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狹小的庭院裏,一老一少兩個身影拳來腳往。


    年輕人根本不用眼睛去捕捉老人的身形,心神沉浸在“身前無人”的玄妙境界,拳腳如暴風驟雨般全力強攻,老人跳躍如虎豹,扭動如蛟龍,一邊出拳一邊隨口說出出拳要訣。


    周南橫肘前衝,身體虛晃,如弓弦緊繃後的陡然發力掠向老人,卻仿佛主動送上去一般給老人一腳甩中脖頸,直接將周南踢的摔在了地上,還在地上彈了數次才翻滾著躲開後麵追來的連環踢。


    老人低頭看著渾身是血的周南:“有點小意思了,可惜出拳太慢,氣息運轉太慢,還是欠摔打!”


    周南掙紮著起身硬生生咽下湧到嘴邊的半口鮮血,竟是忍著痛入骨髓的劇痛,咬緊牙關,轟然出拳,拳到中途忽變成雙指以九步十三劍的招式向著老人眼前戳去,身法卻如猿猴般奔走跳躍。


    老人伸手握住周南的兩根手指,一拽再一踹,踹的周南整個人騰空。老人挪出數步,箭步跨越再肩頭傾斜,砰然一聲,周南再次撞在牆上,最後隻能癱靠著牆壁,是真站不起來了。


    老人揉了揉下巴,笑道:“還算不錯,我的拳法已經學了個三分形似。你也算聰明,嚐試著將祖傳拳法、我的拳法和你的劍法融會一起。說實在話,如今的你,在外麵再曆練幾年也算個不錯的天才了。看來拳頭挨得多了,腦子也會變得靈光不少。”


    周南掙紮著爬起來,從懷裏的瓷瓶裏倒出一粒丹藥放進嘴裏,然後開始盤膝打坐。過了小半個時辰,天色見晚了,周南睜開眼睛,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向著老人深施一禮,然後開始收拾院子內雜亂的環境。


    老人坐在椅子上饒有興致的看著腿腳勤快幹活的周南,說道:“慕老兒還真是舍得下大本錢,給你的丹藥很不錯,對你的修煉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這幾年你體內的丹田氣海、主經脈、細微處的經脈不僅拓寬了還更加堅韌了,差不多進入了傳說中“金枝玉葉”的狀態,對你今後的修行受益無窮啊。”


    周南一邊擦洗著門口的血跡和灰塵,一邊說道:“我倒是想得沒那麽多。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能活著走出這個四合庭,去看看父親,去見見兄弟,然後再去報仇。”


    老人笑著問道,“那個邢國女孩呢,去見不?”


    周南微微一頓,繼續著手裏的活計:“估計她早就嫁人了吧,聽說好像還是個諸侯國的太子。”


    “你今天這樣的境地都是因為她,記恨她不?”


    “都是她父兄的事,對她沒啥記恨的。”


    老人歎息一聲,蹲下身,伸出手,輕輕拍了一下周南的腦袋。


    周南的出彩之處,一方麵在於學武的韌性好,肯吃苦。另一方麵在於性格中天生的淳樸善良和樂觀陽光,對認可的人和事能發自內心的善待和執著。幾年相處下來,老人已經不知不覺地把這個孩子看成自己的親近後輩和傳人了。


    妍蚩開口道:“你是姬氏的子孫,你的老祖費了這麽多心血培養你,總會安排你出去的。但是現在你什麽時候能夠從容對付我這個半死的老頭,在生死之戰當中,輸得不至於太慘,我才能放你出去,那之後是回去你的深山草原,還是去找你的小情人,都隨你。”


    周南使勁地點頭道:“我一定不會讓您老覺得丟人的。”


    妍蚩笑道:“行了,今天到此為止。天色不早,回去找你的老祖去吧。”


    周南走到院子門口,換上一套破舊幹淨的囚服,將身上穿的帶血的囚服收拾裹好放在食盒和垃圾的下麵,向老人告別,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老人的院子。


    現在的周南已經成熟穩重了很多,雖然穿著囚服依舊破舊,但是相對幹淨整潔。皮膚因為長期的勞作和刻意的隱藏看起來黝黑油膩。嘴邊長出一圈胡子掩蓋了年輕清秀的容貌。身材中等偏瘦,並不粗壯的胳膊和腿腳看不出蘊藏著強大的力量。


    周南一瘸一拐地走出院子往不遠處自己的牢房走去,感覺到今天四周的氛圍有點奇怪。平時懶散慣了的獄吏們今天多了一些在牢區內走動起來,有幾個還全副武裝地站在四周的警戒台上,天空中多了一些巡邏的靈禽修士,牢區內隱隱透著凝重的氣氛。


    他好奇地走向不遠處站著張望的獄吏頭目,“暌伍正,今天有啥大事啊,弄得有點緊張啊?”


    暌舸回頭看了看湊過來的年輕仆役。他對這個年輕人印象不錯,當初就是他提著這個年輕人的脖子從那個髒臭地牢裏提出來的。開始是看著這個無緣無故被抓進來差點瘋掉的年輕人可憐,後來年輕人勤快能幹,任勞任怨,說話少不惹事,自己就把一些伺候人的活也交給他了,雖然事更多了,但是這個年輕人多少能吃飽飯了。


    暌舸隨口答道:“關在困天塔裏邊的一夥妖族囚犯和一夥人族囚犯打起來了,後來好像好幾夥勢力都參與進來,死傷了不少囚犯,上麵已經派軍隊進去鎮壓了。嗬嗬,不是多大的事,隔個幾年就有這麽一次。”


    與己無關的事概不多想,天色已晚,周南回到自己的牢房收拾一下沉沉睡去,他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


    神識之海內,銀色的海麵波濤洶湧,不時掀起滔天巨浪。虛空中,兩道力量相撞引發的各種彩色幻境時時炸開。


    兩道身影在湖麵上高速地互相追逐著、戰鬥著,每一次交手都會有不同的攻擊擊中對方,也會被對方所擊中。


    銀色海麵的麵積仿佛擴展了很大,海麵厚度也厚重了很多,這是長期不間斷的冥想積累出來的成果。


    雙方都是以意念的形式存在,也以意念的形式在戰鬥,惟一的區別,就是雙方對神識力量的掌握和對熟練運用的領悟。


    周南主場作戰,隨著無數次戰鬥經驗的積累,對整個神識之海的掌握愈加全麵和細微,可以近乎無窮盡地借用其力量,每個銀色液滴都是他力量的源泉。老妖炳侖依仗著幾百年來對術法運用的深厚理解和熟練運用,各種最簡單的神魂攻擊組合成一個個威力巨大的攻擊。


    漸漸地,周南已經開始運用老妖的技藝反擊了。偶爾會有一道玄奧的攻擊,無視距離的擊中老妖。


    他們之間的戰鬥,從周南經脈恢複暢通的第一天起每晚都在進行。


    老妖的聲音響起:“神魂攻擊就是無視功法、鎧甲等防禦直接在靈魂層麵進行攻擊,優點是出其不意、防不勝防,缺點是自己的神識力必須得足夠強,否則會被敵人趁機反噬!大的宗門會給一些重要弟子頒發法器,阻擋神識的探查和攻擊,就比如你手腕上彩色繩環。”


    “如果敵人事先做足了防禦,那咱們豈不是隻能被動挨打?”周南手忙腳亂地問道,在自己麵前布下一道銀色的牆。


    老妖雙手一揚,‘縛字印’靈動地繞開前麵的防禦,向著牆後麵的周南襲去。


    周南眼中的紅光閃亮,清嘯一聲,拚盡全力,同樣一個縛字印應了上去,兩股力量相互抵消,化成五顏六色的光芒散在虛空裏。


    “如果那麽好對付,魂經就不會被稱為三大邪功之首了。神魂真經七字印,縛、渾、破三個小字印是對付個體的,亂、崩兩個大字印是應對群體攻擊的,我也隻練成了這五個字印就已經可以縱橫天下了。最後的惑、蝕兩個禁字印才是魂經最厲害的殺手鐧,尤其是蝕字印,據我所知千百年來隻有一個人練成,最後是在所有天下強者的圍攻下慘死,哈哈!”老妖身形化成一道金光,瞬間來到周南麵前,雙掌狠狠地砸了下去。


    “蝕字印真有這麽厲害?那練成了豈不是天下無敵了?”周南雙臂抱團,調用神識之海的力量硬抗住了這道攻擊,隨即渾字印瞬間發了回去。


    “天下公敵還差不多!故老相傳,蝕字印隻有對神魂的理解無比深刻,達到半神的程度才能修煉,練成之後能無視一切境界,在人的神魂最深處埋下一顆種子,然後坐等開花結果,控製和影響一個人所有的思想,所以才被所有人厭惡恐懼,而所有人又想得到它!”老妖虛立空中,居高臨下的瞅著周南。


    周南仰視著老妖,好一會問道:“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你進入我的神識之海之後,我幾次重傷,你就沒想趁機再對我奪舍嗎?”


    “不是不想,是不能!實話不怕告訴你,我的神魂本源經過清明劍百年鎮壓本就虛弱不堪,在對你奪舍的過程中,被它幹擾導致功敗垂成,現在的我隻是一道殘念,出了這神識之海消亡隻在刹那之間。現在咱倆是共存共生的關係,不如和你做筆交易,我將全部本事傳授給你,你找個合適的機會將我放生,這才是最穩妥的方式!”老妖平靜的說道。


    老妖現在的狀態幾乎快成了半透明,這是幾年來不斷消耗的結果,一旦徹底消散,老妖在這個天下也就是徹底的煙消雲散了。


    凝立在空中,麵無表情的周南,咧嘴冷笑:“做了千年的上位者怎麽會對我這麽個無名小卒這麽好?七字印你隻練成了五個,我這我信,但是說你規規矩矩呆了這麽久我可不信!我重傷期間,你在我這識海之內沒少做文章吧!說說你的條件吧!”


    隨著周南的話,腳下的銀色海麵再次波濤洶湧,幾個黯淡不明的符號緩緩浮出水麵,任憑波濤的衝擊巋然不動。


    老妖神色不變,隻是淡淡地說道:“做這些沒打算瞞你,就是讓你看到的,談判總得有籌碼不是,不能全指望你的善心!有朝一日你放我自由,我把我的本源交給你!”


    “我怎麽信你?你都說了要籌碼,有朝一日我放你自由了,你要是不給我本源怎麽辦!”


    “嗬嗬,你總要賭一下是吧!放我自由在你一念之間,在我則是生死攸關!獲得我的本源,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


    周南死死的盯著老妖好一會,道:“我……同意!你全力幫我,我幫你挑個最好的身體!”


    “我起誓!”老妖輕輕彎腰,算是認可了這個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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