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腳踩一柄飛劍禦風而行,本來已到了詔獄上空,卻掉頭向城北而去。


    這是一座稍顯破敗的府邸,坐落在皇城以北的中軸線東麵。府邸占地之廣抵得上百家尋常百姓的屋舍。


    這便是徐府。


    大門朝東,來來往往的人中幾乎看不到幾個衣著華貴之人,反而都是些穿著粗布麻衣的尋常百姓,拿著燈籠領著孩子在徐府進進出出。


    門口石獅子上坐著一個神色自若的中年男人,他斜挎在獅頭上,毫不理會周圍異樣目光。


    徐先腳步輕扭,駕馭飛劍從天上徑直掠下,站在中年男人麵前。腳尖點地之時,徐先周身十步之內即成一座小天地,隔絕外界一切。


    “徐先你知道的,我高之書從不做賠本買賣。”


    高之書說完從獅頭跳下,審視著徐先。


    徐先無奈道:“兄弟,人死帳不消。我已經吩咐家妻變賣房產,欠的一百刀玉錢一定補上!”


    高之書手持一把折扇,上書日進鬥金四個大字,在胸前急切搖晃著。


    “徐先,聽我一句勸。自古民不與官鬥,山下不與山上爭。對於學宮來說,你我和山下人本就沒什麽分別。除了我這個債主,沒人在乎你的死活。”


    “沉舟崖的人若是做了大寧國師,就連你這樣的人也活不下去。總要被他們一層層扒了皮,再無價值後隨便一丟了事。”


    徐先沒有再說話,目光呆滯地從徐府大門望進去。府邸的華麗裝潢早被妻子偷偷拆去,隻為多收留些陣亡軍士的家眷。


    “應棠...”


    徐先抬起一隻腳就要進門,看到妻子應棠正抱起一個灰衫男孩,徐先呆立在門口。


    “原本一個妙齡女孩,跟了我沒有幾年,怎麽就變成這樣...”


    應棠並非山上人,隻是草原上一個普通女子。此時本該還是在草原上過著無憂無慮,騎馬牧羊的神仙日子。


    可如今滿臉褶子,為了徐先的部下門日夜操勞,遠處看去,她佝僂著身子,骨瘦嶙峋。


    高之書從身後拍了拍徐先肩膀,“自古美女愛英雄嘛。”


    “我算什麽英雄...”


    徐先撂下這麽一句話,身影化作一道雷光一閃而逝,直奔詔獄而去。


    留下高之書一人在門外不停歎氣。“爛賬是小事,可棠葉州沒了徐先,大寧沒了大將軍。日後會是怎麽一番慘淡光景。”


    要早謀出路才是。


    --------


    勤政殿內,皇帝捧著一方國師大印恭敬舉過頭頂,沉聲道:“請符上仙接過大印,成為我大寧的國師。”


    符劍鳴負手而立,沒有馬上接印,而是繞過皇帝徑直走到大殿龍案之後。


    “符某出身貧賤,本是大寧一個微末小民。如今皇帝以國師之禮待我,令符某誠惶誠恐啊。”


    符劍鳴嘴上說著謙卑的話,卻是屁股一沉直接坐在龍椅之上。


    “不過如此,睥睨天下又如何,還不是要依靠山上?”


    皇帝狠狠咬著嘴唇,心中萬般不滿卻不敢多說一句話,也不敢抬頭。


    符劍鳴隨手掃落幾封奏折,沉聲道:“皇帝。”


    “在。”大寧皇帝此刻礙於身份,不能向臣子彎腰但也不能在沉舟崖宗主麵前直起身子,隻能縮著脖子,身子微微前傾。


    “徐先的罪名定了嗎?”


    皇帝顫顫巍巍答道:“回上仙的話,還在議。”


    符劍鳴背靠在龍椅之上,雙手環胸,故作為難道:“皇帝和徐先本是異性兄弟吧?難道一國之君也會徇私?”


    皇帝汗如雨下,心想大寧本就是我的,大寧的一草一木不都是我的?何來徇私一說?


    “不會,已交兵部去議,不日便可論罪。”


    符劍鳴實在不喜歡世俗官場這套扯皮的車軲轆話,不耐煩道:“我看就不要議了。皇帝是一國之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想讓誰死,誰能不死?”


    ...


    符劍鳴站起身,一躍到皇帝身前,摸了摸皇帝手中的國師印。


    “徐先曾言我沉舟崖是棠葉州的禍害,病根。曾以大寧全國之軍攻伐沉舟崖。皇帝為何不加阻攔?”


    “都是被徐先蒙蔽,朕一時不察。”


    符劍鳴按住國師印手心一沉,“一時不察?僅僅是一時不察便讓我沉舟崖死了十幾名內門弟子,皇帝君威浩蕩令臣不安啊。”


    “朕是天子,那沉舟崖和學宮便是天。”


    符劍鳴臉色好看了些,笑道:“看在這句人話的份上,我便不和你計較。但徐先不死,這國師印我絕不會接。那你們大寧就等著亡國吧。其中利害關係皇帝自己琢磨。”


    皇帝的肩膀被重重一拍,險些沒站穩,身形晃悠了一步,再抬頭的時候符劍鳴已經離開了。


    一旁的掌印太監挪動已經發麻的雙腿,第一個拖住了皇帝後背,聲淚俱下道:“陛下,您是九五至尊,怎麽能被這沉舟崖賊子如此羞辱!老奴鬥膽請一道聖旨,召集大寧所有供奉修士圍殺符劍鳴!”


    皇帝麵帶怒容,還沒來得及說話,便看到有一袖珍飛劍自符劍鳴離開的方向飛掠而來,速度奇快。


    皇帝一轉身,鼻尖正對上那柄袖珍飛劍。隻見劍尖一轉,掌印太監立刻雙手掐著脖子倒下。


    天外傳來符劍鳴的戲謔聲音。


    “真不想跟一個太監過不去,可符某實在脾氣不好,聽不得這些背地裏嚼舌根的話。皇帝你多多包容吧。”


    皇帝早已漲紅了耳朵,咬牙道:“朕馭下無方...”


    “不愧是天子。”


    之後再無回音。


    皇帝看著掌印太監脖子上那道細如牛毛般的劍傷,深深出了一口氣。


    可惜自己沒有什麽修道資質,做了皇帝又如何?還不是要被這些山巔的修士踩在腳下,比螞蟻都不如。


    “來人!”


    周圍的太監都不敢妄動了。


    直到皇帝又吼了一聲,才紛紛聚過來跪在皇帝身前。


    “傳朕口諭!告訴何良驥和荀柩,不管定什麽罪名,徐先必須在明日午時之前問斬,否則不光是朕活不了,他們也活不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武運昌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徐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徐途並收藏武運昌隆最新章節