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官家召嶽相公入京麵聖,說是嶽家軍屢建奇功,特在臨安召見相公。”於鵬軍師的一句話,張憲喜不自勝,連口說:“好事,好事!


    張憲知道,嶽飛已成為一顆新升的將星,舉世矚目。嶽帥今年不過三十一歲,比起朝中大將韓世忠、劉光世、吳玠等都要小上十多歲。這幾年來,嶽帥外抗金兵外辱,內為朝廷平定叛亂,功勳卓著。此次奉旨進京瞻仰“天顏”,膜拜“聖恩”也是官家的恩澤。


    於鵬笑笑說:“趙官家點了要嶽雲隨行。”


    於鵬軍師話一出口,就聽嶽飛鼻間隱隱不屑的哼聲。


    張憲對官家趙構的“憐美惜才”的愛好也多有耳聞,知道趙構總是愛搜羅俊男美女充於內庭或禦林軍,蹴鞠鬥草,走馬放鷹以伴玩樂。自然也聽說過趙官家對嶽雲的垂憐,隻是嶽元帥對此很是不快。


    作為後軍統製,嶽雲的長官,此事自然當知會他,所以張憲應了說:“讓嶽雲一同去麵聖,也可讓他去膜拜天顏,篤定報國忠心。”


    張憲說的很隱晦,於鵬去接了說:“怕是官家和朝中大臣也奇怪雲兒年紀少小,屢立奇功,是個什麽神童下凡呢。”


    於鵬捋了長髯說:“於某在朝中有幾個朋友,多說臨安城大街小巷在盛傳嶽家軍破虜的故事,對雲兒已經描繪得如天兵下凡一般。還有人說,是玉皇大帝派了嶽相公這金翅大鵬鳥下凡來匡扶宋室拯救中原河山,又派了太乙真人身邊的仙童帶了神符來相助,投胎做了嶽相公的兒子。”


    三人相視而笑,這無稽之談竟然還有人信,而且越傳越真。


    “先不要對雲兒講,眼下要移兵江洲,安頓好了本帥自會對嶽雲講。”


    “哥哥,好事情。”安娘溜到軍營來找大哥嶽雲,一臉神秘的笑。


    嶽雲毫不客氣的吩咐說:“小丫頭來的正好,趁了現在沒婆家,先幫哥哥把衣服拿去洗了。”


    安娘翹著小嘴奚落說:“嶽衙內,滿營這麽多將士,若沒個妹妹在眼前的,就還不洗衣服了嗎?”


    嶽雲抿了嘴,看看安娘說:“也好,那下次誰要給繼祖哥洗衣衫,大哥我可要滿營去嚷,讓爹爹和奶奶知道。”


    安娘臉上飛過紅雲,嗔怒的說:“大哥欺負人。”


    嶽雲將幾件換下的衣衫塞給安娘:“好妹妹,幫哥哥去洗洗,哥哥大男人,去河邊同那些隨軍的婆姨們去洗,好沒臉麵。”


    安娘破涕為笑:“妹妹就為大哥記下來,回頭等我那新嫂嫂來了,讓她給安娘捶背揉肩。”


    “等你有了大嫂,給我安娘妹妹洗腳都是應該的。”嶽雲調皮說。


    安娘坐在床邊,草草疊了那幾件髒衣服,瞟了哥哥一眼:“就怕大哥舍不得讓玉蟬姐姐辛苦,到頭來兄嫂的衣服都要安娘去洗。”


    “不要口無遮攔的胡言,又拿你玉蟬姐姐做說辭,被爹聽到又生是非。”嶽雲的話認真,安娘卻笑了。


    “今天娘去鞏家莊了。”


    安娘一句話,嶽雲一驚,心想母親為何去鞏家莊。


    看了哥哥緊張的神態,安娘說:“你急什麽,娘是去鞏家莊換些薏米,治奶奶的寒腿,順便將自己園裏養的幾株花草樹木送給鞏夫人,嶽家軍要南遷去江洲。”


    嶽雲這才長舒口氣。


    “大哥,鞏姐姐可沒曾定人家呢。娘回來同爹爹閑談時安娘在一旁,娘說她也頗喜愛鞏姐姐的才德俱佳。聽說鞏姐姐眼高,定不要嫁庸人,多少王孫公子提親都被她拒了;遇上人品好的,鞏員外夫婦又有挑剔,所以至今沒個合適的。今年鞏姐姐也不小了,鞏員外也急了為她尋婆家。”


    嶽雲的目光看著安娘,見妹妹不似說笑。


    遲疑一下問:“爹爹如何反應?”


    “爹爹說,全憑娘做主,家裏的事他無暇過問,隻是嶽家的長孫媳婦定然是要給下麵的媳婦做典範的。”安娘得意的說:“鞏姐姐這樣的人物千萬人裏挑一,哥哥命好撞到了。依安娘說,就哥哥這麽頑劣的衙內,哪裏配得上鞏姐姐?”


    說完就閃,嶽雲在後麵堵追她。卻不料繼祖進帳,安娘正撞入繼祖懷裏。


    繼祖也驚詫的不知所措,安娘用衣袖掩了緋紅的臉頰,忽閃了明潤的鹿眼向帳外跑。


    “丫頭,衣服。”嶽雲喊。


    安娘慌忙轉身回來,在床上拾起待洗的衣衫疾步低頭而去。


    “沒個規矩,見了繼祖哥都不知道打聲招呼,回頭讓母親教訓你去。”嶽雲故意在安娘身後嚷,心裏卻是為安娘透露的消息歡愉。


    他並不太知曉男女之事,隻是知道長大了自然要娶媳婦,會有個女子伴隨他一生。而平日父親拘束的嚴,嶽家軍連酒席宴上勸酒的歌妓都不許有,他見過的女子寥寥。隻是鞏玉蟬卻是令他眼目一亮的女子,同玉蟬姐姐相處,總覺得時間飛逝。


    “小官人,有待漿洗的衣服嗎?”營房外的幾位雇來幫嶽家軍將士漿洗衣服的村姑在背著背簍收羅髒衣衫,這個問他話的李素娥嶽雲認識。這個女子的名字同繼母李娃的表字很近似,繼母的表字是李孝娥,這個略顯粗笨的村姑叫李素娥。


    嶽雲堆出燦爛的笑臉:“不勞姐姐了,家人已經為嶽雲將衣服漿洗了。”


    “我也沒衣衫待洗。”繼祖話音出口,就見嶽雲看了他一臉詭笑。


    “小官人,不妨事,下次有衣服盡管拿來。素娥知道小官人好潔淨,漿洗時定然同那些汗臭的衣衫分開洗晾。”


    李素娥用衣袖擦把淋漓的大汗,笑笑露出一口潔白的板牙,趁在日頭曬得黑黑的皮膚中十分搶眼。零亂的發間,耳朵上一對金耳環卻十分搶眼。走出去幾步,那李素娥反回身用手揉捏了耳垂上的金耳環對嶽雲一笑,嶽雲也向她笑笑,這些軍裏的大嫂大姐都是不辭辛苦的為將士們操勞。


    “不是這粗婆娘看上雲兒你了?”繼祖提醒。


    嶽雲踢了他一腳:“明明她對你拋媚眼,是怕我告訴安娘知道?”


    “我自然不怕安娘知道。反是我當鴻雁為你傳書,不知道被幹爹知道如何?”繼祖從懷裏掏出封信,在嶽雲眼前一晃。那信封上娟秀的字體一看就是鞏玉蟬的字跡。嶽雲伸手去搶,繼祖將手背到身後同嶽雲笑鬧。


    “我自去交給義父邀功,然後樂得看了某衙內吃筍爆肉,唱‘啊哦歌’。”


    為了避嫌,去鞏家莊籌措軍糧的事嶽雲都推給了楊再興和戚繼祖,所以繼祖哥今天定是見到了鞏姐姐。


    信封打開,抽出信箋,裏麵一團東西掉出來。


    “這是什麽?”繼祖搶了去拾,竟然是一個透了淡雅香氣的精美香囊。


    嶽雲搶過來仔細看,鵝黃色的錦緞上,繡了垂柳鳴蟬,那小小的蟬兒栩栩如生,柳葉的顏色濃蔭明暗交錯,如此繡工真是罕見。揉了那香囊,裏麵有著細碎的香料,但是香氣清遠,觸指的手感柔膩。


    繼祖奚落說:“這做功嘛~~似乎是比安娘略勝半籌。”


    嶽雲懶得搭理繼祖,展開信箋,裏麵一行娟秀的圓隸:“為雲兄千秋賀”


    今天是自己十五歲生辰,嶽雲猛然恍悟。記得父親去年曾說,十五歲生辰那天要為他行冠禮,他十五歲就可以是成人了。怎麽竟然忙得忘卻了?


    “雲兒,回家去吧,安娘早為你安排了。”繼祖拉了嶽雲往嶽家宅院去。


    路過父親的中軍營,嶽雲遲疑一下,朱大壯見了嶽雲和繼祖說:“元帥在議事,若是尋元帥怕要晚些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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