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淵的話語如寒冰般冷冽,他的眉頭緊鎖,眼神中閃爍著怒火:“神女的名諱,豈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隨意提及?”


    季風的神情瞬間嚴肅,他猛地單膝跪下,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臣知罪。”


    祁淵擺了擺手,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下不為例。看好你的人,我不想再聽到任何對神女的不敬之詞。”


    季風的神色變得恍然,他回答道:“是!”


    他離去時,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恰好這時,田華帶著獵物歸來,看到季風這副模樣,忍不住調笑起來:“喲,我們季大將軍又被殿下訓斥了?你怎麽就不長記性呢?殿下是什麽人,你肯定是又口無遮攔,惹怒了殿下。”


    季風被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卻又無法反駁。他的確因為口無遮攔而挨了罵,隻能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田華卻毫不在意,反正他已經讓季風感到不快。他哼著小曲,走到一旁繼續巡邏。


    他們兩人向來不和,但在遇到危險時,卻能並肩作戰,共同殺敵。而在平時,不相互挖苦幾句,他們就會感到不自在。


    夜幕降臨,祁淵對田華囑咐了幾句,然後帶著季風和一部分士兵,朝著山下的鳳陽主城出發。


    鳳陽主城高聳入雲,這裏是皇家的行宮,位於北方,風景秀麗,氣候宜人,是避暑的理想之地。


    隻要能看到主城的房頂磚瓦,祁淵就能進入其中。皇宮和行宮內布滿了地道,他可以通過這些地道前往各個宮殿。


    他的外祖在臨終前察覺到大齊帝的異動,於是設法將他召出東宮,告知他這一情況。


    按理說,被封為儲君後,現任皇帝應該告訴他地道的所在。更何況祁淵是皇後所生的嫡子,但在外祖告知他之前,他對這些地道一無所知。


    地圖上的線路錯綜複雜,京城附近的城池眾多,而鳳陽城和北漓州位於大齊國境的邊緣,與周邊城池相距較遠,不必擔心被人發現。


    祁淵和士兵們身穿軍大衣,外麵披著從蠻人身上剝下的白布,裹得嚴嚴實實。


    他們下山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祁淵緊盯著地圖,突然停下腳步,抬起手示意其他人停下。


    季風趕忙揮手,讓後麵的人停下來。


    他們周圍沒有照明工具,隻能依靠白雪映出的微光辨認彼此。


    祁淵的視力一向很好,在確定了位置後,他命令士兵們開始挖掘。


    大雪紛飛,狂風呼嘯,雪花不停地落在他們肩上,祁淵的睫毛上掛著雪化成的露珠,不久就結成了晶瑩的冰珠。


    不久,他們的臉凍得通紅,但每個人心裏都清楚,他們這次出來的目的是尋找供奉神仙的祭物,所以都感覺渾身是勁。


    他們用盆、劍柄等一切可用的工具挖雪,一百人圍繞著祁淵指定的位置奮力挖掘。


    大約兩個時辰後,天空逐漸從黑暗轉為深藍色,鳳陽主城房脊上雕刻的圖案終於露了出來。


    祁淵的嘴角微微放鬆,他一路滑雪下來,冷風不斷往他肺裏灌,剛落地忍不住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


    季風跟著滑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聞聲手忙腳亂地爬起來,一路打著滑到他身邊,伸手扶住他。


    季風擔憂道:“殿下,要不還是臣下去吧。”


    他不知道皇宮地道的事情,看到房子,他有把握將房子裏值錢好看的東西帶出來,什麽東西值錢他還是清楚的。


    祁淵感覺到喉間的血腥氣湧上來,他用力按了下胸口處,緩下去後說道:“你在上麵帶人將這一處的雪盡量清理幹淨,我自己下去。”


    季風臉上露出不讚同的神色,但祁淵執意如此,他也不好再勸,隻得眼睜睜看著祁淵挪開房瓦,縱身跳了進去。


    他仰天長歎,殿下變了,與前幾日相比變化明顯啊。


    以往他不在乎百姓,不在乎環境天災,隻一味地看地圖帶路,不管身後跟了多少難民,能讓他關注的隻有家眷。


    有一種完成任務的感覺,殿下好似隻負責將他們盡快送回北漓州,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求生的欲望。


    也沒有從前溫文儒雅太子殿下的影子,他更像是被驅逐拋棄的落難者。


    有了神女,殿下終於還是有了些從前的樣子,並且有了上位者的威懾力,再也不是北騎將軍護著的太子殿下。


    季風感歎完趕忙招呼人清理,不然等殿下出來,沒達到預料,挨罵的還是他。


    祁淵跳入房間後,屋中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從懷裏掏出一枚小巧的夜明珠,屋裏勉強亮了起來。


    借著夜明珠微弱的光引路,貼著牆邊來到燭台前,掏出打火機,將燭台盡數點燃。


    祁淵轉過身,想要辨別這是哪一處宮殿,結果剛轉過來,身子猛地頓住,目光被牆上掛著的一幅畫所吸引。


    畫上畫著一名嬌豔動人的女子,身著正紅色宮服,頭上的九鳳髻佩戴著金黃色鳳凰欲飛的步搖,她臉上帶著溫柔似水的微笑,懷裏還抱著一名瞧著僅有四五歲的男童。


    是母後。


    祁淵雙腳像是被生生釘在原地,雙手緊緊攥緊,眸中逐漸變得猩紅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行宮時,母後花重金聘請畫師,為他們作的一幅畫。


    上一次離開行宮前,他剛從荷花池爬出來,摘了不少蓮蓬,來到母後宮中,見到此畫還十分不解,為何那時母後要作這樣一幅畫。


    皇宮若非必要,很少畫人物。


    母後笑得溫柔,聲音婉轉又柔和:“那時你第一次來到行宮,處處好奇,攔都攔不住,便想著畫作總能留住你,之後母後便想留作念想。”


    之後,她還說了什麽來著?


    “我們阿淵長得真快啊,晃眼間竟都這麽高了,若不是這畫,母後都快記不得你調皮時的模樣了。”


    祁淵如今再次回到這裏,整個屋裏彌漫著冰冷刺骨的氣息,早已物是人非,再無那時的溫馨,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寂靜得讓他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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