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故令繼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頭腦此刻是否還是清醒,嶽雲追逐了他一路回到軍營。


    “安娘已經沉默幾天了。”嶽雲說,他當然知道安娘心裏有的是繼祖。


    繼祖呆坐在床頭無語,忽然起身向帳外走去。


    “繼祖哥,你去哪裏?”


    “我去找義父問個明白。”戚繼祖頭也不回。


    嶽雲剛追出去幾步,安娘卻立在帳外。


    “葉兒哥哥,你回來了?”安娘紅腫著眼,淒然的望著戚繼祖,秋風中一朵瑟縮的小花般,清美柔弱,惹人疼惜。


    “等我!”戚繼祖隻從牙關裏擠出兩個字。


    絕境中,支持他意誌的就是眼前的安娘,昔日那個牽了他衣襟的小女孩,他生命中惟一的女子。為了安娘,他從來沒對別的女子多看過一眼,如今,忽然有人對他說,其實他一直眷戀的女人將成為別人的妻子。


    “安娘!”嶽雲喝住安娘,自己卻大步追向繼祖,作為大哥,他當然要幫安娘贏回她該有的幸福。


    一盞青燈下,父親正放下書卷端詳著闖進帳的戚繼祖。


    “義父,繼祖有一事不明。想當麵請教父帥。”戚繼祖目光執著,毫無懼色。


    “葉兒,所為何事?”嶽飛的餘光瞪了眼繼祖身後的嶽雲,嶽雲卻上前一步說:“爹爹,孩兒求爹爹收回成命,成全繼祖和安娘吧。”


    “放肆!”嶽飛拍案而起:“婚姻大事豈是兒戲?”


    戚繼祖拱手問:“那請義父明示。繼祖在義父身邊多年,蒙義父教誨,繼祖喜歡安娘妹妹,從未遮掩,怕也是眾所周知。繼祖犯了什麽錯,義父倉促的要將安娘嫁給他人?”


    “婚姻之事,沒有對錯,隻有合適不合適。為父母的總會為子女的終身多做考慮,葉兒,你和安娘並不合適。”嶽飛說。


    “可是,爹爹~”嶽雲剛要辯駁,戚繼祖一把攔了他,忽然撩衣跪倒,給嶽飛恭敬的磕了三個頭。


    嶽雲本以為繼祖要求爹爹成全他和安娘,卻見繼祖麵色平和的轉身出帳了。


    嶽雲忙追了出去,卻看到茫茫夜色籠罩下,繼祖漫無目的在營間遊走。


    第二天,嶽雲醒來時已經不見了繼祖。


    桌上一封信,還有安娘當年送給他的香囊。那信很簡單,隻是說辭去嶽家軍的一切職務回家侍奉母親去了。


    嶽雲才恍悟繼祖昨天給父親磕的三個頭,怕就是告別了。


    繼祖哥性格內向,很多話不願意說出,如今這麽一走,怕真是傷透了心。


    嶽雲回到家,妹妹安娘獨自坐在屋裏做針線活,不停的垂淚。


    見了嶽雲進來,安娘擦了眼淚扮出笑臉說:“哥哥不用去軍裏嗎?怎麽得暇回來看安娘。”


    嶽雲手裏緊緊的握著那個繼祖還給安娘的香囊,不敢拿出來再傷安娘的心。


    嶽雲忽然感覺回天無力的無奈,自己妹妹的終身幸福他竟然無力去幫她。而繼祖哥如何就扔下安娘一走了之。


    去父母房裏問安時,聽繼母李娃對父親說:“天涼了,相公也注意身子,多加衣服。”


    父親回了聲:“又不是霖兒,還總要你如此的牽念。”


    話音都是笑吟吟的,讓人想到“美滿”兩個字,但這兩字似乎十年前該屬於令一個女人和爹爹,嶽雲在廊上徘徊幾步,踱了散步去奶奶的房間。


    “雲兒,知道你為了安娘的事同你爹爹鬧氣。是奶奶不想讓安娘嫁給那戚家的兒子,你別怪你爹爹。”


    “奶奶!”嶽雲愕然驚叫,他不懂奶奶為什麽這麽做。


    奶奶還是一如往昔的疼愛的用滿是老繭的手掌輕撫嶽雲的臉,語重心長的說:“雲兒,這老一輩講的看人要看麵相,是有道理的,不能不信。你看那葉兒,眼深眉散,命中乏子,怕安娘嫁去日後不免蒙不白之冤受公婆閑氣。”


    嶽雲哭笑不得:“奶奶,你也信那些鬼話。”


    “哎,準著呢。你看那葉兒,顴骨高鼻梁高,生得俊美但這不是吉相,是克星;還有,葉兒這肩膀,男孩子削肩多是沒個擔當的相,敷衍避責之輩。”


    “奶奶,繼祖哥不是那種人。”嶽雲不信。


    奶奶卻捏捏他的肩頭,撫弄他的頭發說:“哪裏有奶奶的雲兒生的周正。老人言是要信的。”


    說罷拍拍身邊的枕頭說:“雲兒,看你這眼圈黑的,又沒睡好覺。乖,在奶奶這裏睡一會兒。”


    “奶奶,孫兒回房去歇息。”


    “切,回房去。你媳婦有了身孕要養身子,你那點猴兒心思就收收了。再說,讓你爹見了你大白天睡覺,還不掀翻了打。”奶奶邊說邊借勢輕拍了雲兒一巴掌說,“躺奶奶這裏,他奈何不了你。”


    嶽雲仿佛又回到了兒時的時光,躺在奶奶的床上甜甜的睡,奶奶在一旁用大蒲葉扇為他煽涼驅蚊。


    ~~~~~~~~~


    臨安“行在”,一派大年將至的喜氣。


    鵝兒雪柳,冰雕玉琢的世界。


    張俊都督花園裏仆人們用雪堆砌了一座精致的小房子,引來眾人圍觀了讚口不絕。


    樹上的梅花飄散,點點瓣瓣舞落入河中逐波而去。


    月兒披了一領白狐皮的披風,挽了個俏皮的烏雲卷雪髻,素服襯托一張未施脂粉的麵頰楚楚動人。


    九哥帶了幾位老儒和官員拉張府賞雪飲酒,硬是拉了月兒作陪。


    月兒知道,九哥是有意給她引薦一些朝中的青年才俊。


    “長公主,為何獨自在梅花樹下發呆?”張繡湊了過來。月兒回眼看了他,眼前的張繡成熟了許多,沒了昔日“小韓鄢”的囂張跋扈,也沒了昔日同嶽雲揚州蹴鞠比試時的張揚霸道。一副麵容都帶了官場上的謙和做作,怕這就是眾人推崇的世事洞察,人情練達了。


    “在感歎這梅花,生來卻比桃花梨花的命好,名聲在外,沒落得桃李的輕賤。”


    張繡問:“長公主何出此歎?”


    “輕薄桃花逐水流,生得玉蕊盈薄,想不輕薄逐水怕也難呀。”月兒纖長的指輕掇了一朵梅花扔下水去,“若是梅花,就是掉入水中,怕也逐不起來。這河是半凍著得。”月兒忽然發出一串咯咯的笑聲,輕拽著裙擺昂著頭孔雀般驕傲的走開。


    月兒回到花廳,九哥和眾位大臣談笑正酣,見她和張繡一道進來,忙招呼說:“月兒,來,怎麽一轉眼就不見了你。前番秦相公送你那方奚氏古墨,你還沒謝過呢。”


    “不敢不敢,秦檜伸手去阻擋月兒遞過的酒壺,卻一慌,衣袖劃到了小臂,露上一段肉臂。


    秦檜自覺失禮,忙抱歉的去捋下袖子,這時月兒已經清楚的發現秦檜的小臂上有塊兒烙印,就是她頭上母親遞給她的殘梅釵的烙印。


    想想母親的叮囑,月兒心裏一陣心慌,明明那四葉殘缺的梅花釵烙印在秦相公身上,她頭次發現這個秘密。


    她曾經將梅花銅釵給九哥看,講了母親的話,九哥卻嗤之以鼻的一笑說:“怕是娘在北國時間長了,草木皆兵。尋個釵就說有人要害我,豈不是玩笑話?”


    “秦相公。”月兒忽然好奇的問:“秦相公胳膊上也有塊兒梅花形狀的胎記嗎?”


    秦檜端在手中的酒盅一抖,卻沒將酒溢出來,旋即露出平和的笑說:“是呀,那是出娘胎就有的。”


    但月兒看出他眼神的遊移,心裏也暗笑,隨即促狹了說:“巧了呢,月兒見另外一個人身上也有梅花胎記,似乎是一模一樣,秦相公可否讓月兒看仔細些,天下有如此巧事?”


    “月兒放肆!”九哥嗔怪的話音,秦檜卻尷尬的一笑說:“臣汙濁之身,不能穢了公主千金之軀的眼。”


    月兒扶扶頭上的金釵說:“也是怪了,真怪。昔日月兒的一個宮女胸上有個梅花形狀的胎記。”


    秦檜的眉宇漸漸舒展開,那笑容如春風浮動,附和說:“世上千奇百怪的事就是多,臣和臣的拙荊耳朵上都有顆黑痣,一人長在左耳,一人長在右耳。”


    趙構聽得大笑說:“前世有緣,前世有緣!”(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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