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州城內軍營之中,氣氛稍顯怪異。


    陽光灑在一排排營帳上,卻驅不散士兵們心頭的陰霾。


    眾多士兵們或坐或躺,眼神遊離,明顯地心不在焉。


    他們皆有一個相同之處,那便是都輪換過守城任務。


    城牆上的值守,讓他們目睹了城外的種種,心中思緒翻湧,可那些校尉對此並未在意。


    在他們看來,這種情緒於軍營裏就如同常見的陰霾,時聚時散,相比可怕的炸營事件,實在算不得什麽嚴重之事。


    夜幕如墨,緩緩浸染了整個軍營。


    趙家阿大躺在簡陋的床鋪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盡管白日裏的操練與值守已讓他疲憊不堪,可隻要一閉上雙眼,城頭上那令他揪心的一幕便會清晰浮現。


    今日在城頭上,他偶然瞥見城外熙攘人群中有個婦人,那身形與穿著,竟與他的阿娘極為相似。


    阿娘那件已穿了二十年的衣服,縫縫補補樣式獨特,一直也沒舍得更換,阿大怎會記錯?


    那定是隻有阿娘才會有的穿著。


    思及此處,他的心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沉重無比。


    阿娘要是知道他現在當了反賊會這麽想他?


    他們本是大唐的普通士卒,一心隻想著聽從朝廷指令,保家衛國。


    誰料想,莫名其妙地就被調遣至貝州城,稀裏糊塗地成為了世家的助力,如今更是淪為反賊。


    這般巨大的轉變,讓眾多士兵內心都痛苦萬分,難以接受。


    若非崔家許以豐厚利益,營裏的校尉又日複一日地遊說,以“如今已是反賊,出去也是死路一條,不如放手一搏”之類的話語蠱惑,他們怎會陷入這般境地。


    若不是擔心走後丟了命,怕是早就有很多人已經出城而去,決不會成為反賊的助力。


    大多數人來到貝州,也不過是抱著過一天算一天的想法。


    畢竟,誰都有自己牽掛的家庭,誰也不情願背負反賊的罵名。


    趙家阿大的腦海中,城下那個身影不斷地閃現,攪得他心煩意亂。


    當他心煩地轉過頭時,卻驚覺同村的二馬也同樣未能入睡。


    微弱的月光透過營帳的縫隙灑下,映照出二馬那模糊的側臉,隱隱泛著一絲光亮。


    趙家阿大看著二馬,有些睡不著,輕輕翻了個身,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手卻不小心碰到了二馬的臉,刹那間,隻覺手指尖一片濕潤。


    崔景明獨自靜立在崔府門前,紋絲不動。


    他的目光直直地盯著門上那塊高懸的牌匾,眼神複雜,似有千般思緒在其中纏繞。


    就這樣,他在門前站了整整一夜,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天邊第一道曙光劃破夜空。


    “來人!”


    崔景明的聲音略顯沙啞,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憊。


    “崔公!”


    身後的心腹趕忙上前一步,恭敬地應道。


    “去,到那些軍營裏,逐個通知那些士兵,告知他們,他們的親人都在城外等著他們回家呢。”


    “離去的,便贈予他們一些盤纏,放他們平安離去。”


    “願意與我崔家共存亡的,就留在城裏吧。我等世家,這些年虧欠百姓的實在太多了。”


    崔景明的語調平靜,可其中卻蘊含著深深的無奈。


    聽到崔景明這番話,身後的心腹頓時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崔公,你這是………我們還有機會的啊!為何要如此?”


    崔景明緩緩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滿是絕望。


    “沒機會了,如今若不這般行事,等到開戰之時,結局絕非僅僅是戰敗那麽簡單。”


    “我等世家將會徹底聲名狼藉,家族的臉麵都會被無情地踩在地上。”


    “倒不如現在豁達一些,大方一些。或許在來日的史書上,後人雖會以我等世家為恥,但也會為我崔景明的這份氣節而有所感慨。”


    “錯的不是我崔景明,隻是……”


    “這一切,太不是時候了。”


    “李通,你跟隨我多年,你去和他們好好說一下吧。你也……一起走吧。”


    李通的眼眶瞬間泛紅,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苦澀卻又堅定的笑容。


    “崔公莫非是看不起我李通?”


    “若是沒有崔公,我李通怕是早就餓死在某個街角,屍骨無存了。”


    “如今,不過是再陪崔公走這一遭罷了,路上有崔公相伴,也不算孤獨!”


    巳時,陽光明亮而刺眼。貝州城門緩緩打開,發出一陣沉悶的嘎吱聲。


    士兵們如潮水般,一個接著一個,腳步匆匆地湧出了城去。他們的臉上有解脫,有迷茫,亦有對未知的恐懼,但更多的是對即將見到親人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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