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看著自己的孫兒,眼神呆滯,好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自從他讓汪廣洋擔任右相,後者卻沉迷聲色,以至於胡惟庸越做越大以來,他的心中,就已經出現了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想法!


    隻是他深知,這些想法別說提出來,就算是冒個頭,恐怕朝中的大臣都能將“祖製、古法”等等類似的詞,劈頭蓋臉的給他扔過來。


    而挑戰幾千年來最大的“臣權”,縱然他是開國皇帝,也不會那麽容易。


    所以,這些想法一直都在萌芽中,而孫兒突然的話語,除了震撼之外,更讓他有一種想法被看透,甚至遇到“知己”的錯覺。


    “這是為什麽?”朱元璋下意識的詢問。


    隻是孫兒並不理會自己,猛地轉頭看向馬皇後。


    而朱元璋越發好奇,“先說……”


    “父皇,雄英又是為了蘇閑的事情來吧?”


    常菁也隻好過來,把朱雄英抱起,讓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這才提起話頭。


    京城一直流傳才女之名。


    朱元璋明著是如此說。


    故意拿出印版,甚至買凶殺人,掩蓋罪責!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皇爺爺說話也不算數。”


    卻見朱元璋已經道:“也好!”


    朱雄英仰著頭,“要是沒有之前那件事,蘇閑肯定還在大本堂。”


    也幸好自己剛剛就做了準備,否則一直拖下去,反而會讓事情更麻煩。


    他越想越是皺眉。


    “陛下!”


    尚,娶妻的另一種說法,隻是公主身份畢竟尊貴,所以不用娶,而用尚。


    刹那間,坤寧宮中氣氛一靜。


    “娘、二姑姑、三姑姑!”朱雄英抬頭,喚了一聲後,又小大人般的歎了口氣。


    而恰巧就在這時。


    但京城傳聞徐家還有一個女兒,雖然年紀小,但已經可見,似乎不弱於其大姐的風采。


    此刻,朱雄英也連忙抬起頭,眼中閃過驚喜雀躍。


    “女兒要嫁人了,總得給那駙馬一個位置吧,這鈔鏡院……”


    所以,如何讓蘇家父子,在此案上並非鳴冤大白,而是合理脫身?


    蘇閑真要成了,恐怕以後連朝局都無法融入。


    而此刻,其它幾人也紛紛看向朱元璋。


    他話還沒說完。


    當朱元璋心裏第二個目的一出,那這個網就不能收的那麽快。


    “父皇!我也覺得八妹玉婧不錯。”寧國公主趕忙道。


    老朱想了想,旋即道:“那就定下八皇女玉婧吧,這孩子從小就清秀靈慧,聽說什麽才藝在她手上,沒幾天就能精通,其和徐家那個三丫頭也算是不遑多讓了。”


    不過,現在的麻煩不解決,更遑論以後呢。


    “姑且……算是交易吧。”


    她不知道父皇的心裏想法,正要問的時候。


    蘇閑那小子,就越是失算了一點……


    隻是!


    “何事?”朱元璋蹙眉看去。


    朱元璋擺了擺手,“但咱也告訴你,蘇閑短時間反正是不可能回到大本堂了。”


    馬皇後萬萬想不到,朱元璋真在這個時候會答應如此荒誕的事情,最起碼也要過五六年再說吧。


    “咦!雄英也在?”


    常菁看向兩位公主,心中暗道這可是好機會,她們今天來不就是為這件事?抓好這個由頭。


    馬皇後表情無奈,隻好親自問道:“奶奶也想聽。”


    朱雄英眨著眼睛,“那蘇閑以後……”


    終究達到自己的目的!


    而接下來,自己就當一個“信任權相”的昏君吧,被罵做玄宗李隆基也好,後唐李存勖也罷!


    隻是……


    馬皇後顯然是第一次聽到,她下意識的拒絕道:“蘇閑才幾歲?這太可笑……”


    崇寧暗道有戲,此刻連常菁也是有些欣喜,暗地裏能幫一把,她自然不會留手。


    卻見朱雄英垮下小臉,也不聽了。


    當初設下這個局。


    恰在這時。


    而這個時間點,其實很快。


    自己都不在乎。


    隻有肆無忌憚,激發起國朝大部分人的惡感,自己才能占據了大義、大公、為民除害的角度……


    朱元璋聽到這兒,頓時一愣。


    且宮裏的女兒總是要外嫁的,隻是……不知為何,她卻想到,如今雖然是大明,外戚可以掌國事。


    崇寧公主捧著奏疏,臉色茫然。


    “說說吧。”朱元璋似乎早就猜到,這個女兒想說什麽。


    隻有權勢足夠,皇權大握,才能做到刀刀精準。


    一連好幾句問題,朱元璋看得出來,朱雄英是真的想為那家夥求情。


    “尚公主!”


    國朝上下一片盯著,哪裏有那麽容易脫身?


    要知道,為了第一個目的,蘇閑自己,都坑著他的老父親以身入局了。


    而孫兒今天……對格物院的改製――廢左班!


    深海裏才有大魚!


    找到那些借著國法,在大明胡作非為,吞吃富戶、官商勾結的蛀蟲固然要快!


    但……若是手腳被綁縛,政令不得施展,總有人借著機會對著幹,到頭來不還是一場空?


    本意是借此機會,利用假鈔的蛛絲馬跡,一個個的將國朝內,類似“常森”利用民收民解,去迫害民間那些囊蟲,全揪出來!


    “可惜什麽?不用可惜,我有辦法!”


    “但我有個辦法,卻可以讓蘇閑脫身,不僅脫身,反而完全不受此事影響,充其量在家關個幾年,以後還能入朝為官。”


    “定下婚約,便是皇親,蘇閑算是逃出來了,也不妨父皇一片愛才之心。”


    “父皇也不想真的懲處他們吧?”


    “看見了吧,不用你來求情,胡相早就給咱推薦了――善親候牛柄恩之子,牛城!”


    反之,蘇貴淵這邊的事情,必須得有一個“合理”的解決辦法。


    “唉,聽說那蘇貴淵任五年檢校,都從來沒有貪汙過,這次才進入鈔鏡院一兩年,又不缺吃不缺穿的,沒道理自找死路。父皇,你也認為這裏麵有什麽誤會吧?”


    “正巧回宮,我想見見母後嘛。”寧國公主是朱元璋和馬皇後的長女,所以對“父母兩個”並沒有什麽懼怕的心思。


    而崇寧公主見此,也急忙道:“父皇,那我的……”


    這個網越下越深,就要讓所有人毫無知覺,慢慢的暴露他們的本性、甚至為所欲為!


    “還能是為什麽?”


    “算了,跟你也說不清楚。”


    甚至能借此大勢,平推一切。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父皇、母後!”


    但他明顯還是有些擔憂。


    自己這個建立大明,在此期間,不知道韜光養晦、扮豬吃虎了多少次的開國君主,難道還沒有這個氣魄嗎?


    朱元璋看向自家妹子。


    總不能真的給砍了去。


    “什麽以後,除非是其父親無罪,除非這一切都是被冤枉的,是假的,否則……”


    “若是僅僅受到波及,或許不用將其並入罪籍!”


    “哼!”朱元璋冷哼一聲,“他當初救了太子妃,咱於情於理,也不會不管。”


    “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還沒嫁出去呢,不過……你先看看這是什麽?”


    她話還沒說完,卻見朱元璋已經起身,從一旁搬來坤寧宮的奏疏堆裏,取出一物。


    這是目的之一!


    越是如此。


    “咱準了!”


    “沒錯也要被波及!”朱元璋嚴肅道。


    朱雄英眨著眼睛,裝作無辜,“我隻知道蘇閑的事,蘇閑又沒錯!”


    還是朱元璋道:“看看吧,有些人比咱還急,這是勢必要在年關之前,將其罪名徹底坐實啊!”


    要想做一些事情,得先了解聖意。


    “這人啊,在貧窮時期,能堅守誌向。可在富裕之後往往就沉淪其中,其若是真有罪,也該是重懲,警示群臣,你們就不要為他脫罪了。”


    門外,王和焦急不已。


    不等前者說話,馬皇後當先開口,辦起黑臉。


    倒是馬皇後看向兩個女兒,“你們怎麽來了?”


    “哦?”


    “這是……”寧國公主悄悄看向馬皇後。


    “最輕也是剝皮揎草,波及全族!”朱元璋也正發愁這件事,此刻也是皺眉。


    崇寧趕緊說道,她不敢把話說的太滿,生怕引起父皇的反感。


    朱元璋無語道:“咱不是為格物院,咱是因為他父親的事……”


    “因為八叔借著左班的位置,和常森他們聯合起來,坑騙我們,格物院在那天鬧了笑話,皇爺爺不高興了。”


    但心中卻也不禁想到,剛好能讓某些人放鬆警惕,畢竟不能真借著這件事定罪!


    “那父皇是答應了?”


    “見格物院沒用,所以才要讓蘇閑離開大本堂的。”


    “與其年齡相仿的公主都有誰?”朱元璋下意識問道。


    而現在,提及這個,卻連他自己都有些無語起來。


    母女兩個眼神交流,前者就已經了然一切。


    但一旦做駙馬,注定融入不了朝野,畢竟因為前朝的原因,曆來士大夫對這種走捷徑的,是比較排斥的。


    雖說帝王心胸不在乎這些,但朱元璋看著孫兒的樣子,再想到蘇閑……


    “三司準備最後一次提審蘇貴淵,言稱證據已足,可以定案!”


    “父皇,如果真的坐實了蘇貴淵的罪名,那按照朝廷律法……最輕的話……”


    朱雄英抬起頭,很顯然,之前他不是不懂,是裝作不懂,此刻也分外在意。


    他正說著。


    反而是有事情的崇寧公主,雖然在外麵古靈精怪,但真來到這坤寧宮,卻有些畏畏縮縮,隻好拉著二姐,再在大嫂的引領下一起來。


    但在此之前。


    此話一出,崇寧公主當即大喜,原本她還以為,父皇不會這麽快答應的。


    看著孫兒胡攪蠻纏的樣子,朱元璋有些心累。


    一邊說著,他徑直從一旁的桌案上,拿起毛筆。


    “父皇……我要是說出來,你能不能好好思考一下我的事情,放心,不用父皇答應,隻需要思慮一些就行了。”


    “那就去審!”他大手一揮,似乎毫不在意。


    不過,若真說起來,也不算早。


    說著,他徑直拋出奏疏。


    一個沒有勳貴宗室,沒有仕族背景,幾乎隻要長大後就天然是曆代帝王最想要的輔臣。


    “若以年齡相仿的,八皇女、九皇女、十一皇女這幾個孩子都差不多,另外,七皇女也可以……”


    另一邊,太子妃常氏打頭,寧國公主和崇寧公主雙雙跟著。


    朝中無製衡,自然一片清明!


    所以,第二個目的,也似乎逐漸出現……


    朱元璋站起身,在原地來回踱步。


    而第一任才女,正是那位已經嫁給燕王的燕王妃,徐妙雲。


    寧國公主見此,臉色一喜,她最是清楚父皇的一些小表情以及內心想法了。


    “真有那麽點意思,一旦定親,便是皇親,皇親有皇親的規矩。”


    然而外界並不知道的是,宮中也有。


    他當然知道,這小子肯定知道蘇閑是被其父親連累的,但他絕口不說蘇閑的父親,反而隻說蘇閑,擺明就是和自己打擂來了。


    “可……”王和卻語氣停頓。


    崇寧公主本來不敢接,但看父皇篤定的樣子,她連忙將其打開,隻是看了一眼,便愣在原地。


    此種大罪,幾乎隻在謀反起兵等十惡不赦大罪之下了。


    他剛才就發愁這件事,“你有什麽辦法?就算不處蘇閑之罪,其最好也是流放,並入罪籍,此後絕對無法進入官場。”


    總不能為了現在,也把未來給打了!


    更何況,要是從此給孫兒心裏,留下心理陰影,就更麻煩。


    他不自禁的,就想將這個網再度下的深一些。


    朱元璋的思緒被打斷,有些惱火,但還是壓住情緒。


    原本,隻要找到“假寶鈔”的線索,就能很快抄網。


    大筆一揮,一個“準”字已經出現。


    就在這時,崇寧公主連忙開口道:“父皇母後,這裏麵肯定另有隱情,但現在這局勢,朝野上下都關注此案,蘇貴淵定然是脫身不了,繼續下去,波及蘇閑也是遲早的事。”


    卻是讓自己心裏另外一個念頭,越發壯大。


    聞言。


    說到這兒,她又歎息道:“倒是蘇閑……隻能可惜了。”


    正好可以跟蘇貴淵的罪責,打一個時間差。到時候一切大白,所謂的罪責自然都是空白。


    “再說了,蘇貴淵也就罷了,蘇閑那麽小,之前在大本堂的表現,我之前雖然聽過但親眼見到,還是驚為天人!如此人才長大以後必是最好的輔臣,”


    就見朱元璋已經反應過來,“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可什麽?”朱元璋一愣。


    王和趕緊道:“可蘇閑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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