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接下來的發展,有些超乎李輝意料。


    他順利把這批槍支彈藥送到了慕尼黑火車站,但是卻被車站的警衛扣下了。


    因為沒有手續,這批“軍火”驚呆了車站的工作人員,他們找來警衛,要求扣押這批物資,為此李輝發了脾氣,和他們好一通嚷嚷。


    迫於無奈,李輝打了一通電話給參謀總部駐慕尼黑辦事處,希望由他們出麵協調此事。


    辦事處沒敢隨便接下這個莫名其妙的燙手山芋,他們立刻發電報給柏林,然後很快收到回複。


    參謀總部給出的處理意見,是要求李輝直接把這批槍支彈藥送到柏林去,而不是發往科特布斯的88坦克團。


    理由給得很充分,李輝現在已經不是88坦克團的指揮官,而且即便是指揮官,也不能擅自給部隊配發未經批準的武器。


    這讓李輝很鬱悶,但他隻能遵守命令,改簽了送貨地址,然後眼睜睜看著車站的工作人員,將自己好不容易弄來的東西送往貨場。


    “看來要盡快去柏林一趟了。”


    李輝無奈歎息,他知道這是參謀總部在有意敲打自己。


    在意大利怎麽幹,他們不會過多幹預,但是在薩克森,自己必須老實點兒。


    安撫了一下村裏的鄉親,李輝將剩餘的工錢結了,他讓自己的“父親”先回村子裏去,自己還需要在慕尼黑辦點兒事情。


    老海因裏希有些擔憂,畢竟剛才在車站,李輝和警衛差點兒發生衝突,好在他沒有拔槍,這才避免了事態升級。


    不過孩子大了,已經成長為一名中校,老海因裏希雖然擔憂,但還是跟隨村民一起往回走,他知道,小格雷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一片天空。


    他除了仰望和祝福,什麽都做不了。


    送走了“父親”和鄉親,李輝和參謀總部駐慕尼黑辦事處的幾位同僚敘了一會兒話,隨後他沒有選擇去辦事處,而是決定前往慕尼黑的啤酒館逛逛。


    因為沒有那場世界大戰,德皇沒有退位,德國也沒有戰敗。


    所以大街上不存在猶如乞丐般的“自由軍團”,廣場上更沒有那些嘶吼著“德國就要完蛋,我們必須振作起來”的演說者。


    到處都是忙碌且祥和的畫麵,他甚至還在廣場上喂了一會兒鴿子。


    思索了好一會兒,李輝才決定自己的目的地,那就是傳說中的“慕尼黑世界名勝”——貝格勃勞凱勒啤酒館。


    如果對於那段曆史有研究,都會知道那是小胡子崛起的起點。


    然而現在不同了,沒有了那場失敗的戰爭,就沒有他登上舞台的契機,屬於這片土地的浩劫,自然也就不會到來。


    在這個時空裏,因為那座啤酒館並非是什麽知名的地方,李輝隻從書上了解過大概位置,於是輾轉詢問許多人後,接近黃昏時,才找到地方。


    牌子還是那個牌子,名字沒什麽變化,李輝駐足了好一會兒,最後竟然是帶著一種“考古”的心態走了進去。


    從外麵看上去地方不大,但是裏麵空間卻是不小,這種感覺怎麽說呢,有點兒類似於走入了大學食堂。


    建築的空間非常大,而且是全開放式的,雖然還沒到喝酒的時間,但大部分位置已經坐滿,李輝簡單數了數,發現起碼有四五百人。


    幾乎都是男人,而且很粗鄙,來這裏喝酒的人層次顯然不高,大多都是工人,還能看見幾個穿軍裝的,不過軍銜很低。


    李輝的中校軍銜雖然也不算高,但依然十分醒目,不少人都看過來,有些甚至還指指點點地竊竊私語。


    李輝沒有搭理,他隻是要了一杯啤酒,然後突發靈感的,要了一塊軟麵包。


    總消費三馬克二十芬尼,這讓李輝鬆了一口氣。


    不是五十萬馬克一塊的麵包就好。


    拿著啤酒杯和麵包,李輝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酒館裏的喧囂聲很大,都說西方人喜歡安靜的就餐環境,但在慕尼黑,這個論調顯然是錯誤的。


    南普魯士地區的人都喜歡熱鬧,特別是在酒精攝入量達到一定程度以後。


    時不時就有爭吵聲傳來,甚至還有啤酒杯被摔碎的激烈場麵。


    但是所有人都習以為常,他們大多隻會瞥一眼,然後該聊天的聊天,該喝酒的喝酒,就連服務生都是麵無表情地走過去,用掃帚和拖布簡單清理一下,隨後該幹嘛幹嘛。


    “老實說,我挺喜歡這個氛圍的。”


    李輝也是年輕人,而年輕人的天性就是喜歡熱鬧,文縐縐的遊戲其實不適合自己,這種簡單直接甚至是粗暴的方式,才是他所熱衷的。


    啤酒配麵包的味道並不好,畢竟兩種東西都是穀物製造的,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吃餃子,餃子皮是麵,餃子餡也是麵,嚼起來非常怪異。


    但是無所謂,李輝現在根本就不去考慮這個,他隻是在感受氣氛,想象一下在另一個時空,曾經發生過的場麵。


    咚咚咚……


    突然,一陣鼓聲敲響,啤酒館裏湧進來一大波人,他們形形色色,但都佩戴著一個紅袖標,或站或立,將啤酒館的空間全部填滿。


    滋滋滋……


    一個年輕人走上酒館盡頭的講台,他試了試麥克風,發現可以正常使用後,便做了一個開場白。


    “諸位,非常感謝你們能夠提供這樣一個機會,我謹代表我的老師,和所有巴伐利亞複興黨成員,對你們表達誠摯的感謝和問候。”


    年輕人的聲音很好聽,充滿了磁性,像是一位極富魅力的中年男性。


    這和他稚嫩的麵容極不匹配,畢竟看樣子,這個小家夥和自己的年紀應該差不多。


    甚至還不到23歲。


    “巴伐利亞複興黨?”


    李輝的眉毛挑了挑,他沒聽說過這個政黨,至少在他前往意大利之前沒有聽說過。


    看樣子應該是個地方政黨,畢竟巴伐利亞是自由州,擁有自己的政治生態體係,結黨自由屬於基本權利,所以可謂黨派林立。


    李輝對巴伐利亞現在的情況不太了解,但可以肯定,這個什麽“巴伐利亞複興黨”肯定是個新政黨,否則也不至於默默無聞。


    就在李輝詫異的時候,年輕人已經開始了預熱,他先是講了幾個針對時弊的小笑話,讓啤酒館裏的氣氛開始熱鬧起來,隨後非常會把握時機的主動退位,將矚目的講台,交給一位——小矮子。


    李輝露出驚訝的神情,隻見戈培爾這位老熟人出現了,他笑容滿麵,而且意氣風發,走到講台上後,迅速揮手與眾人致意。


    “非常感謝諸位,我是巴伐利亞複興黨的創始人,保羅.約瑟夫.戈培爾,也是《巴伐利亞觀察家報》的主編。”


    戈培爾非常禮貌地介紹了自己,李輝聽得一頭霧水,畢竟這個家夥之前的身份還是一個劇作家,結果現在,不僅創建了政黨,還辦了報紙。


    這個發展讓李輝始料未及,他的眼神開始微微眯起,另一個影子浮現在腦海,並與戈培爾漸漸重合。


    在另一條時間線上,戈培爾是小胡子的得力幹將,甚至可以說,小胡子之所以能夠登頂權利巔峰,戈培爾可謂功不可沒。


    他是一位天生的演說家和煽動者,特別是擔任宣傳部長後,稱之為全球同期最強宣傳部長都不為過。


    一樣的小個子,一樣的富有煽動性,李輝有種不妙的預感,在心頭縈繞不散。


    “眾所周知,我們的福利並沒有因為戰爭結束而增長,相反,我們的政府麵臨巨額債務。


    現在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而已,法蘭克人正在舔舐傷口,波蘭人則是磨刀霍霍,作為普魯士人,我們不能掉以輕心,我們需要保持警惕,甚至是先下手為強。”


    “看看吧,現在那些安逸的貴族們,他們並沒有警惕即將到來的危險,他們沉浸在暫時的勝利中,沒有絲毫戒心。


    而我們呢?我們並沒有享受到戰爭帶來的好處,勝利的果實被那些富有的貴族和商人奪走了,他們沉浸在溫柔鄉裏,而我們卻隻能繼續為了生存而苦苦奔波,辛勤地勞碌。”


    “先生們,我認為這是不對的,這個世界不應該這樣,付出和回報應該是相等的,我們需要拿回屬於我們的一切。


    戰爭並沒有停止,但當權者卻在享受安逸,我們沒有分享到勝利的香甜,卻需要承擔失敗的苦果。


    他們正在拖著我們墜入地獄,而我們必須告訴他們,我們即便出身低微,但也有選擇的權利,那就是——不。”


    戈培爾的演講非常有水平,他先是開了幾個低俗的玩笑,拉近和這些糙漢子的距離,隨後樹立了一個同仇敵愾的對象——貴族和富商。


    這是一個典型的共情手法,巴伐利亞的確是整個薩克森帝國,貧富分化最為嚴重的地區之一,這會讓那些因為酒精而腦子不清醒的家夥上頭。


    這不,已經有人開始跟著抱怨甚至嘶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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