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驚駭不已,繼而尖叫著混亂起來。


    離佑寧帝最近的曹公公驚的聲音都直了:“皇上!”


    佑寧帝哇的一聲又吐出一口血,他虛弱地靠著椅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榮國公也是驚慌不已,老天,佑寧帝不過喝了幾杯酒,怎麽就吐血了?


    ......要是在榮國公府出了什麽差錯,可怎麽得了啊!


    他當機立斷站起身來,一邊指向台子上的周慧柔嗬斥道,“停下!快停下!”


    一邊又立刻吩咐下人:“快去傳太醫!”


    “是!是!”


    原本黑乎乎的大殿此刻也已經重新點亮燭火,打開門窗,再次明亮起來。


    佑寧帝帶來的禁軍侍衛們已經將整個大殿都圍了起來,賓客嚇得呆坐原地不敢亂動。


    宣王更是臉色發白。


    雖然因著滴血驗親的事,他和佑寧帝之間的關係有了淡淡的隔閡,但是真看到佑寧帝出事,他還是很擔憂的。


    此刻的他也顧不得心裏那點見不得人的邪念,隻盼著太醫來得快些,父皇可千萬別有事......最起碼也要改立他為太子再說。


    而方才沒有入席的周庭赫和蕭景瑤迅速對視一眼,眼中同樣難掩沉重。


    眼見著方才慧柔的舞已經成功引起佑寧帝的注意了,現在忽然出了這種事,這可如何是好?


    台子上的周慧柔跪在台子上瑟瑟發抖。


    一個精心教養的大家閨秀,在這麽多人麵前,穿著露腰露腿的舞衣,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好像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


    雖然帶著麵紗,旁人看不清她的臉,但她還是難堪的眼淚直流,隻恨不得想要去死。


    女眷席麵上的薑令芷同樣蹙起了眉頭。


    她疑惑而又擔憂地看了佑寧帝一眼,這榮國公府的席麵,酒水自然是精心準備的,更別說是給佑寧帝入口的東西,有銀針驗過,自然不會是有人下毒之類的。


    ......那是怎麽一回事,莫非是得了什麽急病?


    電光火石間,薑令芷忽然又想到了些什麽。


    方才牧大夫給了佑寧帝一隻香囊,說是能延年益壽,佑寧帝很是喜歡,嗅聞了好幾次!


    薑令芷頓時緊張了起來。


    別是香囊的緣故吧?


    如此想著,她又看向了對麵的蕭景弋。


    隻見他還是那副麵無表情不慌不忙的樣子,而他身後不遠處坐著的牧大夫也抓緊藥箱,儼然已經做好了起身的準備。


    ......還真是他們幹的。


    怪不得不讓她知道呢,這也太過驚險了些。


    蕭景弋並未直接開口,而是看向曹公公,溫聲道:“公公,情勢緊急,今日給宣王看腿的牧大夫,是藥王穀的神醫,不若,先讓他給皇上把脈?”


    榮國公府離皇宮不算遠,但是一來一回請個太醫過來,怎麽也得一刻鍾的功夫。


    而皇上病重吐血,簡直是把曹公公這個禦前太監首領的心掛在了刀尖上。


    聽見蕭景弋這般雪中送炭的提議,曹公公頓時大喜過望:“唉喲!對對對,咱家怎麽把這茬給忘了!牧大夫!快請!”


    大雍誰人不知藥王穀的大夫,醫術高明至極,活死人醫白骨的能耐。


    一時間,榮國公府眾人也都像是找到救星一樣,立刻看向牧大夫,催促道:“快!快些!”


    “哎!”牧大夫點點頭,心想著老夫等的就是現在!


    隨即拎起隨身的藥箱,邁著步子就朝著佑寧帝小跑了過去。


    方才給佑寧帝的香囊裏頭的確是好東西,都是些溫經補血延年益壽的貴重藥材。


    隻不過,在喝了酒之後,便會引得體內的蠱蟲越發亢奮。


    尋常那蠱蟲會隱藏在心髒中,但當它興奮時,便是壓製蠱蟲的好時候。


    至於佑寧帝吐得血,不過都是些淤血罷了。


    牧大夫問過蕭景弋,佑寧帝此人是個什麽樣的性情。


    在得知他從前也算是個仁君,但在瑞王府的事情之後,便有些變了性情。


    牧大夫便揣測著,那蠱蟲已經開始對佑寧帝有了影響,讓這位皇帝氣怒鬱結,才變得這樣小心眼鑽牛角尖。


    畢竟,氣傷心。


    這些血吐的時候嚇人些,但吐出來反倒是好事。


    牧大夫放下藥箱,先是細細看了看佑寧帝的臉色,觀察了一番吐出來的血跡的顏色,見佑寧帝臉色已經開始慢慢恢複紅潤了,便更加確認了自己的念頭。


    可當牧大夫摸上佑寧帝的手腕時,還是驟然嚇了一跳。


    佑寧帝體內的蠱蟲雖然不如趙若微體內的那隻年份久遠,但此刻興奮起來,卻十分霸道,在脈象上便十分明顯。


    許是佑寧帝一直身體康健的緣故,讓這隻蠱蟲也養的這般強裝霸道。


    這可不行,得施針讓這蠱蟲安靜下來,最好是暫且讓它在佑寧帝的體內休眠。


    於是他立刻又彎腰從藥箱中取出銀針,從中挑挑揀揀,選出簪子粗細的一隻,看向曹公公:“皇上氣血淤堵不暢,需得立刻施針,煩請公公將皇上的衣裳拉開。”


    這要求實在是有些膽大,畢竟龍體不可輕易損傷,而那隻銀針又實在嚇人,若是被牧大夫趁機捅入佑寧帝的心髒,便會會要了佑寧帝的命。


    曹公公一時拿不了主意,他向榮國公求助:“這......國公爺,您說呢?”


    但榮國公這樣的老狐狸又怎麽會這種時候擔責?


    他當即朝著宣王一拱手:“請王爺拿個主意。”


    宣王更是猝不及防地皺起了眉頭,讓他拿主意?此事可是涉及父皇的生死,怎麽能讓他來拿主意呢?


    誠然,他也很相信牧大夫的醫術,但牧大夫的為人嘛......他又如何拿的準?


    於是他思考了一瞬,當即又偏頭看向蕭景弋,一本正經道:“蕭將軍,此人是你從蕭國公府帶來的,想來還是得你來保證,他不會傷著父皇!”


    蕭景弋看著宣王這副變臉如翻書的虛偽嘴臉,嗤笑一聲:“既如此,本將軍保證便是。”


    “哎!”曹公公見有人拿了主意,便立刻動手拉開佑寧帝的衣裳,牧大夫一手捏著佑寧帝的手腕,一手利落地將銀針紮入佑寧帝的胸口。


    脈象當即便紊亂起來,佑寧帝原本已經紅潤的麵皮當即變得紫漲,嘴唇也迅速變得烏黑,整個人渾身發抖,打從喉嚨中發出“嗬嗬”的聲音!


    賓客們頓時大驚失色,這方才隻是吐血,現在怎麽好像要變成精怪了一般?


    宣王嚇得臉色鐵青,立刻怒喝一聲:“住手!大膽刁民!你對我父皇做了什麽?”


    話音剛落,圍在外頭的進軍護衛當即便要上前來捉拿牧大夫。


    蕭景弋唯一抬手,狄青狄紅立刻圍過去,將牧大夫護在身後。


    宣王惱怒地看向蕭景弋:“蕭將軍,你這是做什麽?你請的大夫當眾刺殺父皇,你還敢阻攔禁軍,莫不是謀逆?”


    “王爺攔著不讓大夫給皇上診治,才是想取而代之吧?”蕭景弋反唇相譏。


    宣王頓時愣住,立刻反駁道:“將軍莫要以己度人!本王一向孝順父皇,怎會有過那樣的心思?”


    以己度人?


    還真是精妙的汙蔑。


    蕭景弋嘲諷地扯了扯唇角,高聲道:“王爺讓臣保證牧大夫不會傷著皇上,臣保證了。王爺此刻又要攔著牧大夫,到底是何意,臣不想再揣測。皇上的安危,隻在王爺的一念之間。”


    宣王一時間啞口無言。


    而女眷席麵上的薑令芷也忍不住開口道:“王爺再多想一刻,皇上便更危險一分,王爺這樣拖著,其心可誅啊!”


    宣王一愣。


    ......不是,方才楚蘭君不是已經給薑令芷斟了酒嗎?


    怎麽還沒將她迷暈?


    難道是藥效慢?


    不過他現在也顧不得深想這些。


    他收回思緒,這蕭景弋和薑令芷一唱一和地指控他,他實在承受不來:“罷了,由他診治便是,出了事,你們蕭國公府,一個都跑不....”


    蕭景弋方才就從麵前盤子中撚了顆花生米,一直在指尖把玩著,此刻趁人不備,迅速朝著宣王那一張一合的嘴弾了過去。


    “唔......”花生米弾中了宣王的舌頭,當即便腫脹起來。


    讓他嘴裏隻剩嗚嗚哇哇的怪聲,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而那邊的牧大夫始終沒停歇,手上十分利落,不停地撚起銀針朝著佑寧帝胸口刺了下去。


    直到佑寧帝的脈象漸漸恢複平和,他才微微鬆了口氣,蠱蟲變弱了。


    這幾針下去,佑寧帝體內的那隻蠱蟲已經大傷元氣。


    雖然現下還無法將其從佑寧帝體內取出,但至少一年內,不受什麽大刺激的話,便不會出什麽問題了。


    “太醫來了——”


    門口響起一陣通傳聲,牧大夫利落地收針,把位置給讓了出來。


    ......反正以這幫太醫的醫術,現在也看不出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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