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的朝堂上哪有他說話的份?


    瑞王下意識地看向平素交好的世家,寄希望於他們能替自己說說話。


    但以榮國公為首的世家,全都對他的求助視而不見。


    都是在朝堂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油條,誰能看不出來,這樁事瑞王藏著一堆貓膩?


    誰也不願閑得沒事去沾染一身腥。


    佑寧帝聽著禦史們的讚歎,也覺得薑令芷此番提議甚好。


    瑞王府出銀子,以朝廷的名義,安撫這些陣亡的將士家屬,憑空得一個好名聲,他這個做皇帝的,又豈會不同意?


    佑寧帝一錘定音:“就照蕭四夫人的提議去做,薑川,具體所需花費,由國子監與戶部算出數額......唔,現在就算!”


    薑川拱手應下:“是。”


    曹公公立刻取來了筆墨紙硯和算盤,當著滿朝文武的麵,開始開誠布公地算賬。


    大雍早些年戰亂不平,參軍的百姓不少,為國捐軀的亦不在少數。


    如今既然提出這件事來,薑川便覺得於公於私,都該把這筆銀子算在瑞王頭上。


    以至於到最後,他劈裏啪啦打完算盤,告訴佑寧帝:“回皇上的話,辦這所學堂,需要蓋書院,請夫子......瑞王府攏共需要支付一百萬兩銀子。”


    佑寧帝點點頭:“去瑞王府取。”


    薑川收起算盤:“是。”


    薑令芷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照薑川那公事公辦的態度,相信這些事很快就會提上日程。


    妥善處置好這些老弱婦孺,她才能騰出功夫去想對付瑞王的事情。


    ……至於敲登聞鼓要受鞭刑的事,她這般為民請命,誰會不長眼的再去提?


    ......


    瑞王腦瓜子嗡嗡的,一百萬兩?


    他當初拿到手的那些撫恤金攏共才二十萬兩!


    他兒子都死了還不夠嗎?


    還要再拿一百萬兩出來?


    他前頭努力了十多年,府裏大半的銀子都拿去謀劃著蓄養自己的勢力。


    而所有的準備都隻差最後一步,偏偏蕭景弋醒來後一招釜底抽薪,讓所有的努力都竹籃打水一場空。


    如今的一百萬兩銀子,對瑞王府來說,與抄家有什麽區別?


    佑寧帝怎麽不幹脆下旨殺了他?


    瑞王隻覺得喉嚨裏湧上來絲絲腥甜。


    事情到底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


    明明蕭景弋那個煞神都離開上京了,怎麽薑令芷這個賤婦,還是能給他當頭一棒?


    瑞王用力咽下喉嚨裏的腥甜。


    不,不是她。


    她不過是一個鄉野村婦,她敲登聞鼓也不過是想要出風頭,她根本沒有這個本事,來朝堂上撥弄風雲!


    是薑家父子!


    薑家父子在背後幫著她,一個搜集證據,一個在朝堂上算計他!


    該死!都該死!


    隻要姓薑的,就都該死!


    這些時日,他一退再退,倒是把從前要弄死薑家的謀劃給擱置了。


    現在得再拿起來!得提上日程!得快些......這口憋著胸口的惡氣,讓瑞王那張一向儒雅的臉變得青白如惡鬼。


    薑尚書還在一旁好意提醒:“瑞王殿下,微臣三日後去貴府取銀子。”


    瑞王忍住喉頭腥甜,臉上皮肉都在發抖:“薑川,你好得很!


    薑尚書微微一笑:“王爺謬讚。”


    瑞王:“......”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出了太極殿,帶著李蕩的屍身回到瑞王府。


    瑞王妃在看到自己的夫君回來後,她下意識上前去迎,卻在看在他身後侍衛們抬著那蓋著白布的擔架時,又頓住了腳步。


    好一會兒,她才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克製住渾身的冷顫,死死地揪著自己的衣角,艱難地開口問道:“王爺,這,這是......”


    瑞王眼前一花,瑞王妃的臉不知怎麽就變成了薑令芷,他登時一聲暴喝,額頭青筋暴起,一巴掌就扇了上去:“賤婦!”


    不,不止薑氏父子,還有薑令芷這個賤婦,都得死!


    該死!


    瑞王一陣趔趄,他伸手的侍衛趕緊放下擔架去扶瑞王。


    瑞王妃顧不得臉腫,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掀開白布,等到她看清李蕩血流滿臉的臉色時,啊的一聲大喊:“蕩兒!”


    她顫顫巍巍地摸上了李蕩的鼻息,整個人幾近崩潰。


    怎麽會呢?


    怎麽會是蕩兒呢?


    明明方才,蕩兒還笑眯眯地說,有爹爹在,一切都會沒事的,他很快就會回來。


    她好好的孩子,怎麽就沒了性命呢?


    她紅著一雙眼問瑞王:“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


    瑞王終於被瑞王妃的哭喊聲喚回了幾分理智,他淚眼朦朧地扶著瑞王妃:“是那個薑......”


    他說出薑這個字的時候,整個人就忍不住渾身發抖......


    這個賤婦!!


    當堂逼死了他的兒子還不夠,還敢覬覦瑞王府的銀子!!


    瑞王雙手揪著衣領,心頭的那份憤怒混雜著濃烈的挫敗,從胸腔直衝上來,渾身顫抖的瑞王一把將瑞王妃摟在懷裏,嚎啕大哭。


    瑞王妃被瑞王的失聲痛哭,嚇得止住了哭聲。


    她被瑞王勒得快要喘不上氣來,但心裏卻不知怎的,湧出一絲絲怪異的甜蜜。


    王爺是太難過了,認錯了人才打她的,王爺他是太心疼蕩兒了......


    ......


    薑令芷安置好那些老弱婦孺後,又去見了薑潯。


    “事情都處置妥當了。”薑令芷把朝堂上的事情細致地跟薑潯講了講。


    他雖然考取了功名,但一直沒有入朝,故而朝堂上的事情,還得她來轉達。


    涉及薑川的部分,薑令芷也道了謝:“雖然是薑尚書他分內之事,但還是多謝他。”


    薑潯欲言又止。


    他很想說,那是咱們的爹爹。


    當爹的,替兒女撐腰,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但是轉念又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


    現在這樣不遠不近似是而非,就挺好的。


    雖然有些大逆不道,但他還是覺得他爹可能腦子有病,阿芷最好還是別和薑家有任何瓜葛。


    “不說這些了。”


    薑潯順勢轉移了話題:“這樁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近日繁樓新上了夏日的菜式,我帶你去嚐嚐吧。”


    ”好啊。“薑令芷伸手托腮,目光灼灼,從袖口拿出一遝書稿遞了過去:“正要跟你說呢,我想在繁樓排一出戲。”


    “拍戲?”薑潯蹙了蹙眉,狐疑地伸手接過那書稿翻看。


    看了兩頁後他忍不住一陣臉紅:“......你寫的這是什麽玩意兒?”


    【姐妹嫁給兄弟,弟弟覬覦長嫂,遂瞞著妻子與之通奸......】


    薑潯嘴角一抽,紙上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但組合在一起,怎麽就這般狗血?


    薑令芷笑眯眯的:“怎麽樣,是不是好看極了?”


    “阿芷,你腦袋瓜裏在想什麽?”薑潯到底也是個讀書人,啪的一聲把那些書稿拍在桌子上:“簡直有辱斯文!”


    薑令芷眨了眨眼:“可是,瑞王就是這樣做的呀!”


    她沒有通天的本事,手也伸不到瑞王府,那......瑞王妃這個枕邊人,總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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