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去大院裏敲門找老三,可想想那個凶悍的老太婆和白天挨的那頓嘴巴子,她又有點不敢。


    可心裏越想越生氣,氣的她把身子底下的茅草床揪了個稀巴爛。


    ——


    天一亮王漢雲就起來了,今天要去打豆油,她早早就把豆子準備好立在了牆邊,等會兒借量馬車過來,拉上車就可以去了。


    她原本以為老三還在得太陽曬屁股才起床呢,可一出門口,老三已經在院子裏掃院子了。


    看見王漢雲出來了,老三抹了一把臉上的汗。


    “媽,你起來啦!豬喂已經喂過了,雞也喂了,羊牽出去拴在了家門口了。”


    王漢雲挑眉,這小子今天這麽殷勤!


    “你是不是有啥事要求我!說吧,是借錢還是要糧食!”


    聽到了王漢雲這麽說,老三也不生氣。


    憨憨一笑,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道:“也沒啥事兒,我想跟著一起去打油!我可以趕車,還能幫著卸豆子。”


    原來就這麽點事兒,王漢雲挑眉,總覺得不像是老三的作風,不過她還是點頭。


    “行!那待會兒吃完飯你出去借個車,咱們一塊兒去鎮上打豆油。”


    “行!”


    老三很高興。


    吃完飯以後他出門借了一輛馬車,把豆子都裝上了馬車,王漢雲跳上車,母子兩個慢悠悠地往鎮上去了。


    “媽,今年收了這麽多豆子,全部都要打成豆油嗎?”


    老三坐在前頭趕著車問道。


    “對,去年豆油打得少,到了春天就沒得吃了。今年幹脆多打一些,家裏的人口一年比一年多,過年的時候少不了,要多做一些炸貨。你不是愛吃麻油團子嗎,今年給你多做一些。”


    想到了麻油團子的香味,老三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又想了想,還是說道。


    “也不用做那麽多,四妮他們都不愛吃,就我一個人吃也沒啥意思。我還不如多做一些油果子,大哥和四妮都愛吃那東西。”


    王漢雲再次有點驚訝到了,這個老三今天這是怎麽回事?


    怎麽一點都不像他?


    居然知道為別人著想了,以前他可是恨不得自己做的東西全是他愛吃的。


    到了集上以後,王漢雲先是讓老三把車趕到油坊裏去,豆子過了秤,稱過重量以後,油坊的老板給王漢雲開了票。


    要等到領油還要有一段時間,幹脆母子兩個就去鎮上轉轉。


    供銷社今天的人特別多,門口排起了大長隊。


    王漢雲好奇地往裏麵看了看,好像是在賣什麽東西,但她年紀大了,個子又矮,看得不太真切。


    人太多她就沒打算往前擠。


    轉身拉著老三要走,卻看見老三已經跟在人群後麵排起了長隊。


    “你知道裏頭是賣什麽的?”王漢雲問道。


    老三衝著她調皮的眨眼:“我剛才往前看了看,應該是賣豬頭肉的!以前供銷社都沒有,我聽他們說是最近才出的。說是吃起來特別香!媽,你不是最愛吃豬頭肉了嗎?你去那邊逛逛,我在這裏排著隊,過不了多會兒就輪到咱們了!”


    王漢雲笑了笑,難為這小子還想著自己,今天他實在是不正常。


    不過王漢雲也沒打算打消他的積極性,隻是問道。


    “你身上有錢嗎?”


    老三點頭,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媽,你就放心吧!我這還有幾塊錢呢,是我換完了工分沒舍得花,今天這豬頭肉,我請你吃!”


    他也知道王漢雲一個人是舍不得買這種奢侈品的。


    王漢雲笑笑:“行,那我可要托你的福了。”


    既然他有這個心,幹脆母子兩個,今天就奢侈一把。


    王漢雲往那邊逛了逛,家裏沒什麽要添置的東西,她是不打算亂花錢的,所以也隻是逛了逛,就在路邊的石頭上坐下來休息。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天王漢雲總覺得心慌。


    說起來老三變得聽話了以後,她應該高興才對,可她這心裏就是不踏實。


    等一會兒,那邊的老三已經買了豬頭肉過來,用油紙包著遞給了王漢雲。


    “媽,趁熱快吃,我特意讓人家給我撒上了一點湯汁,肯定特別香,你快嚐嚐!”


    王漢雲看著他興奮的樣子,點頭拿起來一塊小心的放在嘴裏嚼著。


    供銷社做的豬頭肉是挺香的,實際上無論哪家做的豬頭肉都香,隻不過這個年頭沒多少人舍得做這種奢侈東西罷了。


    她拿了兩塊吃,也遞給了老三兩塊。


    “你也是吃吧!”


    老三卻罕見的把油紙包又收了起來:“我等會兒回家以後再吃,今天我買了不少,帶回去給大哥和四妮都嚐嚐。”


    王漢雲挑眉看他,他真的很少這麽貼心。


    “也行,豆油可能打好了,咱們過去看看吧!”


    “行!”


    油坊裏的豆油一共打出來六十多斤,這下子肯定夠家裏吃到來年夏天了。


    王漢雲和老三用油桶把豆油都裝了起來,將油桶搬上了馬車。


    兩個人趕著車往回走。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家裏沈巧英在做飯,四妮蹲在灶下燒火。


    老三一進門就大喊:“大嫂!四妮,看我帶了什麽好東西回來!”


    他耍寶式的將懷裏的油紙包掏了出來,拿給沈巧英和四妮看。


    沈巧英的眼睛亮了亮:“謔!是豬頭肉啊,這可是稀罕東西!他三叔,這是你買的?”


    老三點頭,笑道:“是我買的,但大家一起吃!大嫂你切切,趁著鍋氣還在熱上,一會兒大哥回來就可以直接吃了。”


    “成!”沈巧英笑的眼睛都沒了影子,趕緊拿了碗把肉切了放進了鍋裏。


    農村人好長時間不見肉味,這種高檔的鹵貨更是難得。


    肉一放進鍋裏,熱氣上來以後立馬就飄散出來一股子濃重的香味,四妮蹲在灶火邊直咽口水。


    王漢雲坐在一邊看著孩子們溫馨的場景,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不大真實。


    她低頭笑笑,揮散了腦袋中的想法。


    大概是自己苦日子過多了,養出了一身賤骨頭,多好的場麵,自己居然生出了一絲危機感!真是晦氣!


    她笑著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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