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楊錚怒目圓睜,突然間開始痛批起當朝的皇帝崇禎來。說崇禎皇帝聽信讒言,誤殺棟梁,剛愎自用,任人唯親,是個實打實的糊塗鬼。說他不僅害了袁督師,手下的奸賊更是殺了他父親,他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楊錚越說越激動,直把崇禎說成了古往今來的第一大昏君,說大明江山快要斷送到此人手裏。後來甚至出言不遜,辱及朱家先人,聽得張朝唐一行人膽戰心驚。


    這倒不是楊錚有多恨崇禎,相反他倒挺同情崇禎。畢竟攤上明末這麽個爛攤子,也算是絕頂倒黴了,他父兄祖宗幹的也未必強於他,卻享盡了富貴而不用背負丟了天下的罵名。雖然能力不足,但卻是真心想挽救大明。


    再者崇禎殺袁崇煥一事,雖然幹的糊塗,可袁督師也不見得像別人吹噓的那樣無辜。崇禎並非一開始就不信任袁督師,反而是給予了他極大的權力和幫助,但袁督師口嗨說自己能五年平遼,結果三年不到讓人繞道打到了北京城。


    牛皮吹出去了,自己沒實現又怪得了誰?皇帝讓你保衛帝國,結果卻讓敵人打到國都了,你袁督師是不是辜負了皇帝對你的信任?更何況他擅殺毛文龍,簡直沒把崇禎放在眼裏,說他完全清白也是言過其實。


    不過人都願意聽好聽的,在袁氏舊臣麵前自然要貶朱崇袁了。一方麵為了博得孫仲壽好感,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


    畢竟自己連皇帝老兒都敢罵,想必也不會是崇禎派來的諜子。


    果然,孫仲壽望向自己的目光越發和順,已經快把楊錚當成自己人了。


    楊錚心叫一聲,成了!隻要明天袁崇煥忌辰大會上揪出那兩個官府諜子,孫仲壽肯定會徹底相信自己。


    此時孫仲壽心裏已有七分相信楊錚的言辭,除了楊錚舌綻蓮花的功勞外,也有他給的情報的原因。楊錚身份雖假,可說的情報卻是真的,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更增加了他的可信度。


    再一個,楊錚此時的裝扮也幫了他的忙。楊錚說他父親常年在羅刹國經商,孫仲壽早間追隨袁崇煥鎮守遼東,自然也見過一兩個羅刹國強盜,確實如同楊錚一般不束發結冠,而且也身穿奇裝異服,與大明子民相異。


    他看楊錚身上的料子也不尋常,以為是羅刹國特有的麵料,更加放心。


    楊錚見他相信,鬥膽向他討了點食物,自己這些天也真是餓壞了。孫仲壽哈哈一笑,吩咐客房為楊錚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食物,讓他醫一醫自己的肚皮。


    酒足飯飽之後,楊錚來到孫仲壽為他準備的房間,倒頭就睡。今天隻是完成了自己計劃的第一步,明天的祭祀大會才是重頭戲,能否按自己的計劃行事,可就全看明天了。


    窗外,孫仲壽望著快速入睡的楊錚,嘴角露出了笑容。能夠睡得如此安心,又豈是一個心懷鬼胎的諜子能夠辦到的?


    再者,他早就發現楊錚身上絲毫沒有學過武藝的痕跡,就更加放心了。既然楊錚值得信任,那麽他說的話就值得孫仲壽去細細考量了。


    想到明天督師忌辰居然有人搗亂,孫仲壽不由得麵色一冷。


    這幫庵臢玩意,鬥不過建州女真卻有功夫來收拾自己人。


    翌日,孫仲壽帶領張朝唐一行人及楊錚向聖峰嶂上走去。


    他之所以帶張朝唐等人前來,也隻不過看張朝唐是個書生,想讓他為袁督師說幾句誇讚的好話。畢竟山宗都是一幫五大三粗的蠻人,要說行軍打仗自然誰都不怵,可論起舞文弄墨那就一籌莫展了。


    隻見山上疏疏落落有數十間房屋,最大的一座似是所寺廟。這些屋宇模樣也甚平常,並無碉堡望樓等守禦設施,不像是盜幫山寨。


    向山的小道上重重戒備,稱得上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如果不是跟著孫仲壽,楊錚還真不知道怎麽上來。


    隻見一行人所到之處,其他人無不對孫仲壽崇敬有敬有加,足見孫仲壽地位之高。


    楊錚等人來到寺廟前,隻見一塊橫匾上寫著“忠烈祠”三個大字,進門後大堂兩側陳列著兵器架子,架上刀槍斧鉞、叉矛戟鞭,十八般兵刃一應俱全,都擦得雪亮耀眼。


    來到大殿,但見殿上黑壓壓的坐滿了人,總有兩三千之眾,隻看得楊錚咋舌。果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怕袁崇煥身死還能有這麽多人來祭拜。


    烏壓壓一片,人頭攢動,如同洶湧的潮水。這些人渾身散發著血勇剛烈的氣息,顯然是久經沙場的精銳之士。


    這般景象,前世楊錚也隻在上學時候的升旗大會上見到過。


    楊錚雙目射出精光,大丈夫生於世,當如袁崇煥般攪弄天下風雲,掌握至高權柄,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


    他抬頭看時,見殿中塑著一座神像,本朝文官裝束,但頭戴金盔,身穿緋袍,外加黃色罩甲,左手捧著一柄寶劍,右手手執令旗。那神像臉容清臒,三綹長須,狀貌威嚴,身子稍側,目視遠方,眉梢眼角之間,似乎帶有憂思。


    但見滿殿人眾容色悲戚,肅靜無聲。


    忽然神像旁一個身材瘦長的漢子站了起來,點燭執香,高聲叫道:


    “致祭!”


    殿上登時黑壓壓的跪得滿地,楊錚也跟著跪了下去。不管袁崇煥是對是錯,他總歸是個戰功赫赫的將軍,也曾一炮轟死了努爾哈赤,僅憑這一點,楊錚跪的也不虧。


    其後孫仲壽就開始朗誦祭文,反正大意就是辱罵滿清韃子和朱明皇帝,袁崇煥無辜之類的。


    祭文朗誦完畢,隻見一個牧童模樣的幼童麵向眾人還禮,楊錚心知此人便是主角袁承誌,也就是自己千辛萬苦要靠近的人。


    楊錚之所以費盡心思的想要結識袁承誌,不是因為袁承誌有多強,而是他實在沒辦法,不得已而為之。


    整個碧血劍的故事全都是圍繞著袁承誌展開,幾乎所有的好處他都占了。武功秘籍、高手師父、父親舊部、紅顏知己,可以說應有盡有。


    現在楊錚身無分文,也沒有武功傍身,唯一的優勢就是知道劇情走向。可就算知道劇情走向也沒用,難道他還能千裏迢迢的從廣東跑到華山找穆人清學藝?


    就算真能去到華山,難道人家就會收你為徒?別開玩笑了,你以為自己是袁承誌啊,有袁崇煥那麽個名滿天下的好爹和絕世的武學天賦?


    去不了華山同樣也就拿不到懸崖下的《金蛇秘籍》,即使拿到了武功秘籍,沒有內功心法,也根本練不出來。


    除了華山還能去哪?五毒教?恐怕還沒到就死半道了。去找木桑道人?抱歉,他不會下圍棋。關外找玉真子?更不可能,漢奸可不能當。


    所以,哪怕楊錚熟悉劇情,也隻有一條道可以走——跟著袁承誌。


    隻有跟著袁承誌,才能有希望拜在“天下第一”的門下學習武功,進而染指金蛇秘籍以及寶藏。


    萬裏之行,始於足下。隻有學得武功,才能仗劍江湖啊!


    想到這裏,楊錚目光盯向不遠處的兩個鬼鬼祟祟的家夥。自己能不能和袁承誌扯上關係,可全靠他們兩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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