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周建國這邊。


    城北門市部的位置處在鐵路分局城北菜市場的對麵,左邊樓梯下去是工商銀行和居委會,人來人往,右邊過去是工人文化宮,也是人來人往。


    鐵路人被稱為鐵老大,工資高福利待遇高,舍得買東西,出手闊綽。所以,每年這個門市部的營業額都在七萬以上,煙酒銷得最多。


    周建國承包它,也是想擼起袖子大幹一場的。惱火的是原來的兩個職工都是女的,一個三十歲的陳麗麗,一個四十九歲的梁燕,上班從來都是懶懶散散的,經常遲到早退,做事推來推去沾輕怕重。


    陳麗麗有點愛小偷小摸,趁別人上廁所時,偷偷藏個三五塊十塊的,盤賬時對不上賬也不吭聲,反正有責任人擔著。


    周建國承包後,首先規定了每天下午上班前要盤賬,每一筆出貨都必須登賬。按時上班,不許遲到早退,遲到早退一次扣十元,上了三次扣五十元一次。他的規定讓她們有很大的怨氣。


    “你一來名堂這麽多,誰幹啊?”陳麗麗發起了牢騷。


    梁燕還有一個月就退休了,懶得多說,她家就住在城北,早點出門就是。


    周建國回懟陳麗麗,“你不想幹走就是啊。”


    陳麗麗頓時就啞火了。


    三個人三條心,各有各的小九九。


    周建國知道他上廁所的空隙,會有可能短錢的事情發生,他也不怕。接手時已經盤存了所有貨品,每天都有登賬記錄,就算她們聯手不登賬,每天下班時的盤賬也免不了,這樣,短錢的事一旦發生,不是陳麗麗就是梁燕,連互相包庇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陳麗麗的確藏了點歪心思。


    她有個十歲的女兒在二完小上學,丈夫做水電安裝的,出去半個月一個月不打轉回來是常有的事,她偷偷藏點營業款也是為了生活。現在周建國斷了她的財路,她不甘心一個月就拿三百二十三塊二角六分的工資。


    她愛美,喜歡買裙子,喜歡弄頭發,流行大波浪就去燙個大波浪,流行離子燙玉米燙又去改燙,好好的頭發被她弄得焦枯頭上像頂著一篷亂草。


    陳麗麗的心思開始在琢磨周建國這個人了。


    這周建國長得一表人才,現在又握著她的生殺大權,一個月拿的錢比她們都多,何不在他身上動點心思呢。


    梁燕十二月底退了休,門市部就隻剩下正值青壯年的一男一女了。


    自打周建國接手後,每個月都要盤底,每個月盈利三千多,除了人工水電開支和承包費,落進自己口袋裏的錢,一個月有兩千多,這個數是他坐辦公室上班的半年工資。


    當然,他報給唐紅梅的數據是一千多。


    唐紅梅自然是不相信的,“鐵路上的人,買東西都很舍得,你一個月的營業額至少有七千多,除掉所有開支,進你的荷包起碼有四五千了吧。”


    周建國並不打算如實匯報,佯裝委屈,“你若不信,來守一天店就知道了。”他篤定唐紅梅不會去他門市部蹲守,求證話的真偽。


    的確,唐紅梅不會去的,隻是心中有疑惑卻不便道明罷了。


    一九九九年的春節快到了,周建國瞅準了鐵路人愛吃水產味,還沒到臘月就開始準備年貨了。


    周建國第一次去肉食水產公司配貨,就和同樣是做商品會計的丁建強熟絡了。


    在丁建強的推薦下,進了賣相好利潤高的水產類幹品。


    肉食水產公司有魚類肉類的幹品,論袋賣,零售的規格很多樣,200克起到500克都有。鐵路人喜歡吃好東西,送人也講究品質,肉食水產公司的墨魚魷魚海帶蝦米香菇這些高貨,一袋300克的幹魷魚,進價四塊五,他標價十五元,除掉開支,可以賺八元一袋,而且,鐵路人請客吃飯一買就是三五袋才夠一餐。這僅僅隻是300克的,其它規格的更好賣,搭配煙酒,送禮最是豪華。


    陳麗麗非常眼紅這每日進賬大幾千的營收,趁著老虎打盹的時候,偷偷拿個三十、二十塊的藏進包裏。


    周建國明知她的行為也不說破,知道她家的情況,心想讓她過個稍微富裕點春節再說以後。


    加班加點忙完了春節,又到月底盤庫存了。


    陳麗麗早早安排了母親去照顧女兒,打算晚上盤賬時和周建國來點有意思的事情。


    陳麗麗一邊清點貨物,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和周建國聊天,“周店長,你家兒子多大了?”


    “八歲,你的呢?”周建國扒拉著算盤粒子回她。


    “十一歲了。你老婆做什麽?”


    “擺攤賣小商品。”


    “生意很好吧。你們兩口子真會找錢,一個擺攤,一個開店,這麽多錢用得完嗎?”


    “錢有用不完的嗎?你老公過年回來了嗎?”


    “回了,初五就出去了。他不回來才好呢。”


    “老公回來你還不願意呀?怎麽想的你?”周建國的眼睛沒有離開賬簿和算盤,“把煙清一下。”


    陳麗麗耐著性子和他盤完了賬,想過櫃台去問問他,這個月有多少利潤。


    她躡手躡腳走到周建國身後,伸出頭看了一眼賬本最後一欄總合計,萬的一欄是個3,她知道營業額有三萬多。


    她略一思,便慢慢地低下頭,一縷頭發搭在周建國的肩頭,耳後根傳來一陣溫熱和一股淡淡的海飛絲的香氣。


    周建國還不習慣除唐紅梅之外的女人這樣靠近他,猛地轉頭,恰好撞上了陳麗麗的下巴。


    陳麗麗沒想到他突然扭頭,下巴撞得生痛,不由地“啊”的一聲大叫,捂著下巴退到一邊,疼得眼淚快出來了。


    周建國見她捂著下巴皺著眉頭像要哭的樣子,知道自己把她撞疼了,也忘了她偷看他算賬的把戲,趕緊詢問她,“撞疼了?要緊嗎?”


    “疼死我了!”陳麗麗其實也沒那麽疼,還在能忍受的程度,就借機裝出很疼的樣子,痛苦地閉上眼睛忍受的樣子,很難不讓男人頓生憐愛之心。


    周建國見她痛苦的表情,也嚇得不輕,以為把她下巴撞脫臼了,收了賬本放進抽屜鎖好,伸手過來拉她準備去醫院,“去醫院。”


    陳麗麗就勢倒在他懷裏,齜牙咧嘴叫著,“哎喲,疼死我了。不去醫院,你去給我弄個熱毛巾來先敷一下,忙完了盤點再去吧。”一副重傷也不下火線的無畏精神。


    周建國怕耽誤給她治療,拉起她的胳膊就要走,“明天再盤,先給你看看下巴脫臼了沒有。”


    陳麗麗強上了,故意生氣道:“哎呀,我說不去就不去,今天先把賬盤完了。”


    周建國擰不過,就鬆開了她。


    陳麗麗沒想到他鬆手這麽快,一時失重,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


    這又把周建國嚇了一跳,急切道:“你都這樣了,還是去醫院吧。”


    陳麗麗眼含淚水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周店長,我這是在上班期間受的傷,算工傷嗎?”


    周建國一聽這話,一時被問住了,算,就得給誤工費,不算,又的確在上班,盤底也是上班,想了想,回她道:“算。”


    “工傷是不是有誤工費?”


    “有。”


    “是多少?”


    “你要多少?”周建國和她公事公辦起來。


    陳麗麗醉翁之意不在酒,輕笑道:“按公司標準給。當然,也可以不按標準來,你同意就行。”


    周建國願意賠她誤工費什麽的,但不用按標準來又是什麽意思呢?“你說說看。”


    陳麗麗捂著下巴站在他麵前。她比周建國矮了一個頭,仰視的樣子像極了在等著親吻。


    “你隻要親我一下,就算抵了誤工費,你同意嗎?不,是你願意嗎?”


    周建國愣住了。這是什麽標準?就這個條件?看似是親一口,他沒吃什麽虧,至少沒有損失錢,但親這一口,意味著一種曖昧關係的開始。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都是枕邊人不在枕邊的人,如此天造地設的環境,有點兒什麽也沒什麽。再者,和唐紅梅一個月有時兩三個月都沒有性事,他也苦苦地熬得難受。


    現下有個溫軟香玉在身邊投懷送抱,解下渴敗個火,天知地知。他作勢準備親下去的時候,忽地被陳麗麗抱住頭,主動親了上去。


    幹柴遇烈火,一點就著。兩個人就在這夜暗度陳倉了。


    有了這層隱秘的關係,周建國和陳麗麗在門市部,表麵上店長對職工公事公辦,偶爾會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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