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裏,我穿著件單薄的襯衣,蜷縮在火車站門口,前麵擺著個碗,等著路過的好心人,往裏麵投錢。


    這已經是我在火車站行乞的第三個年頭。


    我的手腳都被人折斷了,渾身上下,也全是燙傷的疤瘌,小小年紀,很能激發人的憐憫。


    和我一起的同伴,還有七八個,有斷手斷腳的,有瞎眼缺舌的,都是形狀奇怪的“怪物”。


    這叫:采生折割。


    是用人為手段,強行製造出來的殘疾,甚至畸形。


    我們在很小的時候,就被人拐賣過來,被一個叫“王婆”的老太婆給控製,把我們弄成這副殘廢模樣,丟在火車站周圍行乞。


    王婆給我們製定了任務,如果要不到足夠的錢,我們甚至連水都沒得喝。


    我原本隻是殘了雙腿。


    有次,有個和我同齡的小女孩,因為沒有完成任務,被餓了三天。


    我不忍心見她死掉,偷偷把饅頭,分了她一半。


    後來被王婆知道,打斷了我的兩隻手。


    從那以後,我隻能像條死狗一樣癱在地上,連吃東西都很費力。


    偶爾看著車站裏走出來的同齡孩子,有父母陪伴,我有時候也在想,我的父母是誰。


    他們在哪裏。


    今天,雪很大,風很急,我發著燒,可能快撐不住了。


    迷迷糊糊的,我見到一個十八九歲,個子高挑、身穿黑色皮衣、麵容冷峻的美麗女子,出現在我麵前。


    她蹲下來,看了看我,忽然伸手,解開我的衣服。


    看了眼我的胸膛——那裏有一個黑色的、狼的圖案。


    這個圖案,從我出生的時候,就一直伴隨我。


    隨後問我:“你是貝勒?”


    貝勒?


    這兩個字,喚醒了我腦海裏塵封的記憶。


    我回答:“我叫狼貝勒。”


    狼是我的姓,貝勒,是我的爵位。


    這三個字,仿佛從小有人,在我耳邊說了千百遍,篆刻在我腦海深處。


    “貝勒,你受苦了,跟我走。”


    女子說著,抱起我。


    “喂,你是誰?放下人!”


    這時候,一旁暗中監督的王婆,見有人抱我,連忙跑出來,攔住女子。


    “我可警告你……”


    王婆一句話還沒說完,我就見到,女子伸手一揚。


    王婆的聲音戛然而止。


    女子收回手,我見到,她兩指間,夾著一片薄如蟬翼的刀片。


    “聒噪。”


    她冷聲說著,抱著我轉身離開。


    在我漸行漸遠的注視下,過了好一會兒,王婆的身軀,就那麽直挺挺倒下,脖子上流出的鮮血,染紅了雪地。


    ……


    她把我帶到了一個地方。


    她告訴我,她叫四妹,以後,我就跟著她了,她會治好我的傷。


    但治傷的過程,有些痛苦,讓我忍著。


    然後,她重新打斷了我的手腳,再給我接上。


    又用一種黑漆漆的藥膏,塗抹我的全身。


    每天重複。


    後來我才知道,那種藥膏,同等重量下,和黃金一個價。


    就這樣,持續整整一年,我的傷勢終於痊愈。


    隨後,四妹開始訓練我。


    她抓著一顆玻璃珠,丟到空中,讓我用手指夾著小刀,去劈開玻璃珠。


    一分為二。


    玻璃珠很硬,刀很薄,手指夾著刀片,想要劈開,隻有速度和力量,掌握到極致,才能做到。


    四妹說過,人身上,最硬的骨頭是顱骨,能保護大腦,和玻璃珠一樣硬。


    當我能夠以指刀,切開玻璃珠的時候,那我的指刀,就能隨意切開人身上任意的一個地方,包括顱骨。


    這一練,就是十年。


    冬天練,夏天練,水裏練,雪裏練。


    十年以後,我已成人。


    而四妹卻容貌不變,似乎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這天,四妹抓了兩大把玻璃珠,分兩個方向撒落,猶如仙女散花,大珠小珠落玉盤。


    我手指夾著刀片,在兩把玻璃珠全部落地之前,側身上前,將所有的玻璃珠,都切成兩片。


    正中一分為二。


    見狀。


    四妹一直冷冰冰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她告訴我:“你的本領,已超過我,我沒什麽可以教你了,你已出師。”


    我沒有說話。


    這些年,在四妹的教導下,我的心性遠超普通人。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巋然不動如山。


    “你要去報仇。”


    四妹拿出兩張照片。


    上麵有兩個人。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男人被淹死,女人被燒死,死狀極慘,死無全屍。


    看著這兩張照片,我的心,莫名悸動。


    那是一種血濃於水的情感。


    “他們是你的父母。”


    “你的父親,外號地藏。你的母親,外號羅刹。地藏羅刹,八門最大。


    你的父親,是外八門的老大,你的母親,是內八門的老大。”


    “他們,在你三歲那年,被奸人陷害,死無全屍。”


    “你,是貝勒,狼貝勒,地藏羅刹的兒子,你,要替他們報仇。”


    聽完四妹的話,我淚流滿麵,跪在照片前,重重磕了九個響頭。


    原來,我不是沒有父母,而是我的父母,被人害死了!


    我要報仇!


    我咬牙切齒:“仇人,是誰?”


    “江湖十六門,內外各八門。十六門門主,當年共同殺害過你的父母,他們,就是你的仇人。”


    “好!”


    我站起來,準備離開。


    知道名字,就夠了。


    “等等!”


    四妹叫住我。


    她的眼神,忽然變得溫柔起來。


    “你,還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你,需要成為真正的男人,才能麵對他們。”


    沒錯。


    十年裏,在四妹的教導下,千術、盜術、醫術、賭術,十六門秘術,我都精通。


    可外八門、內八門,其中不乏女子為主的門派。


    女色,也是其中一種手段。


    不經女色,又怎能抵擋女色?


    可我……


    四妹伸手,解開她胸前的紐扣,吐氣如蘭:“抱我!”


    我的腦海中,一股熱血,湧了上來。


    她,是我的師父!


    她現在,要用她的貞潔,教我最後一課!


    ……


    我和四妹在屋子裏,不眠不休、糾纏了三天。


    三天。


    她讓我明白了許多。


    讓我知道,為什麽“色”字頭上,有一把刀。


    終於,我體力耗盡,沉沉睡去。


    醒來後,四妹已經不見。


    隻有刀片刻下的八個字:複仇,勿念。有緣,再會。


    以及一柄沒有刀柄、隻有刀刃的短刀。


    這是四妹的指刀,她留給我的最後一絲念想。


    我伸出手指,夾起指刀,看了看窗外,毫不猶豫,縱身躍下。


    這裏是八樓。


    寒風呼嘯,從我耳畔吹過。


    這一刻,我心如止水。


    江湖,我來了!


    江湖,就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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