。”牛大把門一開,說:“莊主奶奶,你請進去看吧。”梅素英到了外間屋中用燈籠一照,見兩個人捆在椅子上,一瞧南邊椅子上這個人有二十上下的年歲,其人黑臉膛,穿一身便服。靠北邊椅子上這人,他一瞧見巴德哩有二旬以外的年歲,身穿藍綢子一件大衫,內襯藍綢子褲褂,寶藍縐綢套褲,足下漂白襪子,鑲緞的雲鞋;頂平項長,玉麵朱唇,麵如白桃花,白中透潤,儀表非俗,類如處女。梅素英一瞧巴德哩人品俏麗,甚是俊美,不由的心中一動,說:“朱三,大清營這個差官姓什麽?”朱三說:“我聽杜勝杜爺說過,這個名叫巴德哩,那個名叫玉鬥。梅素英說:“你們把這姓巴的搭到我那屋裏去,莊主爺要問,你們不準告訴,我明日賞你們每人紋銀十兩。”牛大、馬二等說:“謝過莊主奶奶。”即刻把巴德哩搭到後院大奶奶屋中,梅素英賞他四個每人十兩紋銀,四名莊兵磕頭謝賞,歡天喜地往西院中去了。這梅素英把巴德哩用解藥解救過來,巴德哩打了兩個嚏噴,睜眼一看,這屋中順前簷一張四仙桌,兩邊椅子四隻,桌上中供佛手一盆;旁邊一張湘妃竹的大,上麵支著蚊帳,地下靠北窗戶一張八仙桌子,兩邊各有太師椅子。巴德哩可是在東邊椅子上坐著。靠東牆是一張梳頭桌,兩邊各有杌凳兒。巴德哩見上擺著炕桌,上麵放著一盞燈,點的是白蠟,炕桌上西首坐著一位年輕的婦人,年有二十有餘的年歲,長的花容月貌。怎見得?有讚為證:一陣陣香風撲麵,一聲聲燕語鶯啼。嬌滴滴柳眉杏眼,嫩生生粉麵桃腮。櫻桃口內把玉排,粉麵香腮可愛。身穿藍衫可體,金蓮香裙遮蓋。恰似嫦娥下瑤台,好似神仙下界。


    巴德哩看罷,心中一動,說:“你是何人?把我叫在這屋中,所因何故?”梅素英一聞此言,“噗哧”一笑,說:“我名叫梅素英,是這莊主之妻。適才我聽見丫環、婆子說,拿住大清營的兩名差官老爺,是奴家把你請到我這屋裏來,有大事商議。”說著話,梅素英又瞧了巴德哩一眼。巴德哩知道此事不好,說道:“娘子有何話請講。”梅素英輕啟朱唇,呆斜杏眼,故意的賣弄情狂,說:“喲!這一位差官老爺,多大年紀?貴姓大名?”巴德哩說:“我已然被你們拿住,也不必隱姓埋名。我娃巴,名叫德哩,乃是大清營的差官,同我義弟玉鬥奉令各處訪賊,不想來至你們這裏,受了蒙汗藥,被你等拿住。我不知道你們這莊主是怎麽一段緣故,你對我說一說,我就是死活,也可以心中明白,不枉我在這裏來走一趟。”梅素英說:“我們這裏地名叫夏家莊。我們莊主人名叫夏海龍,乃是天地會八卦教的頭目威勇侯,管著四十二莊村,手下雄兵猛將不少。你們二人來到此處,被他用蒙汗藥酒把你二人拿住。我可是一番好意,救你出虎穴龍潭,隻要你答應我這一件事,我就把你放了。”巴德哩問:“什麽事情?”梅素英臉一發紅,說:“我看你年歲相當,倒是一對金玉良緣。夏海龍他長的那番嘴臉,我實不愛他。再者說,他已然年到四十歲,與我老夫少妻,甚不相合。我看將軍這番相貌,以後必高官得作。”巴德哩說:“我要應你也容易,我那個朋友是殺了是放了?是在那捆著哪?”梅素英說:“沒死。你要應了我這件事,連你帶他全放了。”巴德哩聽這婦人之言,心中一想:“我要不依著他,我們哥兩個全死在這裏了。不免我口中應允他,隻要他把我放開,我把他穩住了,得便將他殺死,我弟兄好逃走,到大營調齊大隊官兵,捉拿夏海龍。”想罷,說:“把我放開,我依著你哪!”梅素英說:“我放開你,你可別跑哇,你起個誓。”巴德哩說:“你放開我,我要走了,終久必不得善終!”梅素英說:“冤家,別起誓了。”過去把繩扣與他解開,叫老媽去到廚房要幾樣菜來,問巴德哩:“吃燒酒?喝黃酒?”巴德哩說:“無論什麽酒都可,就是不喝蒙汗藥酒。”梅素英說:“我們這裏都是好酒,你要吃什麽菜?”巴德哩一想,說:“天氣炎熱,廚房內要方便,開幾樣果子來,我喜愛吃的是高麗蘋果,苜蓿藕蘇梨;我還最愛河鮮,隨便叫他配兩樣冷葷來。”老媽去不多時,端來數十樣菜,擺在四仙桌上,放下杯筷。巴德哩在東邊坐著,梅素英在西邊相陪,拿起酒壺給巴德哩斟了一盅酒,自己斟上一杯。巴德哩喝下兩盅酒去,隨便吃了點菜,自己一想:“我拿酒把他灌醉了,我問明白了我拜兄放在哪裏,我手起刀落,把這婦人殺了,好救我拜弟,逃回大清營。”主意已定,巴德哩方喝了兩盅酒,梅素英偷眼一瞧,巴德哩本是白臉膛,又喝下兩杯酒去,襯染出紅白的顏色來,更透著俊俏了。巴德哩喝下兩盅酒,一瞧梅素英,黑的頭發,白生生的臉膛,又襯著一身寶藍綢子衣服,真是眉舒柳葉,唇縮櫻桃,杏眼含春,香腮帶笑。


    二人正在吃酒之際,天有初鼓之時,外麵有人說話,說:“莊主爺慢走!”原來是夏海龍同譚逢春、杜勝在前廳吃酒,忽見田媽進來,夏海龍說:“你來此何幹?”田媽說:“請莊主爺到外麵說話。”夏海龍站起身走到了外麵,問田媽:“什麽事情?”田媽說:“我方才到後院,見主母屋中有一個男子吃酒。請莊主爺到後邊觀看,奴才不敢隱瞞。”夏海龍一聞此言,氣往上撞,往後院就走。方來到後院,有兩個小童兒拿著燈籠,說:“莊主爺慢走!”這夏海龍聽上房屋中有男女歡笑之聲,氣往上撞,拉寶劍躥入屋中,不知巴德哩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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