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求見董璜的人名叫李懋,是一個曆史上籍籍無名之人。


    但在這個時代,他還是有點兒身份的。


    李懋今年三十多歲,正值壯年,身材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練家子。


    他的爺爺是後蜀開國大將李肇。


    孟昶當年為了掌控朝堂權力,誅殺了包括當時的軍中一哥李仁罕在內的大量跋扈舊臣,尤其是李仁罕更是被直接滅族;同樣倨傲無禮的李肇因為及時服軟,而留得一條性命,但也被強令致仕,流放邛州,直到在邛州病死。


    李肇的家族也就此一蹶不振,甚至受到了縣官之類文官的欺辱。


    如今的李懋,更是身無官職,隻能勉強維持富戶的體麵。


    如果沒有其他變故,他自然隻能夠忍下去,但是聽說了大虞全殲李廷珪所部的消息後,他便動了別的心思,偷偷出臨邛城,想要找大虞投降,協助大虞拿下臨邛,並在清溪縣遇到了董璜軍。


    “陛下,老朽所言句句屬實,隻要大軍一到臨邛,老朽必定帶人打開城門!”


    李懋跪在地上,言之鑿鑿。


    他是真的恨孟昶,如果不是因為孟昶,他現在將會是富家公子官三代,擎鷹遛狗強搶民女好不快活。


    所以他要複仇。


    當然了,複仇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想要混一個從龍之功,實現李家的重新崛起。


    為此,他連李家私藏的十副甲胄都準備好了,隻等著大虞軍到了之後,帶領最後的家仆死忠們,奪取城門,獻城投降。


    “臨邛啊~若真能拿下臨邛,自然少不了你的功勞,朕乏了,你先回去準備吧,明日大軍就會兵臨臨邛了。”


    董璜不冷不熱地逐客道。


    “謝陛下!”


    李懋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隻能離開。


    當他走出董璜的臨時行宮,卻發現賈詡追了出來。


    “丞相?”


    李懋連忙行禮。


    賈詡卻笑眯眯地眯著眼,問道:“閣下可是有所疑惑?覺得陛下太過冷淡?”


    “老朽不敢!”


    看著憨態可掬的賈詡,李懋隻覺得一股涼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那種感覺,竟然比麵對董璜時還要可怕。


    李懋趕忙否認。


    “其實,陛下的冷淡也是事出有因啊!”


    賈詡貼心地為李懋解惑:“閣下可是認為臨邛能夠擋得住大虞的兵鋒?”


    李懋默然。


    “閣下可是認為臨邛會沒有別人願意獻城投降?”


    賈詡繼續追問。


    李懋神色一凝:難不成有別的叛徒竟然先我一步投降?


    豈有此理,怎能有人投降比我還快?


    看著李懋臉上的表情變化,賈詡的笑容更加憨態可掬人畜無害了,但他說出來的話,卻如同刀子一般,把李懋嚇出了一身冷汗。


    賈詡語氣森冷地開口敲打道:“既然臨邛已經是陛下的囊中之物,閣下豈不是要拿陛下的東西獻給陛下?”


    “請丞相教我!”


    李懋跪倒在地,直接獻上了忠誠:“懋絕不會忘記丞相大恩,日後若有差遣,必以死相報!”


    李懋對於大虞的體製一無所知,但是卻也看出來了,丞相賈詡絕對是大虞當之無愧的二號人物,在已經被大虞皇帝有所厭惡的情況下,投靠二號人物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


    畢竟,他實在是太想進步了!


    況且,他也很清楚,賈詡既然親自來找他,肯定也有其他的想法。


    “我的意見是,不如去成都!”


    賈詡又換上了人畜無害憨態可掬的笑容,隻是說出來的話卻再次讓李懋無語。


    李懋當然聽懂了賈詡的潛台詞。


    賈詡與其說是讓他去成都,倒不如說是想要讓他去想辦法奪取成都城門!


    可成都城門是那麽好奪的嗎?


    成都可不是精兵盡失、民壯都被抽走了大半的臨邛啊。


    “富貴險中求啊。陛下攻取蜀地後,總得需要蜀地的人才來治理吧?這些人才最好得熟悉巴蜀的情況,又跟孟昶不是一條心,如此才能保證其不會勾結孟昶餘部叛亂,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賈詡又添上了一層厚重的砝碼。


    “丞相,我幹了!”


    李懋心一橫道。


    賈詡最後的這段話打動了他。


    李懋很清楚,董璜就算是成功入主巴蜀之地,那麽哪怕是為了安撫人心,也必定會留用大批後蜀官員;同時為了平衡這些人的勢力,在重用南蠻臣子的同時,還會大量啟用原本鬱鬱不得誌的蜀人,從而對其他原後蜀官員進行監督與製衡。


    如果賈詡交代的事情幹成了,那麽憑著這樣的功勳,他很可能就會成為被孟昶打壓的蜀人的領袖,成為大虞勢力中蜀人的標杆。


    想想這二十年來受的苦日子,李懋忍不住把心一橫。


    “不過,如果是奪取城門的話,我的人似乎不夠。”


    李懋有些尷尬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因為家道中落,他手下值得信任的,也就是十來個家生子了。


    “無妨,我會幫助你的,你隻需要借故混入成都就好了,可有什麽想法?”


    賈詡和顏悅色地扶起了還跪在地上的李懋。


    “聯絡幾家真心想要逃往成都的,一起逃過去即可,很多人都在成都有產業,他們總不至於誰都不放入城吧?”


    李懋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去吧!”


    賈詡微微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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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


    在大虞一路勢如破竹的時候,後蜀君臣也不是沒有一點反應。


    趙崇韜及時將李廷珪被圍的消息傳回了成都。


    那個時候,蜀主孟昶便已經坐不住了。


    他一方麵竭澤而漁一般集結軍隊,一方麵又命令各節度使率軍來成都勤王。


    北方、西北方的邊防軍雖然不可能全來,而且消息傳到那裏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但是孟昶竭澤而漁地抽掉周圍的兵力,再加上本來就駐守成都的三萬人馬,還是在兩天內硬生生湊出了五萬人。


    當然,這五萬人不可能全部派出去,否則孟昶這個後蜀皇帝身邊沒有一兵一卒,一場反叛就能把他弄死,任何一個來到成都的別有用心的節度使心生反叛之心,就能夠挾天子以令諸侯,到時候他不僅皇位保不住,未來連命都不一定能夠保住!


    在這個武夫亂國的時代,孰輕孰重孟昶還是分得清的。


    在這種情況下,孟昶能夠派出去的人馬也就隻有三萬人了,其中兩萬精銳,一萬普通郡縣兵乃至壯丁兵;他自己這邊也隻剩下了一萬人宿衛精銳和一萬壯丁兵。


    雖然隻派出去了三萬人,但如果匯合了趙崇韜的一兩萬人,前線就有五萬人馬了,總能夠救出李廷珪部了吧?


    隻是軍隊有了,誰來領兵卻成了問題。


    孟昶猶豫了一圈,最終把目光投到了小諸葛王昭遠身上。


    雖然,之前的趙季劄事件,讓孟昶深感失望,但王昭遠可是在孟昶當太子時,就發掘留在身邊的人才,從始至終就跟著孟昶,還當過卷簾使。


    孟昶自認很了解王昭遠的能力。


    哪怕是從概率的角度講,大蜀的一時瑜亮已經出了一個廢物了,總不可能再出一個廢物吧?


    就如同蜀漢的臥龍鳳雛得獻祭一個,才能夠顯示出諸葛亮的獨一無二;他如今已經獻祭了一個賽周瑜,那麽小諸葛也該大放光輝了吧?


    更何況,就像是李廷珪、高彥儔等大將不也是兵敗等著自己派兵救援、以勇武自傲的趙崇韜不也是困守城池毫無所用嗎?


    現在的成都,也沒有什麽像樣的大將了,所以不用王昭遠還能夠用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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