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當班主任以後,邵隨白天空閑了不少。


    備完課,邵隨就戴上黑框眼鏡——很醜的一款,教導主任送的框,他自己配的鏡片。


    不過邵隨的骨相太優越,哪怕不是什麽頂級的五官,嵌在這副骨架上都很有味道,黑框眼鏡並沒有讓他變醜,隻是換了個風格。


    他冷淡且克製地坐在工位上,不斷地敲擊鍵盤,風越過窗戶拂動發絲也不去理會,異常專注。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邵隨在處理多麽嚴肅的公務,隻有舒儀路過的時候瞄了眼,發現電腦屏幕上顯示excel表格。


    上麵列滿了各種可愛的名字,例如果凍、點點、甜甜、糕糕、皮皮……


    足足上百個。


    作為一名已婚人士,舒儀的第一反應就是打開小群,和年齡相近的幾個老師分享:“我知道邵老師為什麽不care程老師了!”


    張老師:為什麽?程老師還不夠優秀?


    範老師:為啥?


    溫老師:說來聽聽。


    舒儀:邵老師可能已經結婚了!而且他老婆最近估計懷孕了,剛看到他在給孩子選乳名!看起來像是女孩!


    張老師:!?


    範老師:牛。查性別犯法不是犯法嗎?


    溫老師:瞞的這麽好?


    一時間,數道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邵隨,又齊刷刷地收回。


    邵隨抬眸,推了下眼鏡:“又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嗎?”


    邵隨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上次那位學生家長鬧到學校的時候,他家裏剛好出了事,請假不在學校,手機還關機了。


    以至於再回到學校,全校老師都知道二班有個學生在日記裏寫滿了對他的幻想,隻有他不知道。


    “沒有沒有。”大家齊聲道,“沒事。”


    群裏又叮叮叮地響起來。


    範老師:邵老師不像已婚,沒見他戴過婚戒。


    張老師:未婚生子?


    曹老師:你們差不多得了啊!不能是在給親戚小孩取名?一天天就知道八卦,能不能好好上班?


    舒老師:如果單身,沒道理程老師這麽優秀他都沒感覺啊。男人嘛,不是是個女人都要?


    程老師:大家是不是忘了我也在群裏。


    舒老師:哈哈,你不是在上課?


    曹老師:上課玩手機?


    舒儀沒忍住,在工位上問:“這個曹老師是哪個,咱學校有姓曹的老師?”


    邵隨繼續往excel裏輸入名字,頭也不抬地說:“教導主任姓曹。”


    “……”寂靜。


    幾位老師發出爆鳴:“他什麽時候潛伏到我們小群裏的!?”


    下一秒,邵隨就收到了教導主任發來的微信:你有娃了???


    看,謠言就是這麽成型的。


    邵隨思忖了兩秒便推理出了事情經過,他回了句:對。


    曹主任顯然很能跟得上年輕人的節奏,一連發了七八個裂開的表情包:我早上才跟你說半年內別談戀愛,這才幾個小時你連娃都給我整出來了?


    曹主任:[抹淚],有就有吧,我也不能讓你媳婦兒塞回去,但你低調點別在辦公室秀娃成不,讓那學生知道你說咋整?


    邵隨回複:確實塞不回去,媽都不知道是哪個。


    另一個辦公室,曹主任蹭得一下站起來:“豈有此理!”


    他此生隻聽過女人說不知道爹是誰,但見男人說不知道媽是誰還是頭一遭。


    邵隨走到飲水機旁邊倒了杯水:“大家想八卦其實可以直接問我的。”


    大家打了會兒哈哈,還是頂不住八卦之心:“剛看到邵老師在取名,是有娃了嗎?”


    “對,昨天剛有的。”邵隨靠在窗邊,淡定地試了口水的溫度,“沒告訴大家就是怕你們破費。”


    “邵老師這話講的也太見外了!”


    邵隨工作兩年多,人緣一直不錯,一聽這話,大家紛紛掏出手機開始轉賬:“酒就不吃了,但記得帶喜糖啊!”


    “男娃女娃啊?什麽時候結婚的?”


    “沒結婚,男娃。”


    “哦。”舒儀有點後悔挑起這個話題了,小心翼翼地問,“那孩子媽是……”


    邵隨並不介意,想了想說:“可能正在另外一個人的家裏吃香喝辣,也可能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流浪,嗯……死掉的可能性也不小。”


    “……”整個辦公室比剛才發現曹主任在小群裏潛伏還安靜。


    聽起來很有故事啊,但又不敢問。


    “聊他媽沒什麽意思,我們沒感情。”邵隨溫和道,“大家不想看看孩子照片嗎?一歲多了,醜醜的。”


    這會兒已經有人感覺不對勁了,剛剛說昨天才有的孩子,現在又說一歲多。可他們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嘴巴本能地客套說:“邵老師的孩子怎麽可能醜?謙虛了!”


    舒儀說:“快給我們看看是什麽樣的小帥哥!肯定和邵老師一樣雙眼皮!”


    邵隨慢悠悠地掏出手機,微信的第一個未讀聯係人就是崩潰的曹主任,一連發來十幾條要他老命的表情包。


    曹主任:小邵啊,感謝你對我的信任,一點都不藏著掖著。


    曹主任:可咱編製雖然沒有對私生活有嚴格限製,但也得稍微講點私德吧,孩子沒名沒分就算了,不能連媽都找不到啊,這不是落人話柄嗎!?


    曹主任:你說話啊小邵!


    曹主任:人呢!


    邵隨滑進相冊,點開最近相冊放在桌子上,招呼同事們看:“我說醜吧?聲音還很難聽,也不會說人話,隻知道啊啊啊。”


    一群老師亢奮地圍聚過來,然後瞬息之間陷入了沉默。


    舒儀卡殼了會兒:“這這這樣的小孩啊……醜也不醜,就是毛多了點。”


    範老師感慨道:“以前都不知道邵老師原來是個這麽幽默的人。”


    隔壁班的數學老師冷靜道:“退錢!我這個月的零花錢全轉你了!”


    恰巧,等不到邵隨回信的教導主任風風火火趕了過來:“邵老師在哪?”


    邵隨捧著水杯,淡定道:“曹主任也來了?剛好,看看我家小孩長得符不符合你心意。”


    “你,你真是!”


    曹主任一臉憋屈地湊進人堆,看清楚的刹那大腦一片空白。


    手機裏哪有什麽小孩的照片,左滑右滑都是貓。


    還是隻三花,貓界美人。


    曹主任深呼吸了兩次,心力交瘁地擺擺手,轉身離開:“下次不許這麽皮了啊。”


    然後剛走出辦公室,又發現自己被踢出老師小群了。


    “……”


    沒事,他還有小號,等找到機會就找臥底拉進群。


    -


    學校發生的小插曲讓最近蒙在邵隨心頭的陰霾散了不少,又回到了從前溫潤爾雅的模範老師狀態。


    甚至他到另一個班上課,再碰到那位對他充滿諸多幻想的學生、也能和往常一樣在對方舉手時,點他起來回答問題。


    不過邵隨端水端得非常好,每節課的點名都不重複,一個學生一天隻點一次。


    無他,隻因為那位男學生在日記裏寫:邵老師今天第二次點我回答問題了,明明其他同學都隻有一次,我的心髒跳得好快,也許在他眼裏我也很特別。


    邵隨很想把微信的個性簽名改成“本人性取向比較大眾”,而且一個老師真能對學生動感情,那跟畜生有什麽區別?


    邵隨不覺得自己長得像畜生。


    但教導主任不許他改簽名,怕刺激到學生。


    曹主任原話是刺激自己沒事,最多犯心髒病去住幾天醫院,但學生可能真的會跳樓。


    邵隨心情好,又連續給貓開了兩天的罐頭。


    三花吭哧吭哧地吃,腦子全是“他最近中彩票了嗎,怎麽突然這麽大方?”、“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我是不是該省著點吃”之類的念頭。


    邵隨不知道貓的小腦瓜在想什麽,繼續列excle表格,最終按照分類打印出來了七八張紙。


    他原地不動,讓椅子轉了個圈麵對貓。


    三花已經不像最開始那麽警惕了,偶爾會離開書架格子,來到落地窗旁邊盯著外麵的鳥。


    比如現在。


    邵隨拿起旁邊的癢癢爬——程珂給的,說是可以有效拉近和貓之間的距離,並且不會沾到毛,也不容易被咬。


    三花背對著邵隨,完全沒察覺到危險的到來。


    被癢癢爬碰到的瞬間,三花直接彈射起飛,當場表演了一個後空翻,落地的時候還驚魂未定,衝著邵隨奶凶奶凶地“嘶哈”了聲。


    邵隨沒想到它這麽大反應,毫無誠意地說了聲對不起。


    “看來你的骨折快好了。”


    “……”


    “但你的主人還是了無音訊。”邵隨撐著下頜,說起貓主人的壞話,“真是個不負責任的東西,要不給你找個新主人?”


    “……”


    “也不行。”邵隨自說自話,“找原主人才有可能拿回醫藥費……那就再等等。”


    三花掉頭,繼續拿屁股對著他。


    “秋葵?”


    “年糕。”


    “叮當。”


    “餅幹。”


    “……”


    三花無動於衷地看風景,不知道這個人類又想幹嘛。


    報菜名呢。


    它都不愛吃。


    “牛奶?”


    三花耳朵動了動,很久以前,它還自由自在的時候,有好心的喵喵神喂過它奶,不過好像是羊奶。


    見貓都不轉身,邵隨抽掉分類為菜名的貓名字,換下一張表格繼續喊,勢必找出這隻貓的本名。


    “咪咪”叫起來確實有些膩人,邵隨又無意給它取新的名字,先不說這貓脾氣這麽大,理不理他,就說給別人家的貓取新名算怎麽個事兒?


    取名是件非常莊重的事,取了名字,就要擔負起責任,邵隨還不打算承擔責任。


    “魯卡?”


    “圖圖?”


    “多肉?”


    “……”


    三花終於意識到,這個人類想給自己取名。過去的它並沒有一個正統的名字,如今也不是很想有。


    這個人類太窮了,住這麽小的窩,還嫌罐頭貴,在他家待著可能還沒有流浪吃得好。


    於是邵隨就看見,這隻貓抬起沒有受傷的那隻爪子捂住耳朵,吭著頭不理人。


    “還不想聽?不會就叫咪咪吧。”邵隨點評道,“你主人可真沒品。”


    三花渾身紗布,但背影依舊堅韌且高冷。


    介於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見到它都叫咪咪,某種程度上,它還真叫這個名字。


    不過沒有人可以成為它的主人!


    本貓可是喵大王,和其它隻知道撒嬌打滾的蠢萌同類完全不同,要找也是找仆從。


    哼。


    愚蠢又貧窮的人類。


    “真叫咪咪?實在有點難以啟齒啊……”邵隨不知道這貓還要在自己家待多久,“不如換個音,也換個字,mi……覓覓怎麽樣?”


    三花敷衍地喵嗚了聲,依舊沙啞。


    “尋尋覓覓,第四聲,不錯。”邵隨表示很滿意,“祝你主人早日找來,如果到最後都沒找來,也祝你能在野外順利地覓到食物。”


    不知道哪句話戳到了喵大王的痛處,它扭頭衝邵隨“嘶哈”了聲。


    邵隨喲了聲:“還生氣了。”


    說起來,邵隨骨子裏是帶有幾分惡劣在的,隻不過被為人師表限製了發揮。


    覓覓不想搭理這個煩人的家夥,轉過身翹起腿舔爪子。


    邵隨閑來無事,點評道:“長得跟雞腿似的,就是肉太少了,都賣不出好價錢……不會有腳氣吧?少舔點,傳染到嘴巴我還得再花錢。”


    “……”


    覓覓被定格了一秒,看看自己粉嫩的肉墊再看看邵隨的眼鏡,它明白了一件事——這個人類不僅眼神不好使,嗅覺也有問題。


    不要和殘疾人生氣。


    邵隨思考道:“為什麽隻穿兩隻襪子,前腳不穿?”


    覓覓的花色其實非常均勻,兩隻後腿還有毛絨絨的雙色“襪子”,前腿的毛發則連著圍脖,白得像雪。


    邵隨氣定閑神地點評:“從小到大沒換過襪子吧?小髒貓。”


    覓覓盯了邵隨一會兒,又低下頭繼續舔毛,成大事貓,要學會忍。


    邵隨用撓癢耙把貓剛舔下去的貓又反梳上去:“舔得明白嗎?好好的毛大衣舔得亂七八糟,你——”


    覓覓終於忍無可忍,給了邵隨一爪:“哇汪!!”


    邵隨一邊笑一邊起身,躲貓的攻擊:“怎麽還學狗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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