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映庭推掉了後麵所有的事,一路狂奔,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他的心是懸著的,因為他聽到了蘇茉希帶著哭腔的聲音,他擔心她。


    自從四年前的那件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她哭過了,她好像變成了一個沒有淚腺的女人,隻是一台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


    到底發生了什麽?


    同時,他的內心又充滿了疑惑。


    那個男人是誰?為什麽會接茉希的電話?


    這是裴越第二次見到仲映庭,他對這個男人的印象說不上什麽感覺,看起來有些高冷,但對著蘇茉希的時候又是那樣的溫柔,而對他,眼神中充滿著警惕。


    蘇茉希看到仲映庭過來,眼睛有了那麽點光亮,全然忘了裴越還在,打開車門後就朝著他衝過去了。


    仲映庭看著她臉上的淚痕,心裏更加忐忑,輕聲問她,“發生了什麽?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當手指觸上她帶血的襯衫,心髒猛然一縮,“茉希!你怎麽受傷了!”


    蘇茉希搖著頭,“映庭,什麽都別問,我想回家。”


    仲映庭馬上停止了追問,“好,我現在就帶你回家。”


    蘇茉希走了兩步停下,才想起來她忘了一件事,她轉過身,又朝著車子走過來。


    裴越放下車窗,臉上帶著不悅,“還有事?”


    蘇茉希啞著嗓子開口,“我知道不管我怎麽做,也彌補不了我犯的錯,但我還是會盡力彌補,如果可以,我想先親口跟她說聲對不起,至於她想怎麽做,我都接受。”


    裴越擰緊眉頭,沒有回答,他看了一眼緊跟在她身後的男人,冷哼了一聲。


    “別把話放得這麽早,到時候要是做不到,豈不是打了自己的臉。”


    蘇茉希的眼中透著堅定,“我能!”


    裴越的手指,指了指她的身後,“你的男人還在等你。”


    蘇茉希想解釋,但最終沒有。


    無所謂了,她的話,他是從來不信的。


    裴越也沒有再給蘇茉希再開口的機會,一腳油門離開了。


    仲映庭若有所思地看著車子離開的方向,心裏充滿了疑惑,他慢慢靠近蘇茉希,“茉希,他是?”


    蘇茉希頭痛欲裂,“瑰麗的老板,裴越。”


    “他就是瑰麗的老板?”


    氣宇軒昂,人中之龍,隻可惜眼神中總透露出一股憂鬱之色,而且似乎拒人於千裏之外,性格淡漠,看起來並不太好相處。


    “嗯。”


    “他欺負你了?”


    “映庭......”蘇茉希的心髒箍得難受,“四年前,我真的做錯了......我......是個凶手......”


    仲映庭一愣,“好好的怎麽又提起過去的事,不是說好不去想了嗎?”


    蘇茉希轉過身子麵對著他,“我是個壞女人,對嗎?”


    仲映庭歎了口氣,輕輕地將人擁住,“茉希,你不是壞女人,從來都不是,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女人,隻是你從來沒有正確認識自己而已。”


    “我不是。”蘇茉希木訥地搖了搖頭,“我不是,我是凶手......”


    仲映庭心下一痛,“你怎麽會是凶手呢,是那個男人該死。”


    蘇茉希落下兩行淚來,“映庭,我該怎麽辦?”


    仲映庭看到她的眼淚,心更疼了,“茉希,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的梨花帶雨的模樣,早在四年前就觸動了他的心弦,他想過從那以後不會再讓她哭,可在觸及敏感的關係話題的時候,他總是小心翼翼地適可而止。


    要什麽時候,她才能打開心扉呢?


    蘇茉希沒有回答,她太累了。


    “映庭,我好累......”


    “好,那就先不說,我們先回家。”


    在車上,蘇茉希一言不發,側著身子茫然地看著窗外。


    仲映庭沒有再問她。


    他從來都是依著她的。


    他將她送回到家中。


    蘇茉希直接進了臥室,緊緊地摟著床上的抱枕,側著身子閉上了眼睛。


    仲映庭看著這一幕,心裏更加不安了。


    她一直是個愛幹淨的人,回家都會先洗澡再換身幹淨的衣服,最後才躺到床上。


    因為她說,她不想把娛樂場的烏煙瘴氣帶回到家裏。


    仲映庭輕輕碰了碰背對著他的人,“茉希,要不要先洗個澡?”


    蘇茉希閉著眼睛道,“映庭,你先回去吧。”


    “我在這裏陪你,你先睡會兒。”


    “不用了。”


    仲映庭難得堅持,“茉希,我知道你現在心情很不好,你不想說,我不逼你,但我很擔心你,隻有親眼看著你,我才會安心。”


    蘇茉希將臉悶在抱枕裏,“你放心吧,我已經不是四年前的我了,我不會死,我會好好活著,我隻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仲映庭坐在了床邊,像哄小孩兒一樣地輕輕拍著她的臂膀,“聽話,你可以安心地在房間裏睡覺,我在客廳睡,不會進來打擾你。”


    “這樣你會很辛苦......”


    她也不值得他這麽辛苦。


    “我不辛苦。”


    為她做的每一件事,他從來沒有覺得辛苦過。


    “謝謝你,映庭。”


    這一夜,注定是兩個人的不眠之夜。


    或許是太過於擔心房間裏的人,又或者是因為狹小的沙發實在是睡得不舒服,仲映庭在睡著和清醒之間反反複複著,好不容易在快天亮之前,才在困倦中睡去。


    而蘇茉希,一夜未眠。


    天亮的時候,她打開了臥室的門,看著在沙發上蜷縮著腿的仲映庭,心裏泛起了酸楚和愧疚。


    她欠他的,太多了。


    她欠下的債,也太多了。


    仲映庭在東西落地的聲音中驚醒,醒來第一反應就是尋找蘇茉希的影子。


    蘇茉希神色彷徨地站在他的沙發前,“對不起,我吵醒你了,我口渴想喝水,手滑了......”


    仲映庭連忙起身,撿起了地上的杯子遞給她,手指碰觸到她滾燙的肌膚時,心顫了一下,又忙摸了摸她的額頭。


    “茉希,你發燒了!”


    蘇茉希也抬起沉重的手摸了摸自己,“沒事。”


    “還沒事呢,都燙成這樣了!”仲映庭心疼地責怪,“怎麽發燒了也不告訴我,就這麽硬抗著嗎,要是燒壞了可怎麽辦,趕緊的,我送你去醫院。”


    蘇茉希不肯動,“我不去醫院。”


    仲映庭突然想到了什麽,於是退了一步,“家裏有退燒藥嗎?”


    蘇茉希指了指櫃子的方向,“有。”


    仲映庭打開櫃子,翻出了退燒藥,心細地檢查了一下保質期,頓時歎了口氣。


    這些藥,早就過期了。


    他扶著蘇茉希坐了下來,柔聲道,“你在家乖乖等我,我去買藥,你跟公司那邊也請個假,今天哪裏都不許去了,你要不聽話,這假,我親自幫你去請。”


    蘇茉希乖乖地點點頭,“好。”


    請假電話是打給vivi姐的,她什麽都沒問,也沒多說,隻叮囑了蘇茉希好好休息後,就把電話掛斷了。


    vivi姐沒有告訴蘇茉希,瑰麗的貴賓廳發生了什麽大事。


    蘇茉希在家躺了一天,仲映庭忙裏忙外地照顧了她一天。


    為了讓蘇茉希多吃點東西,他親自下廚,燉了湯,做了好幾道菜,並端到了臥室。


    仲映庭原本是不會做飯的,他們家也不可能會需要他親自下廚,他學會了做飯,是因為蘇茉希當初的一句戲言。


    當時他們在西餐廳裏,她托著下巴,認真地看著廚師係著圍裙熟練地煎著牛排,打趣地說了一句,“映庭,我發現,會做飯的男人還挺有魅力的。”


    他當時就懊惱,為什麽自己不會做飯。


    後來他終於學會了,卻再也沒有聽到她對他誇過類似的話。


    不過沒關係,每次看到她吃完他做的飯菜,他就會有種強烈的滿足感。


    蘇茉希原本沒什麽胃口,但看著仲映庭滿眼擔心的樣子,還是強迫自己吃下了不少的東西。


    仲映庭心滿意足地看著她吃,時不時地替她擦拭著嘴角。


    蘇茉希突然停下了筷子,神色傷感。


    “其實,我不想麻煩你的,但我......但我實在找不到可以幫我的人了......”


    仲映庭捋了捋她的頭發,“我們之間談不上什麽麻煩,我就是你的家人,你有任何的事,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找我,一直以來,這就是我最希望你待我的方式。”


    蘇茉希慘白著臉勉強一笑,“我這樣挺累贅的。”


    “我沒有覺得你累贅,我反而覺得很高興,至少說明,我是被需要的。”


    蘇茉希不知道該說什麽,最終還是化為了老生常談的一句。


    “謝謝你......映庭......”


    仲映庭將挑去刺的魚肉放進了蘇茉希的碗裏,“快吃吧,一會兒該涼了,吃完再睡會兒,我今天就在這裏陪你,哪兒都不去。”


    蘇茉希愧疚感更深了,“其實不用的,你……”


    她是知道他有多忙的。


    仲映庭打斷了她的話,“放心吧,律所的事我會安排好,也不差這一天,等你身體好了,我才能全身心投入,要不然就算去了也是會分心的,工作效率不會高到哪裏去。”


    蘇茉希看著他極其認真的樣子,拒絕的話很難再說出口了。


    他對她太好,好到她有些害怕了。


    害怕失去。


    仲映庭不放心地摸了摸蘇茉希的額頭,確認溫度退下去一些後才放了點心,“看樣子退燒藥發揮作用了,你要不要再吃一點?吃完趕緊休息。”


    蘇茉希卻怎麽也吃不下了,“映庭,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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