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府仍然不免大戰後的殘垣頽壁,蕭條市井。不過城中的百姓卻是歡欣鼓舞在嶽家軍收複建康府的喜訊中,軍民同慶時,秦淮河的花燈徹如白晝。


    嶽雲牽了月兒的手穿梭在人群中,指點著花燈給月兒講著走馬燈上那畫裏暗含的美麗傳說,似乎根本沒介意今天論功行賞時沒有提到嶽雲的名字?


    童子營負責幫老兵一起盤點繳獲的軍械,月兒心裏那隱隱的痛又泛出心底。


    那塊玉佩,那寄托了小王爺玉離子對母親無限追思的瑰寶,她無論如何要去尋回來。


    下午,豔陽高照,小夥伴們都脫guang了如一條條滑溜溜的魚爭先恐後跑去清淺的溪水中衝涼洗澡,喧鬧聲叫嚷聲恢複了孩子般的活潑笑顏。月兒羞得不顧大家的呼喚轉身躲進了樹叢,在溪邊幫了老馬倌洗馬的銀鉤也笑了同大家呼應逗喊。至今為止,小夥伴們都以為她和銀鉤一樣是太監,雖是偶爾有人出於好奇去多問她些尷尬的話,都會被雲哥哥毫不客氣的罵回去。有著雲哥哥的保護,月兒一直隱藏得很好。她靜靜的等著玉娘姐姐能找到她,等著九哥接她回宮。


    陽光下的溪水波光粼粼的溪水中,月兒看到同夥伴們撩水嬉鬧的雲哥哥。


    泛了隱隱藍光的烏發嬉鬧中在飛舞,笑靨融在溫煦的陽光中。


    月兒轉身向大路跑去。忽然,岸堤上一個身影吸引了她駐足觀望。


    那是嶽飛元帥,高高的戰馬上一身圓領青衫,堅毅冷峻如岩石般的身影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前方。


    他在看陽光下的溪水中,那同夥伴們盡情嬉鬧的雲哥哥,烈日當頭的暴曬下,他渾然不絕汗水滿臉順了頰邊滾落。安靜的山道,孤零零的身影,月兒反覺得奇怪。


    “嶽元帥,叔叔。”月兒跑過去呼喚,嶽元帥卻一驚,勒了馬韁看了月兒問:“怎麽不去衝涼?”


    不等月兒答話,嶽元帥已經打馬狂奔而去。


    月兒回身再看小溪裏渾然不覺玩興正歡的雲哥哥,若是站在這山道上的不是她而是雲哥哥,雲哥哥見到爹爹該有多欣慰,哪怕嶽元帥也隻問一句“怎麽不去衝涼?”,哪怕嶽元帥也是打馬就跑,怕雲哥哥也能甜甜的安穩入睡。


    “月兒,你去哪裏?”銀鉤追上了月兒。


    “噓~~”月兒將食指豎在唇邊:“我去去就回,他們一群小子洗澡好沒臉的。”


    “月兒,你別跑遠。”


    月兒打馬奔向岩洞山上那個尼姑庵,那個她同雲哥哥曾出生入死冒險刺探軍情的地方。


    這裏她丟了玉離子小王爺的囑托,這裏她卻意外的發現了另外一個秘密。


    月兒再來到尼姑庵,庵門卻是大開。


    清靜的院落裏有棵大榕樹,粉色的花朵落滿青苔遍布的石階。


    “師太嬸嬸。”月兒終於看到了那美如觀音的靜月師太。


    “怎麽是你?小~~小月兒?”


    靜月師太見到月兒即吃驚又欣喜。


    “師太,月兒回來看看師太,月兒前番來庵中,丟了件隨身的物件。”


    靜月師太難言的目光抓住月兒的肩:“你,你丟了件什麽寶物?”


    “是塊兒玉佩,一塊兒魚兒玉佩。”


    月兒的話音剛落,一把冰冷的刀已經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還有麵目回來?”


    月兒又看到那冷峻的目光,寒氣就如這刀口的冷光。


    就這樣,隨著廟外一陣馬蹄聲,月兒被堵住嘴,刀架脖子綁到尼姑庵內的密道。密道中,他聽到雲兒哥哥和小夥伴們焦急的呼喚著她的名字,聽到雲哥哥憂慮的聲音:“月兒的馬在庵外,人一定沒走遠,快搜!”


    月兒被蒙住眼,耳邊隨著靜月師太輕聲的勸阻:“離兒,不能殺生,你別要作孽。”


    再睜開眼見到光亮,眼前卻是豁然開朗。


    青山隱隱,碧水迢迢,鳥語花香,恍若仙境。


    “娘,這裏就是宏村,山清水秀,碧水繞村的桃源仙境。孩兒從山穀逃生時,跳出山洞就看到半山的這座村落。”小王爺玉離子眼裏透著光彩,月兒忽然發現他披散的一頭翻卷的亂發猶如野人一般。


    “離兒,你是打算讓娘在這裏落腳,可你阿瑪他~~他知曉嗎?”


    靜月師太果然是玉離子小王爺的生母,月兒不由多打量她幾眼,那慈祥秀美的麵容,難怪玉離子如此的想念她。


    “娘,不止您留在這裏,離兒也留在這裏,永遠不離開娘了。”


    月兒同靜月師太一樣的震驚,都詫異的看著玉離子小王爺那傲然的笑容。


    “離兒不打誑語,離兒已經決定。”


    “你阿瑪他~~”靜月師太的話沒有說完,月兒卻接道:“四狼主會抽你鞭子的。”


    玉離子瞪視著月兒:“我最恨叛徒,任何人背叛我,都不得好死!”


    小王爺掐了月兒的下巴,揚起月兒那滿是斑駁髒癬的醜臉。


    “離兒,娘是如何囑咐你的?少些殺戮,多積德。”靜月師太的話裏滿是嗔意:“月兒同娘有緣,就像娘自己的女兒,更何況她的名字也帶了‘月’字。”


    靜月師太慈祥的拉過月兒,撫mo著月兒的頭發:“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不知是個什麽怪病。離兒,你還是送這孩子回去,娘在這裏等你回來。”


    “娘,你在說笑嗎?回去?回去就回不來了。你聽到了,宋軍在找這個丫頭,就是被父王的人撞到,你我母子也沒個活路。娘,不如扔她在這裏喂了野狼,自生自滅。”


    月兒“哇”的大哭,就這樣,靜月師太將她這個無家可歸的女娃娃收做女兒,一同往前走。因為已經沒了退路,月兒隻覺得靜月師太身上有著讓她依戀的衝動,冥冥中引著月兒同她走向小村落。


    據說這是個村落是幾代前躲避戰亂的人們尋到的一方淨土,就在這裏歇腳落戶。多年來,種田織布,釀酒養蠶,與世隔絕,如生活在仙境。若不是玉離子哥哥意外尋到,怕真錯過了這麽段美景。


    就這樣,母子三人在小村落落戶,住在村口阿狗家的隔壁閑置的院落,稍加清理,就是個整齊簡單的住所。月兒開始喜歡上這裏的生活,沒有逃難歲月的屈辱,沒有軍營訓練的緊張,雖然眼裏還時時出現雲兒哥哥那陽關燦爛的模樣,但見到令他崇敬的玉離子哥哥讓她說不盡的開心。月兒心裏知道,金兵都是敵人,可無論如何也恨不起這位新認的哥哥。


    清晨,月兒歡快的拎了竹籃隨娘去洗衣服,一身不太合體的藍花布褂十分可愛。


    玉離子哥哥總是調皮的從後麵過來,偷偷扔個石子,噗通一聲濺起水花,就落滿了月兒和娘一身。


    月兒又氣又惱,掄了洗衣杵追打玉離子哥哥,邊嬌嬌的對幹娘告狀:“娘,你看看哥哥呀,他欺負月兒。”


    娘用汗巾揩把汗,隻是看著兩個調皮追鬧的孩子,露出欣慰的笑容。


    “金嫂子,你真服氣呀,一兒一女,有花有果。看離兒長得結實,將來是個幹農活的好勞力。女兒也可愛,將來嫁個好婆家。”


    幹娘隻是笑,笑得沒有一絲烏雲。


    晚上,月兒和幹娘一起收拾了玉離子哥哥和隔壁的阿狗撈來的小白魚,點些蔥醬烹燒得香味撲鼻,玉離子哥哥一口氣能吃三碗飯,月兒頭一遭發現哥哥這麽能吃,總是哥哥一掀鍋蓋,抱怨說:“娘呀,米怎麽又沒了?”


    每到這個時候,娘就會笑了搖頭說:“你阿狗嬸今天還說,‘半大的小子,吃死老子’。可是十五、六歲長身子的時候了。”


    阿狗娘和阿狗爹經常過來串門,親熱的給月兒一家帶來些居家物品,幹娘也會將玉離子哥哥在山裏打來的獵物分給阿狗家一些帶去吃。而過幾天,阿狗娘又會將熏製好的肉讓阿狗給月兒一家送來。


    仿佛村裏每戶人家都很善良也很容忍,晚上夜不閉戶,也沒有什麽盜賊,偶有有黃鼠狼來偷雞,一村落的人都會跑出來幫忙。尤其是玉離子有武功,一箭射去沒有什麽黃鼠狼能逃過,逐漸村裏對月兒一家充滿了好感,月兒也對這個新家覺得喜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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