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車到達琉城汽車站已天亮,柳葉又發燒了。


    趙大勇攙著柳葉下了車,將她放在一邊,取出兩大包貨,去車站外麵喊來一輛趕早市的拉貨板車。


    連貨帶人一起到了店裏,柳葉渾身酸軟熱哄哄的,臉頰起了紅雲,雙眼微閉,不想說話。


    放好貨,趙大勇去馬路上攔了出租車,開進來接了柳葉去三醫院。


    在急診科,一番檢查下來,醫生給出了結論:胃腸型感冒,住院治療。


    給了藥,打了退燒針,柳葉慢慢有了精神,見守在床邊的趙大勇憔悴了不少,聲音虛浮道:“這裏有醫生護士呢,你別守著了,去吃點東西回家洗個澡,然後去店裏。”


    “不著急,你重要些。”


    “都回到琉城了怕什麽?就是發個燒而已。快去。”柳葉催促他快去吃飯休整一下,最主要的是要開門做生意。


    “好。那我去了。你好好的啊。”


    “囉嗦,快去。”


    此時也到九點鍾了,趙大勇聽話,先在外麵吃了粉,回家洗了把臉,拿了手機就去店裏清貨了。


    範梨花心裏掛著柳葉兩口子進貨的事,下了晨會就轉到市場來了。


    店門還關著。範梨花算著時間這個時候他倆應該在店裏清貨了。心中疑慮,正準備轉身走,趙大勇頂著黑眼圈來了。


    範梨花喊了一聲,“大勇。”


    趙大勇的心思在柳葉那兒,聽見喊他,見是範梨花,一張苦逼的臉勉強咧了一下,“梨花姐。你來這麽早?”


    範梨花四下看看,沒見柳葉,著急問道:“就你一人回來的嗎?柳葉呢?”


    趙大勇托起卷閘門往上送完,拍了拍手,拿過凳子放在她麵前,“她在株洲就生病了,早上到了琉城,我就送她去住院了。”


    “啊!怎麽病的?昨天還好好的呢?”範梨花急了。


    “就是胃腸型感冒,發燒,又吐又瀉,問題不大,已經吃藥打針了。”


    “快告訴我哪個病室?”範梨花站起來就要走。


    “三醫院急診科。梨花姐……”趙大勇話音剛落,範梨花已經走出店裏十幾步了。


    範梨花找到了柳葉的病房,她正從廁所出來,頭發蓬亂,雙眼深陷,麵色萎黃,神情憔悴。


    “梨花姐來了,快坐。”柳葉的雙腳有些虛,招呼她坐凳子,自己躺進被子裏,側身看著她,“你去店裏了?”


    範梨花心疼她,眼裏蒙上了水霧,輕聲道:“去了,大勇也憔悴了。怎麽一下就病了呢?”


    柳葉就把這一趟株洲之行說了一遍,還不忘調侃一下自己,“去了株洲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開眼界了,那批發城,有安林的華麗批發市場四個那麽大,光女裝就是三層樓,還……。”


    範梨花看她說話氣息不足,打斷她,“好了,少說話,你需要養精神,想吃什麽,我回家給你去做。”


    柳葉頓時來了點精神,“還沒吃過你做的飯呢,我想吃皮蛋瘦肉粥,可以嗎?”


    想吃東西就好,範梨花笑道:“可以,滿足你。”


    這時護士進來送藥,“該吃藥了,等會兒打吊瓶。”


    範梨花順嘴問了護士一句,“她可以吃皮蛋瘦肉粥嗎?”


    “暫時不能進食。”


    柳葉朝範梨花調皮地吐了下舌頭。


    護士出去了,範梨花給她掖好被子,“你睡著,聽我說……”


    範梨花打算今天在醫院陪柳葉,等趙大勇來接班。時間很多,和柳葉說了些自己的過去,柳葉聽著聽著就睡了,藥水也吊完了。


    範梨花見她這會兒沒什麽事,便去外麵透透氣。


    急診科在醫院大門口左側,圍牆邊栽了一溜的紅葉石楠,範梨花坐在鐵藝椅子上曬著冬日暖陽。


    急診科在門診大樓的一樓,是兩個大門出口。正是下班時間,從門診大樓出進的人很多,有一哥男人卻駐足停在台階下邊。


    男人身形魁梧,濃密的黑發三七分,相貌英俊,有一種不怒而威的嚴肅。他瞟了一眼凳子上曬太陽的女人,似乎很熟人。


    男人慢慢走過去,走近確定後,表情瞬間變化成驚訝,“範梨花呀。”


    範梨花扭頭看到麵前的男人,站起來驚呼道:“盧軍,是你啊。”


    盧軍將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不像生病也不像是看病的,問她,“你咋在這裏坐著曬太陽?”


    “我一個姐妹在急診科住院,我出來透透氣,你怎麽在這裏?來看病?”


    盧軍和她一起坐下,“三年前我轉業分到三醫院做行政工作,今年管工會。你呢?還好嗎?”


    “我好呢。嫂子也跟著調來了嗎?”


    “也來了,在鄉鎮企業辦。”


    “兩口子怎麽不調一個單位?”


    “沒有合適她的崗位,先分開著吧。”


    範梨花和盧軍是八年前在雲城認識的。那時,盧軍在雲城當兵,範梨花出差到此,恰逢當地大暴雨,造成公路癱瘓,盧軍的部隊負責搶修範梨花被困的道路。範梨花和一個同事當時被困在公路邊一處民房,積水很深,盧軍和兩位戰友過來扒拉倒塌的木板,房屋突然再塌一處,盧軍被壓在一根木方下,兩位戰友也受了傷。範梨花和同事奮力搬開坍塌的木方,救了他和戰友。一起在住院時得知,盧軍的妻子是琉城元辰縣人,是隨軍家屬。起初書信來往了一兩年,盧軍變動後就斷了聯係。


    一別多年,卻在醫院相逢,時機好地點卻不美好。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盧軍說,千禧年的春節,想給醫院職工發點不一樣的福利,要去找找哪裏有包裝好的香腸臘肉之類的年貨賣。


    “香腸?什麽標準的香腸?”範梨花隨口問道。


    “就是方便拿的真空包裝的,一袋多少克的那種。”


    範梨花想起周建國店裏賣過水產之類的幹貨,又包裝好的那種,應該有渠道可以找到香腸,就想為他和紅梅攬個業務。


    “我有個朋友做這方麵生意的,這歌定單可以交給我嗎?”


    “好啊。交給你我放心。”盧軍自然願意找機會報答當年的救命之情。


    “你給我留個電話,我聯係你。”


    “好。”


    事情就這麽談妥了。


    範梨花送他到大門口,“帶我向嫂子問好,找機會我請你和嫂子吃飯。”


    “吃飯的事我來安排。”盧軍客氣道。


    盧軍走後,範梨花立刻跑去病房告訴柳葉這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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