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使,您來了?”


    鈔鏡院,蘇貴淵和以往一樣來到這裏,他維持著和以前一樣的微笑。


    和眾人打過招呼之後,他隨便找了個人問道:“昨夜在這裏值夜的是……”


    “哦,是錢運司的金景侖金大使。”


    鈔鏡院改製後,四個司各設七品提舉,有的是從工部調來的,也有的是從吏部調來。


    其餘的大使、副使,別的衙門有的連個官職都沒有,但鈔鏡院卻按照八品來算。


    “金景侖?”


    蘇貴淵想著昨夜,自己來到鈔鏡院後,被對方詢問的樣子,後者到底看清楚了自己拿的東西沒有?


    “他人呢?”


    “值夜之後一早就回去了。”被蘇貴淵詢問的人,正是以前寶鈔提舉司的舊人,寶鈔提舉司經曆過多次清洗,現在能留下的,怎麽說也算蘇貴淵的嫡係。


    “對了院使。”對方似乎想到什麽輕聲說道:“你昨夜是來了鈔鏡院嗎?”


    聞言,蘇貴淵一愣,“你怎麽知道?”


    “就是金大使說的啊,我們一早來的時候,他還說蘇院使真的心係寶鈔,最近這段時間如此忙碌也就罷了,好不容易回去,結果還得來。”


    蘇貴淵心中一沉,表麵卻回道:“臨時想起來有一些事情所以來看看。”


    “蘇院使還是保重身體啊,精細活都做完了,現在也就是錢運司運往各個錢莊,等待著發行就好了。”


    蘇貴淵點了點頭,隨即無意道:“此事事關重大,我不想任何細節上出現紕漏,行了,你退下吧。”


    等到後者離開後,蘇貴淵才回到自己的辦公點。


    靠在椅子上,閉起眼睛,雙手交叉,手指卻有意無意的摩挲著。


    別人知道他昨夜來沒關係。


    但丟的新鈔印版,此事卻必須解決。


    否則……


    正想著,蘇貴淵忽然睜開眼睛,站起身,朝著外麵大步走去。


    ……


    中書省。


    宋慎敲擊了幾下門後,這才快步進入,“丞相,這是今日的消息。”


    剛剛下朝的胡惟庸,輕輕點了點頭表示知曉後,這才想起什麽:“你祖父年事已老,本該在京城享福,可惜,卻屢次提起科舉之事,引得陛下不喜,這次離開非是本相之意啊。”


    他似乎是在給這位七品的中書舍人解釋。


    宋慎果然受寵若驚,“丞相,卑職從來未怪過丞相,祖父離開,他自己說是有大願!”


    “什麽大願,隻是和格物爭執,輸了而已。”


    胡惟庸狀似無意的說著,後者果然一愣。


    而他也趁此機會,看著最近京城的消息。


    “對了,格物院近期,應該要發第二期的格物日報了吧?”


    “是!”


    “你昨天去送你爺爺,是不是看到皇長孫還有徐家、常家子紛紛跟著一起去了格物院?”


    宋慎點頭。


    “幼時玩伴就是如此,偏偏陛下又太過寵愛長孫,以至於長孫也沉浸格物,如此下去,國朝……唉!”


    胡惟庸似乎操碎了心。


    宋慎也連忙道:“祖父之前說,格物是奇技淫巧,但鹽引論之後他又換了心思……”


    說到這裏,他連忙閉嘴,顯然想起了胡相最近,最憤恨有關鹽引論的事情。


    胡惟庸果然沒說話,隻是看著手中的消息,忽然,他表情一動道:“蘇貴淵昨夜趕在宵禁前,匆匆去了鈔鏡院又離開?”


    這些信息,都是中書省散落在各方的眼睛,將各個衙門的大小事務全都搜羅。


    自從胡惟庸掌管中書省後,便開始篩查各類奏疏,但凡是對自己不利的,紛紛壓下,從不讓陛下得知。


    隻是這種方法到底不能暴露,所以他便先發製人,先搞清楚其它衙門的風向。


    而鈔鏡院無疑,便是他最為關注的點。


    當然,他搞的這些東西,到底不如陛下的親軍都尉府。


    對方可是將朝中,三品以上的實權大員,盯得滴水不漏。


    甚至還有給大臣送家丁的舉動。


    索性,這些都隻是針對一些武將,而對文臣,到底是隱秘許多。


    隻要在家裏,不去和一些官員私下聚會,便不會引其關注。


    “昨日他那兒子去假惺惺的送別恩師,又和一眾紈絝回格物院玩樂。”


    “他那麽急做什麽?難不成是鈔鏡院出了事?”


    當了好些年丞相,胡惟庸對一些事情極其敏感。


    這信息上的“匆匆”,“宵禁之前來了又走”,讓他極為好奇,隱隱覺得這裏麵似乎有什麽事情……


    隻是這上麵的信息既然沒有,那就是無事。


    可無事,他又為何如此焦急?


    本相最喜探究他人私事!可惜剛好宵禁,那時候應該沒什麽人看到。


    如此想著,胡惟庸剛要將卷宗放下。


    忽然又將其拿起。


    “去查,這個消息是誰談及的。”


    宋慎一愣,連忙點頭。


    而他離開不久,李佑又匆匆趕來。


    “丞相,辦完了。”


    胡惟庸看到是李佑,他沉吟片刻,這才道:“江西那邊,讓手腳動快一點兒,要不然,世人都以為本相成了隨手可捏的軟柿子!”


    “是!”


    李佑離開,半個時辰過去,宋慎才匆匆回返。


    “丞相,查清楚了。”


    “誰?”


    “錢運司,金景侖!”


    “讓他來!本相親自問。”


    “沒在,卑職知道丞相想問,剛才就去請,但卻沒找到他人。”


    “嗯?”胡惟庸眉頭緊皺。


    隨後徐徐起身,“不對勁,看他什麽時候回來,將其帶來。”


    “另外,這幾日讓下麵的眼睛,將鈔鏡院的一應事務,不論大小,全都匯報!”


    “是!”


    ……


    剛進入大本堂,蘇閑就開始在心裏構想規劃。


    而朱雄英常森他們也並不知道,蘇閑昨夜遭遇之事,一如往常。


    好不容易等到先生趙景講完一篇典故後。


    蘇閑終於睜開眼來,看著眾孩,諄諄善誘道:


    “我們今天重新玩一個遊戲吧。”


    “又有新遊戲玩?”


    本來大家都百無聊賴,上課是最無聊的,前陣子的那些遊戲,玩著玩著就沒意思,就連蘇閑定下的那些學首、左右班,在皇爺的心情逐漸好了之後,他們也懈怠了。


    此刻聽聞,當即掀起興趣。


    “這不是格物院的格物日報,還有味精都開始有錢財收入了。”蘇閑道:“所以這一次,咱們先在宮裏麵熟悉流程後,再去格物院玩。”


    “當然,這還要和之前定下的,學首、左右班、什長、伍長結合起來……”


    聽到還能和之前當官聯係,已經當了“小伍長”的常升,立刻問道:“什麽,蘇閑,我是不是能管他們了,”


    八皇子朱梓也道:“我這個左班還沒發威過呢。”


    朱雄英也想說自己這個學首,什麽都沒體驗。


    蘇閑卻已經很快說道:“我先來講一下規則。”


    “還是之前咱們玩的那些規矩,一旦開始,就不能停下。”


    “這個遊戲,叫模擬營收……”


    “啊?”常森搖著頭,表示不懂。


    “其實也是想讓大家幫一個忙。”


    蘇閑正色道:“現如今,格物院的味精,和京城的各大掌櫃都有合作的事情,你們都知道吧?”


    朱雄英等人紛紛點頭,別看過去一個月,味精借著當初“鹽引論”的事情,可是悄無聲息的在京城席卷開來。


    前三天時間,就已經口碑爆炸,購買的人從城東幾乎可以排到城西。


    蘇閑也是趁機擴大規模,幾乎在京城的各個方向,都有獨家合作的店。


    格物日報也是如此,和幾家印書坊,也已經合作開來。


    不需要格物院的工匠累死累活了,某種程度上,現在才是最好的時候,因為他們可以空出手,研究新的東西。


    “我是這麽想的,這格物院大家都要參與管理。”


    “所以,與其在宮裏玩有的沒的,不如玩真的,每個人負責一塊區域的營收。比如常森負責江浦縣一個店鋪,那傅忠就負責溧水縣的店鋪。”


    每個縣賣味精的,隻有那麽三四家店鋪,所以蘇閑的分配非常合理。


    “到時候誰賣的多,誰就可以加分。”


    “當然,目前的伍長,什長,依舊是管理你們的。”


    “注意,可以吞並店鋪,也可以用自己的分值,將店鋪兌換回來……嗯,每個人的初始分值,是五千貫三國紙鈔!一千貫代表一分。”


    此時此刻。


    當蘇閑說起這些的時候,常森、常升幾兄弟,早已經瞪大了眼睛,就連徐膺緒他們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轉而,便是極致的興奮。


    因為,這是玩真的!


    “蘇閑,不怕我們給你玩倒閉了?”常森連忙問道。


    “不怕,學首在前麵頂著。”


    朱雄英立刻仰起頭,興奮道:“我也不怕。”


    “好!”


    蘇閑見此,則繼續笑道:“但咱們說好了,每個人負責的東西可多著呢,需要給這些工匠、店家,提供原材料、運輸、工錢也就是歲俸、至於賺的錢,提取一部分比例都要上交。”


    “剩下的能賺多少都是你們的。”


    蘇閑這句話落下後。


    常森已經急不可耐,眼睛都亮了,“我們的?這可是真錢,咱們的私房錢!”


    就連一直沉默的傅忠、沐晟等人,也是驚喜連連,恨不得馬上前去。


    “別急!”


    蘇閑按捺住他們興奮的樣子。


    旋即繼續說道:


    “左班右班負責監督,最終一切事務交於院首裁決,然後……”


    “別然後了,咱們都等不及了。”常森嚷嚷道:“咱們懂你的意思了,互相之間也可以競爭,吞並店鋪,然後伍長是管我們的對吧?”


    “隻要我們分足夠,經過左班右班商討,院首裁定後,那我們也可以成為伍長,然後管理他們,對吧。”


    蘇閑頓時如同狐狸一般笑了起來。“常森,說到玩的時候,你比誰都聰明。”


    “那是當然!”


    “但說好了,再重複一遍,你們也有責任的,需要負責原材料收集……”


    常森急的都跳了起來,“怎麽這麽嗦,走走走!待會兒回去,咱們全去我家吃飯,吃完就走。”


    “可惜,宮中怕給咱們吃窮了,要不然咱們現在就吃,然後立刻走馬上任,哈哈……咱要成為京城響當當的富戶了。”


    蘇閑看著這些人激動的樣子,不由得再度一笑。


    看看,和朱元璋相比,這些人才純真啊。


    正想著,朱雄英卻已經當先站起來。


    “誰說宮裏吃不了飯?我這就找奶奶,讓她吩咐尚食監的人,你們等著,咱們吃完就走!”


    朱雄英說著,蹬蹬蹬的朝著坤寧宮跑去……


    “分明是雄英想出宮。”常森戳破其目的,“但可惜,娘娘不會答應的,大姐也不會答應的。”


    幾人默默點頭。


    果然。


    飯是在宮裏吃了,但朱雄英作為學首,還是待在了宮裏,撅著嘴巴,一臉委屈巴巴的看著蘇閑等人出宮。


    “別急學首,咱們有成果就給你匯報。”常森喊道。


    朱雄英急著道:“我沒急,奶奶不答應,我找皇爺爺,皇爺爺說話才算話。”


    ……


    格物院。


    “你們先選自己的店鋪吧。”


    蘇閑帶著常森等人,來到呂善這位工匠之首旁邊,簡單的說完目的後,呂善一臉古怪。


    但他卻明白,這格物院本身就是聖上特批給皇長孫,給大本堂學子的“玩鬧之物”,雖然由蘇閑掌控,但其歸根到底,還脫離不了“玩物”。


    所以,蘇閑既然這麽說了,他們也就照做。


    “給他們一人製作一個掌櫃木牌,就算是咱們味精富戶了。”


    “另外,此後各個店鋪營收,都調給他們,你們有建議的權利,但決定的權利都是他們來負責。”


    “包括買原材料,運送、擴產與否,發工錢……都是他們負責。”


    蘇閑知道。


    如果真的靠賺錢的話,有味精在,短時間內,各個店鋪都虧不了多少。


    所以,為了讓他們相愛相殺,他也有最重要的一條限製。


    “咱們就定下,一半的利潤都要上交到學首,注意了咱們賺的是分!”


    “錢隻是為了讓遊戲運行下去!”


    “你們各自手裏的分,才最重要!”


    此話一出。


    瞬時間,數道目光匯集交流,似乎各有戰鬥準備,競爭力十足。


    蘇閑看著這一幕,也知道大本堂的準備算是差不多了。


    想到某些畫麵,蘇閑自己都笑了起來。


    得先讓咱們這皇孫提前體驗一下,他的皇爺爺這自以為是,給國朝省錢的“民收民解”。


    作為學首的朱雄英,不用負責原材料的購買,不用負責和其它店鋪的接洽溝通,運送味精。


    甚至連工人的“歲俸”都不用發。


    完全就是躺著收銀,坐在宮裏樂嗬嗬。


    既省錢,又能賺錢。


    宛如……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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