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紅梅擺攤賺的錢,其實是留了點後手的,從她感覺周建國的心在開小差的那時起。


    每天收攤時,盤一下袋子裏的錢,就拿出二十元放柳葉那裏,逢周日生意好,拿五十出來。


    柳葉也知道周建國的那點臭毛病,抽煙,偶爾和朋友打個撲克牌,偶爾和同事喝點酒,工資要留一半自己花。對老婆孩子說不上好說不上差,就是不怎麽上心。


    柳葉就把她的錢另外歸置在一邊,當然也不會讓趙大勇知道,不可能讓他知道的,男人的心何嚐不是海底的針呢。


    屬於兩個女人的秘密就這麽存下了。


    唐紅梅送範梨花回來,把打算和兒子各買一份保險的想法告訴了柳葉。


    柳葉仔細為她想了想,不是不可以,“我支持你的想法,買吧。梨花會為你規劃的。現在香港已經回歸了,以後的經濟形勢會越來越好的。”


    等著範梨花來的那天,唐紅梅的心情起起落落的。


    畢竟是背著周建國藏私房錢,不說,情感上過不去,說了,以後如再出點什麽波折,她和兒子就會有後顧之憂的。但無論如何,先為自己和兒子做個保障總是沒錯吧。


    都說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投好了一輩子無虞,沒投好,再來個第三次第四次投胎,誰還有什麽精力謀劃?不如先把自己經營好,讓自己賺到很多錢才算有安全感。


    靠男人給安全感,總是那麽不靠譜。人的後腦勺摸得著看不到,想用一雙肉眼看到一個人往後的十幾二十年的狀況是不現實的。畢竟,無人能望穿未來。


    範梨花是第三天上午來到二人攤位的。她用一張紙列好了兩種保險的主要內容。


    “紅梅,你給兒子買《少兒一生幸福》,保費不高,一年三百六十元,交費到十八歲。滿了十八歲就給成人紀念金。19、20、21周歲領教育金,22周歲時領婚嫁金。男的到60周歲,還可按年領取生活補貼費用,一直至身故為止。這種保險我賣得比較多。”


    一年三百六十塊,合計一天一塊錢不到,唐紅梅在心裏劃拉了一下,能承受得起,就同意了。


    “我買哪一種合適?”


    “你就買99鴻福吧。保險條款比較簡單,從保單生效之日起每三年返還保額的6%至終身,交費你可以選,躉交年交都可以,年交有十年二十年的,費用也不一樣。”


    唐紅梅相信範梨花會為她考慮的,“我聽你的建議,你現在是行家了。”


    “選擇交十年的吧,你和你兒子的費用交完相隔沒幾年,時間短費用是吃力些,但戰線拉短了有利於你以後。”


    唐紅梅聽從了她的建議,為自己和兒子留了後手。


    等範梨花走後,唐紅梅挨著柳葉耳語,“攢得這點錢都放保險公司了,要說安心也不盡然,我怕有一天周建國知道了,又要打架的。”


    柳葉聽出她話裏的那個“又”字,急切地問她:“什麽叫又要?你們已經打過一架了?”


    唐紅梅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說漏嘴了,怕柳葉跑去家裏質問周建國就麻煩了,也怕周建國怪她,把家事往外揚,便笑著輕拍了一下她的腰,“口誤了,你別多想,沒有又,也沒打架。放心啊。”


    柳葉對她這句話,似信非信。


    日子像流水,一路流到了金秋十月。


    周建國的糖酒副食品公司為了增加公司效益,將各門市部實行承包製,根據所在路段和現有的店內物品,規定了承包額,承包期為三年,可續期可轉包給單位同事,但不能轉包給外人。


    周建國天天做商品會計賬,知道哪家店位置好經營狀況好。現在家裏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他已經快被錢憋瘋了。


    於是,他第一個提出承包鐵路分局的城北門市部,接受了一年承包費一萬二千元,繼續留用門市部原來的職工,並照發原工資的條件。


    在還沒有正式簽承包合同前,他晚上和唐紅梅說了這事,“我們單位搞承包了,我想承包城北那個門市部,過幾天就簽合同,我就要去那裏上班了。搞了承包製,相當於是給自己做事,我以後照顧家裏的時間就沒有了,家裏家外你得多花些時間了。”


    雖說承包是好事,但她也是早出晚歸的在掙錢,又要照顧老的又要照顧小的,多少有點顧此失彼,“我也要掙錢的啊,你先去忙吧,我顧不過來就找爸媽幫忙吧。”


    周建國後麵補充的一句話讓唐紅梅心裏很不是滋味,“我掙的是大錢,你那點一塊三塊的掙太慢了,浪費時間。”言下之意,是讓她放棄擺攤。


    唐紅梅回懟他,“別拿小錢不當錢。”她心如澄明,自己如果放棄了自立,在他手心裏討吃的,一輩子都沒出息。不想和他浪費口水多說什麽話,心裏咽下了對他的不滿。


    承包這事算是落定了。不幾日,周建國就正式從辦公室出來,走上了半個老板的道路。


    柳葉得知周建國此舉,很是為唐紅梅高興,“這周建國平常看著不咋地,關鍵時候也知道為小家劃算出路掙多錢,算他管點事了。”


    唐紅梅倒是落了個眼不見心不煩,“他下班回來老去隔壁打牌,輸多贏少,總是找茬發脾氣,煩死他了。現在好歹有個自己可以做主的事情做,應該會好很多吧,我和兒子落個清靜。”


    柳葉心疼唐紅梅半分鍾,就說了自己的打算,“我想租門麵賣貨,想賣服裝。你看,這後麵的服裝店生意比我們好太多了,而且,一件衣服賣幾十塊一百多塊,有的二百三百多,那肯定也是賺上百上幾十塊錢一件的吧。我們的小飾品也不落下,隻是增加一些大項,你看呢?”


    有了門麵,不怕風吹雨淋太陽曬,不用辛苦擺出收進的麻煩,卷閘門一拉,上個廁所不用找誰看攤了。


    柳葉留心服裝店的生意很久了,她有次上完廁所回來,聽到前麵第三家服裝店老板和隔壁的抱怨生意不好,想轉讓店子的話。


    門麵租金五百一個月,比起攤位要貴了很多倍,但賣得多,品類可以多。一個月賺一千還是輕鬆的。她們這貨板車攤子,怎麽擺也擺不了多的品類,一個月賺三四百也差不多封頂了。


    她不滿足這樣在風裏雨裏擺攤,她想開門麵賣服裝,似乎冥冥之中,她覺得自己以後走的就是服裝專賣店的路。有做衣服的基礎,又喜歡做衣服,和賣服裝雖有些距離,但總好在是走服裝的路線。


    唐紅梅雖有心動,但餘力不足。買了兩份保險花完了偷攢的私房錢,周建國的工資一分沒交,說要拿去進貨。


    “葉子,我讚成你。你先行動起來,我緩段時間再租門麵。”


    柳葉和趙大勇說了自己的打算,也和丁啟英說了租門麵的事,自然都是讚成她,反正沒有了退路,勇往直前幹就是,幹到哪裏幹到什麽程度再說。這是丁啟英的說法。


    趙大勇沒有其他選擇。他看到柳葉每做一個決定,都還算正確,他隻有讚同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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