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綏寧雙手合十,煞有其事地想要許願,但是下一刻,她的肩膀垮下來,有點惆悵地說:“黎敬州,我不知道我該許什麽願。”


    黎敬州說:“那就吹蠟燭吧,願望可以攢著,以後再說。”


    薑綏寧眼睛瞪得大大的,“真的假的?”


    “真的。”


    小姑娘便真的信了,她眼中有盈盈笑意,一口氣把蠟燭都吹滅了。


    黎敬州看著她這個樣子,眉眼柔和不已。


    “好啦!切蛋糕吧!”薑綏寧看著麵前花樣精致的蛋糕,拿過一旁的刀子,切下一大塊,推到黎敬州麵前,“第一塊蛋糕給你!算是謝謝你這幾天對我的照顧!”


    黎敬州接過,他幾不可察地頓了頓動作,之後,將一塊蛋糕送入口中。


    薑綏寧眨眼,問他甜不甜?


    男人眸中的暗色翻湧,他垂眸,拿著叉子的手緊了緊,語調低啞:“甜。”


    黎敬州不記得上次吃甜的是什麽時候了。


    他一貫對自己夠狠。


    可這是薑綏寧給的。


    黎敬州一口一口,都吃完了。


    偌大的飯店裏隻有他們兩個人,薑綏寧吃完蛋糕,好奇地朝著黎敬州抬了抬下巴,“黎敬州!你酒量好不好?”


    黎敬州說不好。


    薑綏寧覺得這人有點不實誠。


    薑綏寧也決定不實誠,“我酒量特別好,黎敬州,我今天開心,我們喝點酒吧!”


    黎敬州讓經理拿了一瓶紅酒上來。


    “才一瓶?你看不起誰呢?我一個人能喝倒一片!”薑綏寧聲音揚高。


    黎敬州看著她,沒說話。


    薑綏寧見好就收,她不折騰了,“一瓶也挺好!”


    紅酒被黎敬州倒進酒杯裏,薑綏寧說:“我先幹為敬!”


    說完,一口氣喝完了,不忘咂嘴點評,“不好喝,兌點汽水吧。”


    黎敬州笑笑,“好。”


    經理再度拿著汽水上來時,心裏難免犯嘀咕。這瓶紅酒價值六位數,兌糖水進去,真是暴殄天物。


    但是那位黎先生對著小姑娘十分嬌縱,有求必應,想來這點好也不算什麽。


    黎敬州借著給薑綏寧兌汽水的間隙,坐到了後者的身邊。


    坐近了,能看見小姑娘紅撲撲的臉。


    這酒還是有些度數的。


    “我覺得我還能喝....”薑綏寧豎起3根手指,“5杯!”


    黎敬州滴酒未沾,小姑娘已經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黎敬州看向站在對麵的經理,淡淡道:“準備一碗醒酒湯。”


    “好的黎先生。”


    經理離開,黎敬州聽見薑綏寧打了個酒嗝。


    她終於心滿意足。


    黎敬州將她麵前的酒杯拿遠了些,“怎麽突然想到要喝酒?”


    薑綏寧有些醉了,所以整個人變得特別乖,問什麽說什麽,“因為...我覺得心裏好亂...黎敬州,我明明就是在火場裏麵快被燒死了,為什麽一睜開眼,就是7年後了。”


    薑綏寧握住黎敬州的手臂,他看著男人清貴冷漠的臉,笑容有點苦澀:“7年了……我什麽都沒了,除了把媽媽的骨灰撒進海裏,我什麽都做不了。”


    “薑綏寧。”黎敬州看出她情緒低落,他注視著薑綏寧的眼睛,認真地說:“你已經回來了,你將來可以做很多事,你還有很多時間。”


    薑綏寧沉默一瞬,注視著黎敬州,再度開口,多了認真:“其實這是第一次有人給我過生日,我今天很開心...”


    黎敬州眉心微皺,輕聲說:”以後的生日,我都會陪你過。“


    薑綏寧扯出笑容,她的眼圈紅紅的,轉移話題:“黎敬州,所以你那天是不是去給我掃墓啊?”


    也許是借著酒意,那些平日裏不好問出口的話,現在終於能問出來。


    “嗯。”


    “為什麽給我掃墓?”薑綏寧托著腮,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你給我掃墓,還收留我,為什麽?”


    黎敬州抬手,觸摸薑綏寧的發尾,他的動作帶著留戀,聲音卻克製溫淡,“綏寧,你發生火災的那天,也是我母親過世的日子,我每年的這天,都會給你們兩個一起掃墓。”


    薑綏寧表情錯愕,她眼中的愧疚很深很深,她說:“對不起,我不知道...那你當時給媽媽掃墓,一定很難過吧?”


    黎敬州喉嚨急促滾動,他眼中是化不開的濃墨,渲染了一片陰霾。


    不等他回答,薑綏寧突然抱住他,她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背,聲音裏有低醇甜膩的酒氣:


    “以後...你不用一個人去的,我都陪著你去,黎敬州,你給我掃了這麽久的墓,以後,你媽媽的墓,我們一起去掃!”


    男人的脊背僵直,任由薑綏寧像是哄孩子一樣,輕拍著他的背。良久,他終於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抱住麵前醉醺醺的女孩子。


    而薑綏寧聲音斷續,中氣卻很足:“我知道!你肯定是...是覺得我很可憐,沒有人給我掃墓,所以才給我掃的,對不對?”


    黎敬州失笑,他動作很輕地抱著薑綏寧,不動聲色地問:“我在你眼裏,這麽善良?”


    薑綏寧很用力地點頭,她吸吸鼻子,“我就是...很可憐的,除了你,沒有人給我掃墓...”


    她說到這裏,小貓似的,用自己柔軟的臉頰,用力蹭了蹭黎敬州的臉,“黎敬州,你人真好,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


    黎敬州這輩子,第一次被誇人好。


    黎先生在名利場上無往不利,話說盡,事做絕,冷漠到骨子裏,秉的就是狠而無心。


    他自己都記不清楚,手上間接沾了多少血。


    一將功成萬骨枯,黎敬州本覺得理所應當。


    可是小姑娘說,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黎敬州抱著薑綏寧,心口有異樣的鼓噪。


    直至煙花綻放,薑綏寧的視線穿透落地窗的邊際,看見夜空中盛放的璀璨煙火。


    薑綏寧在黎敬州的懷中仰起臉,煙花的火光鋪灑在她的麵容上,襯映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說:“黎敬州!有煙花!”


    黎敬州看著薑綏寧眼中煙火的倒影,“送你的煙花,生日快樂,薑綏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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