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控燈大亮,池瑜半夢半醒間,被強光照到眼睛,半睜的縫隙間,看到了男人黑色厚實大衣的衣角。


    睡意朦朧間,許是害怕對方徑直繞過她進屋,她抬手拽住了這片衣角,邊用另一隻手揉著眼睛,一邊開口道:“祁泠,你回來啦?”


    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慢吞吞話語問過來,有種黏糊糊的柔軟,成功的讓祁泠止住了步子。


    池瑜順勢捧出了保溫盒,“我煮了粥,加了冰糖,你肯定愛喝。”


    她實在是有些太困了,好半晌腦子才開始動。


    在祁泠接過之前,又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手指轉動保溫盒,幾乎是將整張臉探進保溫盒般,察覺到一股撲麵的涼意,又陡然將保溫盒收進懷裏,“涼了……”


    池瑜還是穿著那一身小熊藍色棉睡衣,長發披散在肩頭,鈍化了她五官的張揚銳利,一雙含帶著困意的眼睛濕漉漉得望過來——


    祁泠從其中平白的讀出了幾分委屈的意味。


    祁泠看著蹲坐在地上,身體大半靠在他腿上的藍色小熊,迷迷糊糊的蹭著他的腿起身,抱著保溫盒,嘴裏嘟嘟囔囔,“我去熱一熱,你先別睡呢。”


    許是蹲坐了太久,腳麻的很徹底,第一下根本沒起來,呲牙咧嘴的控製不住地往後仰,本以為要摔個大屁股墩時,祁泠伸手扶住了她。


    獨屬於祁泠的味道湧入鼻尖,少了發情期的誘因,這股味道更為純粹。


    香草與山茶花的馥鬱芬芳交雜在一起,清淡柔膩,摻雜著的淡淡酒氣,給這個靜謐安靜的深夜增添了幾分迷人的醉意。


    被祁泠扶住的一瞬間,池瑜就徹底清醒了,但這大好的親密接觸機會她得抓住!


    於是,她得寸進尺,又一伸手,化被動為主動,反手抱住了祁泠。


    果然如她所料,以她現在的身高,抱起祁泠來簡直完美。


    她一邊“誒喲喲,腿好麻”的叫著,一邊將下巴虛空著擱在祁泠頭頂,鼻翼翕動,深深地嗅聞著,像動物查巡領地一般,迅速檢查老婆身上的味道。


    重點是有沒有沾染孟圓聽的信息素。


    人會在任何時刻釋放出不同情緒的信息素,汗液中也攜帶者大量的信息素,因而,就算是貼了信息素抑製貼,兩個人離得近了,也是難免沾染上對方的味道。


    就在她打算悄悄釋放一點信息素,試圖掩蓋孟圓聽的味道時,她驚訝的發現,祁泠身上幹幹淨淨,除了些微的酒氣,就隻有自身信息素不經意外溢出來的味道。


    池瑜心中一喜,這說明,祁泠與孟圓聽這場所謂的“約會”,是完全的社交距離!


    哼哼哼,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沒有之前想象的那麽親密嘛!


    她心中喜氣洋洋,直到感受到祁泠的手抵在她的肩膀,用了些許的力氣,將她過分得寸進尺的距離徹底拉開。


    祁泠抬起那雙極為漂亮的眼眸,又是一句警告聲起,“池瑜,別總是這樣……”


    到底是哪樣?祁泠沒有說盡,但兩個人都很清楚,不僅是包括這動不動就起的肢體接觸,還有什麽別的不該存在的感情。


    池瑜很清楚,但池瑜裝不清楚。


    她每一次都在祁泠不那麽堅決的拒絕中,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一次又一次的打破接觸的阻隔,橫衝直撞的,甚至是有些野蠻的闖進祁泠的生活。


    於是,她站直身體,哪裏還有剛剛那副腿麻站不穩的樣子,她抬手指指廚房的位置,又細致的打量祁泠的神色,“那我去熱粥,你能不能先別睡,空腹睡覺肯定睡不安穩。”


    濃稠的夜將祁泠身上黑色大衣消融其中,越發讓他寡白的臉上透出幾分蒼白伶仃。


    “我吃過了。”


    又是拒絕。


    他越過她,指尖重新按上門把手,指腹微微發力,以至於指尖都泛著紅。


    門打開,室內也是全然的黑,祁泠狀態不好,在池瑜看不見的地方低喘了聲,手指在牆上摩挲了片刻,尋找開燈按鈕。


    走廊的光影打在他的背上,那股子伶仃感更加明顯,整個身體都徹底進入到黑暗中。


    這樣的黑暗,讓祁泠覺得熟悉,盡管是一種難耐的熟悉,但也比池瑜帶來的明晃晃的亮光讓他心驚又膽怯。


    “啪嗒”一聲。


    刺目的光線還是陡然亮起,池瑜還是親手打破了他的黑暗。


    “我今天晚上可以留在這裏嗎?”


    她總是這樣,提出大膽又冒犯的要求。


    祁泠麵色全然冷下去,寒霜漸漸爬滿這張深受造物主偏愛的臉,那雙漆黑的眼眸此刻透著前所未有的戒備。


    “我……害怕自己走回去,”池瑜迎上這樣的目光,用柔軟到極致,不帶絲毫棱角的視線包裹回去,“太長了,太遠了,而且馬上就天亮了,我明天還要劇本圍讀。”


    這個莊園的確是很大,他們兩個臥室是在兩個完全相對的對麵,很遠很遠。


    池瑜無不邪惡的猜想,可能把她安排在那裏住,估計祁泠就是為了眼不見為淨。


    她對這個安排十成十的不滿意,但此刻,又變成了絕妙的理由。


    “我保證,我就睡在外間的沙發上,絕對不亂看,不亂動!”


    她伸出三根手指,成發誓狀。


    祁泠的臥室跟他本人一樣,黑白配色,處處清冷幹淨,室內空間很大很空曠,少有些玩偶抱枕之類的彰顯柔軟憊懶的因素。


    唯一出格的,還是她硬擺在窗台,此刻散發著耀眼張揚紅色熒光的紅珊瑚。


    祁泠冷冷看了她一眼,直接去了浴室,緊接著,淋浴聲音響起。


    池瑜在白色沙發上快速躺好,占好位置,免得祁泠後悔將她扔出去。


    蒸騰的霧氣噴薄在磨砂玻璃上,讓祁泠纖細的身型若隱若現,池瑜不受控製的去想象浴室內會是怎樣的春光瀲灩。


    她突然就又想起了關舒佑。


    盡管那人盡可能的試圖打造百分百的複刻品,關舒佑的一舉一動也的確透著風情與誘惑,但在真正的祁泠麵前卻仍舊是天壤之別。


    又想到關舒佑問她,祁泠究竟有什麽好的?


    他實在是太好。


    除卻那些在他身上最不起眼的出身,外貌,他這個人就是好到了骨子裏。


    在原作者支離破碎、斷斷續續的描寫下,祁泠是個最最純碎的人,沒有之一。


    他不在乎很多東西,很多世俗的東西,所以他也盡然的,將這些世俗的東西都給了世俗人。


    慈善與關照,是外界給他的標簽。


    對世人慈善,對身邊人關照。


    甚至對無論是間接還是直接害死他的男女主,他都為他們留好了全部的退路。


    也正是因為他的好,他對身邊人幾乎是下意識刻在骨子裏的關照,才能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底線,得寸進尺的睡進他的臥室。


    池瑜正想得出神,兜頭一塊毯子罩在她的頭頂。


    她扒拉下來時,祁泠已經去調試了室內正對著沙發吹的空調溫度。


    池瑜在這一瞬間的功夫,也看到了最讓她心髒鼓動的一幕:


    黑發上的水滴順著祁泠的側臉滑下,一路經過清晰的下頜,尖秀的下巴,修長的脖頸,在白皙細膩的肌膚上留下一道水痕。


    最後,這滴水掛在鎖骨處,欲落未落。


    池瑜呼吸不受控的急促了幾分,她無意識的吞咽幾下,喉嚨處又幹又癢。


    好像,隻有用舌頭狠狠地舔舐掉那滴水,才能緩解她的幹渴——


    這是在麵對關舒佑那般直白的挑逗,都沒能出現的生理反應。


    於是,池瑜眼疾手快的,將那塊毯子蓋在了自己腰部以下的位置。


    “啪嗒”


    祁泠將燈關閉,整個世界又重新進入到了一片黑暗。


    池瑜黑亮的眼睛,饒是在黑暗中,都熠熠生輝,s級的alpha天生五感靈敏。


    耳際中可以清晰聽到祁泠在床上翻身時,布料摩擦肌膚的聲音。


    這聲音持續了很長一會兒,床上的人輾轉難眠。


    池瑜微微釋放出了一點信息素,很細微,卻足以讓與她百分百匹配的omega安眠。


    於是,在終於聽到祁泠平穩的呼吸聲後,池瑜才淺淺的入睡了。


    這一覺,睡的很不踏實,她慣常心大,很少有做夢的時候,但今夜卻噩夢連連。


    夢裏那一枚子彈正對祁泠眉心,那張漂亮的臉蛋被血染紅,依然美的驚心動魄,卻毫無生氣。


    無論她如何大喊,祁泠再也不會回應她,再也不會用那雙冷淡的眼眸斜睨她。


    她痛的心髒都要炸開,她奔跑著,蹣跚著,想要再去抱一抱她的祁泠,可她卻怎麽也碰不到……


    池瑜陡然被驚醒,身上的睡衣全都濕了,冷汗爬滿了額發。


    她心有餘悸,匆匆爬起身,去尋祁泠。


    月光照在窗外的蒼天古樹上,將枝椏的陰影透過窗子照進室內,涼涼的月光落在床上,柔軟的被褥被鋪攤開,本該在床上安睡的人——


    不見蹤影!


    池瑜一瞬間手腳冰涼,四肢百骸都顫栗開來,她近乎慌亂的要按響室內的警報裝置。


    就在要按下的前一刻,她聽到了浴室傳來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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